第28章 另一种幸福

    安沁宣刚把酒温好，就看到西烈月脸上挂着寒霜，朝他大步来。斐家已除，能把她气成这样的，八成是舒清。帮她也斟了一杯无味，安沁宣笑道：“这么快就商议完国家大事了？”

    西烈月半蹲下身子接住小肉球，喜爱地不得了。舒清这女儿谁都不太搭理，唯独喜欢粘着她，西烈月觉得和这孩子也特别有缘分，对她的要求几乎有求必应。

    西烈倾华也搬到京郊的山庄居住，真正意义上的退出了海域的历史舞台，因为不管是她还是百官，都心知肚明，海域走进了西烈月时代。

    斐氏兴荣百年就此没落，不管你曾经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荣耀，当一切成为过往云烟之后，留下来的也不过是凄楚和供人茶余饭后唏嘘的聊资罢了。斐家落末，朝中世家各个自危，科举中提拔的平民官员和世家中的年轻小辈得到西烈月的重用，朝堂上下，一片生机勃勃。

    “啊？”所有人都傻了眼。

    安沁宣哈哈大笑，毫不避讳地回道：“是又如何？”

    “走了……”季惜抒擦拭着软玉的手一顿，摇摇头，苦笑道，“当你发现，她还是会爱人的，但是却永远也不会爱你的时候，留在她身边，就是一种折磨。和他走不走根本没有关系。”

    这样落寞的表情，舒清从没有在西烈月脸上看见过，拉着她的手，两人随性的在海滩上坐下，舒清说道：“你还记得当年，在那小船之上，我给你说过一个故事吗？”

    安沁宣瞪着西烈月，恨不得把她瞪出一个窟窿来，她居然连想都不用想，她若是表现出一点点煎熬一点点左右为难，他的心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从天空落入深渊。

    三个月了，这是她们第一次说话吧，舒清缓缓向前走了，淡淡地回道：“今天天气挺好的，走走吧。”

    碧海蓝天下，两个女子背靠着，没有交谈，唇角飞扬，各有青天，却又彼此依靠着。

    夜，月色不明，一道黑影悄悄的摸进内室，在一张宽大的床前停住，床上侧卧着一名女子，黑影站在床前，凝视着她，许久之后，终于伸出手向女子的脸拂去。

    迎着破晓的第一缕阳光，一声响亮的哭声划破天际。

    西烈月不回他，只冷眼看他。安沁宣以为她还在生气，正打算告诉她，这个赌局早已没有意义的时候，西烈月却盯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道：“你赢了。”

    日子就在这样既惶恐又平静的气氛中，一天天过去。自从上次与西烈月对峙之后，舒清按时早朝，但是基本无本可奏，也不在主动找她。西烈月也没有再宣舒清进宫，大家这样相安无事，日子也过的很快，又到了商船出海的日子。

    轩辕逸盯着眼前粉|嫩的小生命，都不敢上前接，他好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他弄疼了，西烈月不客气的将小家伙抱在怀里，笑道：“好俊的相貌。”看来是随了他俊俏的爹爹了。

    轩辕逸就像没有听见一样，继续像只没头苍蝇一样走来走去，炎雨、苍素也面色凝重的在竹门前站了一天一夜。原来生孩子是这么痛苦的事情，主子已经这样叫了一整天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两人拥抱着，似乎连心跳都同步，这种奇妙而安心的感觉，两人似乎都觉得陌生，同时又很迷恋，将怀里的人拥得更紧些。

    季悠苒也颇为担心，都说女子产子，极其危险，所以海域的女子很少受孕。御医从下午的时候就进去了，现在都快破晓了，还是毫无动静，也难怪轩辕逸六神无主，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若不是舒清，他还要夜夜受那锥心之苦，她这样的人，不该受这样的苦。

    两年前，这个男人走得决绝，她还以为，他和月注定是有缘无分，谁曾想，她是小看了他。一年前，他又悄然无声的回来了，在她还没有弄明白他的意图之时，他又一次离开了海域，这算什么呢？不过她没有糊涂多久，待他几天前第三次出现时，舒清总算是猜出了几分。

    “答案？”安沁宣久久不说，西烈月讨厌那种一个心悬在半空的等待。

    许炽擎站在季悠苒身后，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去祭安寺？”

    西烈月点头，笑道：“高山流水。”一个感人的故事。

    御花园的空地上，两个小奶娃儿坐在草地上，每人手里一人拿着一个小碗，里面装着些吃的，小手抓着就往嘴里送，有时抓不稳掉下来一个，弄得衣襟上全是水渍，女官们围在一旁嘻嘻地笑看着，不时帮他们擦擦小嘴。

    御医抱着还在走了出来，连声说道：“恭喜，是位小公子。”大家赶快迎了上去，小家伙还中气十足的哭着。

    西烈月撑着脑袋，被眼前走来走去的男人晃得眼都晕了，受不了地闭上眼睛，说道：“轩辕逸，你别这样晃来晃去，就不能好好地坐下来么？”他都这样走了一天了，不累？

    晨光暖暖的洒向人间，为万物带来生机与希望，也照耀着紧紧交握着的双手和这片满是幸福的竹林。

    “姑姑说，人总要在自己还能选择时候，自私一回。”就让他自私一回吧，离开这里，找一处能让他的心不再受煎熬的地方。

    轩辕逸挫败地挣脱炎雨苍素，坐在门槛上，狠狠地锤着地面，他痛恨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低沉的魅惑嗓音是那么的熟悉，西烈月原本要反击的身体像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僵在那里，久久，才听得她低低冷冷地声音从身下穿来。“你又回来做什么。”

