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零三章 灵魂之石

    在黑暗的洞壁之间，格拉切的眼光一闪，竟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稍后”，雷要去“冰魔的城堡”？……我想起雪儿·伊莎贝带我到过她的“家”，我想雷要带京去的，一定就是那个地方……

    “兰，我这一次现身，也是为了救雪儿！”雷也看到了我手上的戒指，“光在攻击你们之前，他的暗杀者也攻击了雪儿……”

    “谢谢大家了……”京忽然单膝跪下，跪倒在阳光灿烂的雪地里：“今天这一战，我不会忘记。”

    “兰若，你这是怎么了？！”汝斯·沃文摇晃着我麻痹的肩臂，“你和克莉穆丝不能停在这里，我们先走到安全的地方！我们到时再慢慢说好不好？！”

    “……这，才是光不愿放过我们的真正原因么？”京低低叹了口气。

    我的希望才是真实的，眼前的困境才是终将过去的噩梦一场吧！

    所以，后来光用诡谲的手段，把京手里的灵魂石化为蛊虫的时候，茵迪雅的灵魂并未因此消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难道我对“死亡”已不再憎恶？我同情克莉穆丝，同情雪儿·伊莎贝和雷，同她们“结盟”，同她们站在一起的时候，比在穆西亚人或者射手团员当中，我感到更亲切，也更有“认同感”么？

    难道不是梦么？二十多年的等待，起死回生的奇迹，荡气回肠的激战，肝胆相照的朋友……可现在这些还有什么留下在我身边？一“梦”醒来，我仍然是在恩洛斯的土地上，仍然在那步步危机的困境和更多不解的谜团里……

    “为什么……”我喃喃地诅咒着，到头来为什么所有的厄运纠缠的都是我亲密的朋友。这样的浩劫没有伤到茵迪雅，没有伤到京，甚至连那个石像鬼也被格拉切从坟堆里拉了出来，偏偏是高炎……高炎真地没有任何消息……

    这是一种巧妙地驾驭心智的魔法！比黑魔法师的招魂术和傀儡控制术更高明得多。死灵法师可以控制行尸走肉为自己战斗，但丧失灵魂和心智的骷髅们只是一些有力然而愚钝的军队——而光所改造的灵魂石，却试图建立一支更加可怕的佣军，那些经过改造的灵魂没有丧失生命的智慧和机敏，但却冷血无情、绝对忠诚……

    无论如何，京虽然叛离艾里之后成为光的部下，但他们相处的时间总不是太长。京说不知道光的来历，或许也有合理的缘故了。

    我相信雪儿·伊莎贝真地需要戒指的救助，这就够了。

    “……当时有大量敌援涌来，魔力漩涡爆炸的时候，我们已被打散……”格拉切面色凝重地说，“在这之前我曾劝他同我一起退入逃难隧道，但高炎说，他要去找他的朋友……”

    “汝斯·沃文……”格拉切长老迟疑了一下，“你真地，真地就是——失散多年的汝斯·沃文王子吗？”

    “你稍后随我走吧，魔将军京。”雷郑重地说道，“我会带茵迪雅到冰魔的城堡，在那里你可以安心地照料你的妹妹——或者数月，或者一年，茵迪雅终归可以安然醒来的。”

    难道……这个蓦然出现的汝斯王子有什么问题不成？！

    “没有消息，未必是坏消息。”逐渐恢复过来的绯红没忘记宽慰我，“高炎很厉害，既然我们都没有事，他也不会有事吧……”

    我和雷这一番哑谜般的对语，令周围的所有人多少有些莫名其妙起来。没有人知道我和雷以往的渊源，而我和雷，似乎也无法在这样一个场合持续争论下去。

    后面这段路我象是被人牵着走过，昏昏沉沉之外再没有任何感觉。直到我们已穿越雪地进入裸|露出灰色岩石的山区，直到我们的脚步在某处背风的山石后面停住。直到我们走进山石背后一处黑森森的洞口，直到有人点着温暖的篝火，我那飘在别处的魂魄才重新归来。

    “那片山地里有尼根人和蛮族先祖修筑的很多地下古道，而且所有隧道出口都在这陷阱保护范围。”格拉切长老点头道，“即使光不守三日的承诺，这一路他也攻不进来吧……”

    ※※※

    雷决不是一个醉心权术的人；我也一直不能相信，他会象他声称的那样，为了自己的“永恒”而涂炭生灵。

    雪儿·伊莎贝现在还好么？这个同雷好象有着不寻常关系的女孩……我望着那翡翠戒指，想起刚才光的叫嚣——一直无声无息的雪儿，会不会真地被光和他的部众伤到？

    “无论如何，我们现在没有必要针锋相对，”雷环顾了一下其他人，然后继续说道，“兰，不管你将做出怎样的选择，至少在那个‘光’被我们解决之前，我们将一直是盟友……”

