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存亡喋血

    我只听到自己的哭泣声，仿佛是在远处的自己的哭声……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样一种感觉，我仿佛是一个另外的人那样在倾听自己的哭泣……我知道，我并不只是单单因为米兰达的命运而哭泣……

    然而海莉并没有搭理我的激动，她用一种古怪的眼光看着我，看得我心里有些发毛……她的手仍然紧紧握着剑刃！不，她甚至比刚才握得还紧，我看到那带着暗金色光泽的鲜血，正从她握剑的手掌中一滴滴地洒落下来……

    是的，不论你是谁，你干得真是漂亮啊……我心中发苦，但这竟然还不是我最后的屈辱。

    几个巫女立即抢了进来，而我听到那家伙竟然用酷似海莉的语调来说话了：“抓住她，她伤了米兰达婆婆！”

    “沃荑公主？！”几个巫女惊叫道。她们或许先前已经接到过公主的死讯。

    怎么回事……

    我只听到一声叹息，米兰达正在轻轻地从她的怀里卸下海莉，公主的身体依然显得憔悴无力。

    “海莉”蓦地怒叱了一声，她放弃了甩脱我的意图，只管向密室深处迈开脚步。我这才发现自己剩余的力气已经很小，身体也似乎很轻，我虽然抱着她，但却留不住她。“海莉”就这样拖着我的整个身体，向米兰达接近！

    因为我面前的敌人是海莉，无论如何，他使用着那个可怜的女孩的身体……我不忍伤害海莉，因此我根本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我只能在敌人一记又一记肆无忌惮的狂攻下勉强支持。

    米兰达，你也听到了么？

    恶魔，你再厉害，也不可能这样杀掉所有的巫女的……

    我没有刺这一剑，虽然我根本不能确认，这一剑是否真的刺伤了米兰达——但这绝不是我刺出的剑！……

    “海莉”的目光忽然变成可怕的火热，她的呼吸也陡然急促起来，她竟然开始舔食我身上的血！不，那不是做作，她仿佛真的饥渴。

    ——米兰达！？……米兰达现在怎么样呢？！

    我已经明白了她要求帮助的含义——米兰达，毕竟没有避免掉自我牺牲的命运么……

    我用御魔光环竭力抗住了巫女们的冰攻击，但我也再顾不上背后的防御。

    “兰若，帮帮我，兰若！”那分明是米兰达的声音！

    剧斗之中我已经无暇辨听密室之外的动静，曾经从气窗孔里传来的毒蝇鸣叫仿佛已经消逝，穆西亚的战士和巫女一定在全力应付外来的敌人。可谁会料到，在外敌不可能侵入的密室深处，会陡然出现这样的变故？

    我已经没有时间检讨，适应了海莉身体的那个恶灵已经提剑攻来！

    “可恶，可恶的女人！”“海莉”大叫起来，她的语气充满了骇异和气恼，“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难道阮达尔他们还没能把毒蝇消灭干净，竟然让那些残存的敌人到处乱撞？不，听那密集的、让人晕眩的虫鸣声，这些毒蝇绝不仅仅是“残敌”那么简单……

    而我只觉得心头一紧：米兰达现在的神情，对我而言竟似曾相识……我想起与雷在埃拉西亚王都的那次交锋，身为死灵法师的雷在注视被末日烈焰燃烧的城池之时，赫然就是这样一副阴郁的神情……！

    “不用害怕我护体的光环，挺起剑！我的剑会保障你安全地接近我……”米兰达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莫名的不安和战栗，“快，兰若，帮帮我，就用你手中的剑，帮帮我！”

    “海莉，你怎么了，海莉？”我的心中隐然不安。“……你可能误会了，我并没有要伤害米兰达……”

    可惜，我没有力气喊出来，受到重创的胸口每吸一个气都无比艰难。就算我能顺利说话，这些一头雾水的穆西亚人就能够马上明白过来么？

    然而海莉仍然一言不发！她握剑的手越来越紧，骇得我赶忙松开剑柄退后一步。现在剑已经回到了海莉公主的手上，这原本就是她的剑。

    我感到自己的倒下，我只奇怪，为什么直到这一刻，我的心念仍如此清醒。这难道就是弥留时刻的回光返照么？我的脸贴到了地面，地面滑腻、温热而潮湿，那是我自己的血泊。

    “我本来已经成功了，真是遗憾啊……”恶魔并没有再次伪装，“我不该犯那种想当然的低级错误的，我根本不该沾你的血，更不该吸你的血……现在，我不得不放弃公主的身体了……”

    所以我不能先放弃！在“海莉”把我完全甩脱以前，我反手环臂抱住了她的身子！我知道，我没有力气缠住她的，但只要延缓那怕一个瞬间，米兰达也会安全得多。

    “海莉”显然也想争取这一瞬息的时间！她再次挥剑，这是她以为可以摆脱我纠缠的最简洁明快的方式。

    我感到“海莉”象是被什么东西刺中一样飞快地从我身上弹了起来，她怪叫了一声，仿佛遭受了很大的挫伤。我没有办法欠身起来查看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我清晰地听见“海莉”呻|吟着，用那个恶魔特有的腔调恶狠狠地诅咒着什么，她好象已经完全顾不上伪装自己了……