    西烈月没有理他，喝下一杯无味后，忽然说道：“还记得你和舒清的赌局么？”

    陛下一直在等，好在，她还是等到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舒清一次高过一次的呼痛，每一声都让外面的人胆颤心惊。

    “她已经疼了一天一夜了，怎么还没有生？”轩辕逸眼睛都熬出了红血丝，这时舒清忽然大叫的声音，让他本来就绷得很紧的神经彻底断裂，轩辕逸低吼一声就往竹屋里闯进去：“不行，我要进去。”他要进去陪在她身边。

    “……”

    其实，她根本没得选。是命运选择了她。

    舒清微笑了抚平轩辕逸紧皱的眉心，笑道：“我没事。”不过说也奇怪，她的肚子好像比其他女子的大很多。

    轩辕逸现在只想快点见到舒清，才跨进竹门，却忽然听见舒清又开始叫了起来，一个女仆慌慌张张地跑了出了，差点和轩辕逸撞上，嘴上急急的叫道：“李御医，李御医快来！好像还有一个！”

    婴儿的啼哭声，让外面每一个人精神都是一震，轩辕逸有些茫然地问道：“生了？生了！”这漫长的煎熬总算过去了么？

    握着这双不大，却需要抬起海域整个天下的手，舒清说道：“月，我们从来就不是敌人，我只是觉得，我的想法，有时候并不适合你的朝廷，离开，对你对我都好。但是如果你需要我，我永不会弃你于不顾的。”

    西烈月有片刻的失神，接着低低地笑了起来，接下来，既没有因为舒清的话痛哭流涕，也没有抱着舒清彼此承诺什么。

    季惜抒去了祭安寺，无论以后的日子是悠然自得还是悔不当初，那都是他的选择。季惜抒算是解脱了，那他呢？是否永远困在这个宫里？

    深夜的竹林里异常热闹，灯火通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既焦急又期待的，这中间有一个人更是手足无措的来回走着，嘴里喃喃自语道：“怎么这么久啊？”不断传来的呻|吟声更是让他急出了一头汗，却又无计可施。

    好在这次没有折磨大家多久，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御医再一次抱出了一个小家伙，这一次御医脸上更是喜色连连，赶紧道贺道：“恭喜恭喜，是位小姐。”

    炎雨苍素眼明手快的拦着要冲进去的轩辕逸，西烈月走过去，忍不住数落道：“你进去又帮不上忙，还害的御医手忙脚乱。”她知道他现在的心情，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着急，但是他上次进去对着御医又吼又叫的，简直就是添乱。

    “你们海域女王一般多大登基？”

    季惜抒猜到他会来，并未抬头看他，继续擦拭着手中的物件，淡淡地回道：“因为那里才是最适合我的地方。”

    舒清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西烈月，一会才笑道：“所在的位置不同，看事情的角度就会不同。你是一个君主。”西烈月确实变了，越来越像一个帝王了，即使已经收敛的气势，只是这样站在她面前，她也不能忽视她日渐明晰的帝王之气。这样的变化，或许作为一个王者来说，是好事吧。

    忽然觉得脚下越发沉重，她不想看着船慢慢离港，舒清向沙滩走去，走过西烈月身旁，舒清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说一句话，就在两人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候，西烈月忽然开口了：“舒清，我，有话和你说。”

    穿过纱帐，轩辕逸紧紧握着舒清的手，轻声说道：“清儿，辛苦你了。”舒清缓缓睁开眼睛，回以他一个浅浅的笑容，她现在真的累得再也说不出话来。舒清苍白的脸色和憔悴的面容让轩辕逸心疼不已，紧紧握着舒清的手，轩辕逸后怕地说道：“以后再也不要生了，我禁不起这个惊吓。”

    舒清轻抚着肚子，再看一眼低垂着头的西烈月，状似无奈一般笑道：“那我就只有继续和你吵架了，直到你让我脑袋搬家为止。”她，还是心太软啊！她被一滴泪和一颗满是伤痕的心打败了。

    西烈月固执地问道：“你会不会留下？”

    “那，海域历史上最小的女皇是几岁？”

    许炽擎默然地走出那个清冷的屋子，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季惜抒出家的事情都已经成为定局。

    “恩。”

    “如果……”西烈月的声音很低，舒清不仔细听，几乎听不见。舒清等了很久，西烈月才说道：“我，不同意呢？”

    这女娃可没有大哭大闹的，才出生，眼睛就已经争得大大的，看着围着她的人们，商君一看这孩子就喜欢，连忙抱过来。轩辕逸可不管这么多，立刻冲进了屋内，他要马上看见清儿，他的心才得以安定。

    “是。”

    西烈月的急切取悦了安沁宣，抱着美人腰侧，不知道死活，“要看你伺候得好不好。”

    他欠她吗？舒清茫然，她不知道将安沁宣带到西烈月身边，是他们欠她，还是她害了他们。没有回头，舒清轻轻回道：“你，没有欠我的。”

    “明日一早。不用来送我，自己保重。”一个简单的布包，是他全部的行李，他也不想带走太多别的东西。

    他笑得邪气，和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的笑容，那个我心我素的安沁宣。舒清轻轻地笑了，真心地说道：“很好，你们觉得幸福就好。”

    他，果然还是要走。这三个月来，她一直知道，安沁宣都在西烈月身边，原来不过是临行前的放纵吗？“她知道吗？”

    被温暖的双手护在怀里，耳边传来让她心安地低喃：“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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