    ——光的来历？现在大家都把目光投向魔将军京。她是暗杀者之一，光的得力部下，光的来历她应该知道。

    ※※※

    雷同我说“真相”，可他自己一定还隐瞒着什么！

    可是正因为高炎很有本领！……以高炎的本领，如果他没有出意外，现在一定能找到我们身边了！……我近乎偏执地揣测着，我越想越是绝望。

    “高炎说去找你的，兰若！”格拉切神情有些黯淡，“刚才激战中见到你，我也以为高炎或者已同你一起脱险啊！”

    不待雷说完，我已经摘下了翡翠戒指。

    真实的生命？我略感惘然。雷是在对我说么？他是说生命也有真实和虚幻，我们期待虚幻中的奇迹，倒反不能正视眼前的真实么？！……

    昏天暗地地战斗了一夜，直到我们即将离开这个大陷阱的时候，我才有机会仔细地观察这大陷阱周围的地势。一夜的积雪被正午的日头照得开始消融，不过要不了多久，寒冷的空气还会令雪水重新凝结。道路更加难行，但至少不再象暴风雪中那样难辨方向。这里的地势向西、向南、向北三面开阔，现在天气放晴，才依稀看得见东面一抹银灰色的山棱。“我们还不知道光的根据地在哪里，但他是从西面开阔的地方发起攻击的……”汝斯·沃文说道，“大陷阱一直从这里延伸进东面地形复杂的山地，我们先退到那里，到了那里，即使敌人攻来也可以及时隐蔽……”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属于茵迪雅的灵魂石并没有符合光的“设计”，在光的命令之下，流萤做出了感情用事的“不忠”的决定。

    这翡翠戒指不但是调动元素族军队的兵符，且具有在不同世界瞬间穿梭的能力……甚至，我猜这戒指还有其他秘密。

    “兰，刚才你还说过，我从不说谎。”雷肃然道，“我说过的话都是事实，只是有的事实，你至今不能接受。”

    “京确实不知道，她的身边也没有灵魂石。”雷为她开解道，“京和其他暗杀者不同，她来自艾里……”

    “不是我救她，是她救了自己。”雷淡然说道，“茵迪雅决心毁掉自己的灵魂石，是京用鲜血浇灭了那燃烧宝石的火焰——那个时候，灵魂石并没有毁掉，但茵迪雅已经用她牺牲的决心，挣脱了宝石上的魔咒……”

    所有人都在回味着方才雷和京的对话，大家都在期待着奇迹出现。雷，现在的雷难道已经勘破生死，超越轮回么？……除非奇迹，除非在那溿岚泽湖风阵阵的山头之上——难道那绚丽得绝无仅有的“普渡众生”还会在物是人非中再来一遍么？

    “长老……”我一直在机械地咀嚼着，可我此时再咽不下那石块一般的面包，“高炎……高炎真地没同你一起么？”

    “汝斯·沃文——！”格拉切忽然话锋一转，近乎质问地指向一旁的汝斯王子，“现在先说说你吧……你真地是王子殿下？你怎么证明自己是王子殿下？！”

    可是为什么……现在即使是雷提醒了我，我仍然提不起多少敌意？我甚至没打算收回正在递出的戒指，虽然我明知道这戒指不但能“救”雪儿，也可能会被用来伤害许多无辜的生命？！

    “流萤！”京忽然激动得叫出声音。不知是她激动得颤抖，还是她怀抱里的茵迪雅在颤抖？——就在茵迪雅的口鼻之间，正飘出一缕温热的白雾。这是生命中最真实的呼吸！它轻轻一扬，消散在浩荡的晨风里，而我们沉寂了许久的心情，也变得象这白雾一般温热了。

    不觉之间，又一阵清风拂过雪原，那翡翠色的闪光也随着风声扬起。雷，京，还有茵迪雅，就这样消失在我们面前。

    “这实在是少有的幸运，或许是你们姐妹的真情为自己创造的奇迹。”雷停了一下说，“不过即使如此幸运，茵迪雅的灵魂仍然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恢复，而她的身体，甚至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苏醒……”

    格拉切又在同我说那时的情形，我很专注地听每一个字，但最后却发现毫无意义。这个洞穴便是逃难隧道的出口，可这段地道现在已完全坍陷封堵，不能步行深入。格拉切长老脱险之后曾经冒险用瞬移魔法穿入地底深处，但废都一带已被泥土埋得严实，他没有找到高炎，却找到了还在挣命的石像鬼艾格。

    可以想象茵迪雅和京的“出轨”行为带给了光怎样地震动。或许这两姐妹本身的力量根本不在光的眼中，但她们的存在意味着灵魂石设计存在一个未知的漏洞，这样的漏洞或许会令光所设计的“完美结构”整个坍塌……

    “不，我不知道。”京一心挂念着茵迪雅的生死，看她的表情，即使她知道也没情绪同我们说的。

    从末日的火光吞噬我灵魂的那一刻，我一直对此不能释怀。

    雷一边平静地述说着，一边轻轻摩挲着茵迪雅已经僵冷的肢体和前额。

    “我想过，”我淡然一笑道，“但我知道，雷从不说谎。”

    “我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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