    很快就会有其他穆西亚人赶到现场了，这个恶魔又在想什么阴谋啊……

    一种绝望让我全身麻痹，我甚至没有力气改变自己刺出那一剑时僵直的姿式，直到我持剑的手腕上传过一阵突如其来的压力……

    不，我做不到，实在做不到……我只感到自己已经泪眼模糊。

    “死吧。”“海莉”轻声道，它看来也听到了那一阵匆忙赶来的脚步声。

    “你疯了吗！”“海莉”惨叫道。我的身上多了好几道自己制造的伤口，但这并不妨碍我把她抱得更紧。

    不，这个恶魔好象还是害怕些什么的……它害怕我的血，害怕那“不朽之血”——虽然我不明白其中的底细，但在情急之下，这是我能够想到的唯一一个“办法”了……

    然而“海莉”仿佛也在这血光中发出战栗！难道，还是因为这“不朽之血”？！我知道，我所失去的血，现在更多地溅到了海莉的身上……

    “米兰达错了，牺牲术的确可以破解致命的蛊咒，但她却忽略了很多事情！”那个声音顾自说道。“牺牲术可是黑魔法中登峰造极的东西，除非一心投入的黑魔法师才能正确运用它……米兰达确实很厉害，但她把太多的精神徘徊在光明魔法和黑魔法之间，她妄图摆脱黑魔法对她的诱惑，结果她无论是光明魔法还是黑魔法，离最高的境界总还差了那么一小段距离……”

    “就算我控制不了你们，也要彻底毁掉你们！”“海莉”高声喊道。阮达尔和另外几个巫女已经拦在了米兰达身前，但这个恶魔的神态，眼里浑若无物。

    海莉，米兰达的牺牲术，毕竟用鲜血换回了海莉的生命啊……

    “你刚才说的话可也不算少吧！”我强自镇定道，“如果你真有信心马上制服我，你怎么那样有心情同我解释米兰达魔法的缺陷？”

    “可笑，你的如意算盘是想逃跑啊！”那个声音道破了我的心思，“要不要我来帮你？！”

    “我差点忘了……”“海莉”冷笑道，“一个高明的剑手杀人不沾血污，但在这个场合，沃荑公主身上还是狼狈点好……”

    那不是海莉的声音，绝对不是！

    或许所谓的“不朽之血”阴错阳差地破除了黑魔法的蛊咒？无论如何，恶魔看来要放弃把海莉当傀儡的把戏了……可它会这样罢休么？

    “笨蛋，你的方寸已经乱啦……”我忽然鼓起勇气，用那正在流失的最后的精力嘲讽这个妖怪，“你竟然笨到威胁一个死人？！我反正已经要死了，你用什么可以威胁我呢……”

    那一剑来得好快，情急之下，我只有抽出雷的宝剑全力招架。

    “多谢你，兰若，真的多亏了你……”

    海莉！死去的公主已经活生生地立在我和米兰达之间！她竟然伸出她柔弱的小手，紧紧握住了我锋利的剑刃……

    剑的阴冷正穿过我整个身体，它的锋利和速度让我几乎感不到任何的痛楚。直到那明晃晃的剑尖带起一丝血花，从我的胸前透出……我竟然还能看得见，可我知道，这一剑已经足够致命。

    我感到一股冰冷在我的脊柱边上刺入了我的体内，我的“石头皮肤”和“神盾护体”魔法在这锐利无比的一剑下竟然毫无作用。

    “很绝望是吗？”“海莉”在我耳边说，“我喜欢给我的敌人带来这种感觉。我知道，你大约还有最后一刻的清醒，也许你能坚持到看完这场闹剧，但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

    我？我还能做什么呢……我是狠不得一剑把这个恶魔刺穿，但我做不到。它藏在海莉的躯壳里边，轻易地就把我打垮了。现在我正在丧失最后的力气，我还能对它怎么样？

    眼前仿佛有一种暗金色的辉煌在流动，可我不能肯定，这到底是幻觉还是亲见。方才陡然生发的一切变故，都实在太难让人相信，我倒宁愿，这一切全是在梦中了……

    在那一片天旋地转般地混乱之中，我甚至感不到这一剑是伤在了身上的什么位置……疼痛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只有一片血光在我眼中绽开。我只剩下一个念头，继续用力抓住她，绊住她……

    米兰达在施展黑魔法之前把巫女们都打发走了，她们也轻易不会回来惊扰作法中的老师吧……该怎么通知她们这棘手的局面呢……不管怎么说，先离开这里！

    “你的血！……”“海莉”怒吼着，“你身上流的竟然不是自己的血——那根本不是人类的血！！”

    我被“海莉”牢牢地控制着，我感到羞耻和愤怒，我害怕的不仅仅是死去，我更怕这样死去，会不会有一个同海莉相似的结局。原来他们一直没有放过我，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我绝望地想。

    “放弃？”我不由得心里一寒。

    没有申辩的可能！几枚冰弹已经扑面而来。

    ……米兰达？

    “我是谁，对于一个马上要死的人并不重要！”“海莉”已经调转剑锋指向了我。

    那是，那难道真的是，米兰达的声音么……

    难道，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敌人就已经卷土重来了么？我不由心中凛然。

    暴躁的恶魔已经带着我和海莉挤到了米兰达身边，但我一直抱紧着它，我能够感到它的力量已经在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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