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神意难测

结底，米兰达的魔法陷阱，还是最恰到好处地发挥了作用。

    现在阿尔维斯和艾克斯都有伤淡出了战场，除了高炎，射手团里大约也只有维蒂斯能承担指挥的责任。已经疲惫不堪的孩子们迅速在强敌面前重整队型，维蒂斯的镇定自若完全超出了我对她先前的印象。

    “光之射手！”穆西亚战士们的目光霎时间都被高炎的光明之箭点亮！

    “是公主——”海莉已经扶住了维蒂斯的肩头，可她虚弱得仿佛辨认不出眼前的朋友。“大家还好么……她还好么？”维蒂斯在恍恍惚惚中发问，然而她等不到回答，就已经歪着头睡倒在公主的怀里。

    雪亮的白光闪过；然后，是遍地暗金色的辉煌……

    “没办法了么？”我们扶起维蒂斯，会同阮达尔一起向巫女们的魔法阵后退，但近卫军的羽箭已封锁了我们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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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魔法师的阵型如绞索一般在光环外侧收紧，他们看起来也了解神圣庇护的“施法间隙”！他们并不浪费气力用魔法冲击庇护光环，而是停手等待光环自己露出破绽……就象溪谷战役当中，军神勃朗希德等待米兰达光环失效那样。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知觉到这一刻还没有消失？为什么，要夺走我们所有的希望，让我目睹最后的惨剧！？——难道，这才是真正的神意么？……

    “你……！？”我感到了海莉的吃惊，她的吃惊里似乎有喜悦、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犹豫。

    气氛凝固得让人窒息，面对越来越近的九头蛇群，大家竟然没有心情抬起武器。

    难道这后半句话……维蒂斯，又是在对我说的么？

    可是现在，仅仅是镇静并不足够。

    “他们来了！”维蒂斯的神色里突然透出一丝寒意，“……终于来了！”

    “可恨！……”维蒂斯本人没有放弃铁弓，但方才的那一箭，看来已用尽了她所有的能量。毒刃没有击中她，但在白刃战里，维蒂斯身上也几处挂彩。

    敌人在短暂的动摇之后重新收缩，冲在最前边的孩子们一个个倒下。海莉叹了口气，不顾疲劳地默诵起“神圣庇护”的咒语。

    这是谁？……他的声音，似乎是我曾经见过的某人的声音……

    翡翠戒指！维蒂斯正举起那枚戒指，轻轻地按在公主的前额上。一股舒缓的清凉，迅速行遍全身。

    现在光之流沙消散，神圣庇护消散，敌人那可怕的包围，也如风烟消散。我这才发现刚才那场恶战竟然又把我们带回到火葬堆边了，这里，原本就是米兰达计划伏击怀斯滕的预设地点吧。

    ——难道是——翡翠戒指？！那枚翡翠戒指的神光，此刻正映上维蒂斯的脸庞。

    “直到现在，他们才算是出全力！”维蒂斯的手中搭起了弓箭。“海莉……这才是那些死灵的真正主力……！”

    怎么会？！……这声音，这分明是方才在质问维蒂斯“那个秘密”的黑魔法师啊——现在山顶的敌人已经尽数失陷进“光之流沙”，他是谁，他凭着什么力量单独逃了出去？！

    “你都知道了？”我有些分不清了，问这句话的，是我还是海莉？

    ※※※

    刚刚才得回自己孱弱的躯壳，刚刚才明白这险恶的处境，这个女孩却要立即面对这样大的挑战……包括面对她自己曾经的“错失”么……

    可这个女孩的眼底里总象还有另外一些什么东西，我看不清她全部的想法，我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维蒂斯！”孩子们都不由精神一振。

    海莉的眼泪干扰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维蒂斯本人是靠什么抵挡住敌人的这一轮狂袭。一抹淡淡的翠绿色笼罩住她的全身，然后又消逝得无影无踪。

    这是异次元的作用，当时我和高炎被埃拉西亚军队追赶进尼根南面的“禁区”，我们在禁区里遭遇的，就是类似这样的异次元陷阱啊。

    孩子们簇拥着海莉倒退，在敌人的包围下，我们的圈子正越收越窄。维蒂斯和少数几个仍有战斗力的男孩守在这圈子的最外围，可她们已经无力阻止黑魔法师正在逼近的脚步。

    “去那边！”维蒂斯挥手一指，却是与那个缺口全然相反的方向！

    一道黑幕在黑魔法师们的身前张开，这依稀就是巫师迪米尔在对抗高炎时曾经使用的护身魔法！孩子们的光箭在黑幕中一闪即没，光明魔法的威力，竟然伤不到他们分毫么！？

    “她的神经，本来承受不了这样强大的光魔法的啊……”海莉摇了摇头说，“何况，何况她刚刚才……”

    “哦？”依靠着海莉的视线，我得以辨认我们“现在的这个位置”……“光之流沙”的辉煌正渐渐消退，我依稀又看见了那余烟未熄的大火葬堆，半焦的柴禾丛里赫然突兀着一片晶莹的冰峰，那是海莉公主对怀斯滕的最后一击……那冰魔法带来的强冷在烈日下不断挥发着，一丝丝冰屑被溿岚泽吹来的风削刮下来，噼噼啪啪地落到我们脚边。

    “天！”阮达尔的声音里透出一股焦灼的绝望。

    随同怀斯滕出现的那些黑魔法师，不是已经被阮达尔挡在山腰了么？现在外围敌人的实力看起来并没有抽调减少。

    敌人队列上的那个缺口只怕是稍纵即逝！我们的机会仍然不大，但机会不大，总胜过毫无机会……

    “现在次元门那边安全么？！”海莉叫了起来。“他们会马上攻击魔法阵的，一定会的啊……！”

    可惜，我们是要错过这个难得机会了。

    “不能再给你们机会了！把你们知道的‘那个秘密’立即交出来！”那个声音竟然也有些发颤，它似乎也预感到了一种危险，事实上，这个正占尽上风的敌人，甚至比我们还要害怕。“交出那个秘密！——片刻之后，‘神圣庇护’就要失灵，再不开窍，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雷霆的巨响，耀眼的辉煌！黑袍敌人严严实实的环行队列，顿时被维蒂斯最后一箭的光波荡开了缺口。

    可是，大家不愿丢下海莉，大家一直冒险维持着魔法阵，等公主平安归来……

    她的战术并没有错，只是敌人过于强大了……

    神圣庇护的光环笼罩了垂危的维蒂斯，还有残存下来的几十个孩子。在这个光环之下，我们是安全的，可海莉还能支持多久呢？

    高炎……我看不到他的位置，似乎所有人都看不到光之射手现在何处，但他赋予了光的威力的神箭，再一次击破了毁灭的“暗影”。

    除了高炎，竟然还有人能发出这样绚丽的一箭？

    “沃荑公主，快退进魔法阵吧！”一个清秀的声音仿佛随风飘来，一阵幽蓝色的光华在海莉和孩子们之间淡淡绽开，然后，那个美丽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大家身边。

    先前用暗影毒刃攻击射手团、攻击高炎、攻击次元门——原来那一切只是“前奏”么？黑魔法师仅仅出动了一些游骑来骚扰我们，却已经足够拖垮射手团，缠紧高炎，并且把最后的狼人卫队，也引离了公主身边。

    “小心别动！这是吞没一切的‘光之流沙’！”维蒂斯用力提起声音说，“这是米兰达老师布置好的陷阱，现在大家千万不要走出‘神圣庇护’的范围啊！”

    “米兰达婆婆说我可以离开，师父也要我离开……”维蒂斯低声说，“但这个时候我怎可以离开？……”

    现在是短兵相接！耗尽箭石和法力的射手团员果断地弃弓持刃，朝一个出其不意的方向杀去。

    眼前那密密麻麻的凶恶敌人就这样消失了，甚至来不及发出多少惊呼和哀号，庇护光环的外侧，现在被一团更刺眼更绚烂的光辉所笼罩，强光缭绕之处，所有敌人就象被吸进了虚空里，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

    “你们让同盟孤军作战吗？你们不想为统帅报仇吗？”他的呼声竟有如雷击，震得我们身边的那些孩子都有些心慌意乱，立足不稳。

    ……不，敌人当中还是发出了几声惨呼！有一支最亮的光箭奋力穿透了暗影的屏障，黑魔法师的阵脚也不禁略略耸动。

    几支光箭从孩子们的队列中激射出来。射手团已经排不开气势磅礴的“天狼击”，但高炎嫡传的光明之箭，毕竟是那些死灵法师的克星！那些黑袍敌人不敢怠慢，他们当中立即响起了嗡嗡刺耳的颂咒声。

    海莉……她自己正身陷死亡的重围，想到的却是正陆续退入魔法阵的战友……

    射手团的孩子们抛下沉重的铁弓，抽出短剑向维蒂斯和海莉所说的“那边”冲杀过去！

    “勒穆利亚军，你们在做什么？！”又是那个声音陡然在半山腰里扬起。

    “这里我来指挥！”维蒂斯环顾着周围的孩子，提高了声音。“有箭的团员列队瞄准，没有箭的后列保护公主！——”

    趁着光箭绽开的光晕，十数枚灰色的“蝙蝠”一头扎向了次元门！

    “神罚”？！……不，这种情形，我敢确定我早已亲历过这种情形！

    “振作！”一个声音宛若从半空中响起。“穆西亚人振作，射手团振作！”

    维蒂斯比我更懂得如何使用那枚戒指……或许米兰达指点过她，让她用翡翠戒指的力量挽救我即将崩溃的“影子”？……

    穆西亚战士的主力正在山坡上、在防线外围与敌军正面决战，射手团的孩子们在耗尽元气之后多半已退入魔法阵，尚且留在土山上接应作战的团员已然无多。可数百名黑袍的不速之客就这样横在了我们面前！在魔法阵和火葬堆之间，维蒂斯、海莉和我，竟突然陷入了可怕的包围。

    他早已察觉非战结界消失的后果，他赶在了敌人的前面。

    “维蒂斯……”这个女孩的话出乎意料地决然，她真地只是方才从懵然的休眠中醒来么？……

    “沮丧术，摄魂术！”海莉公主叫破了这个家伙的伎俩。可在半山腰前线作战的狼人战士们首先中了诅咒，阮达尔不敢恋战，只好放弃与黑魔法师的近战，返身向我们这边退却过来。

    一切会好起来么？

    “让那些黑法师见识一下我们真正的战士！”阮达尔大呼一声，纵身冲下土坡！狼人战士们齐声怒吼响应着他，他们就这样挥舞着盾牌和刀剑，英勇无畏地冲向半山腰，冲向那些拥有险恶邪术的黑马敌人！

    不，虽然有些冒险，但阮达尔这么做决不是莽撞轻生……他看准了形势，现在这些黑魔法师刚刚发动过一轮猛烈攻击，他们的法力需要片刻才能重新凝聚；而他们太想一口气吃掉穆西亚人，作为魔法师，他们的攻击队列有些冒进——没有怀斯滕指挥的勒穆利亚军团正陷入暂时的停滞，那些近卫军和九头蛇怪没有及时跟上掩护他们！

    敌人也在等待高炎的出手！光之射手不可能在救援我们的同时，还有精神力防守次元门的啊……

    “这些人是朝魔法阵来的！”海莉着急地说，“他们要破坏次元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