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龙少年（下）

    ……卷轴加骨甲，原来米兰达早就设计好了攻破毒蝇巢穴的方式……

    意味着什么？勃朗希德肝胆欲裂。

    “我要走了，到海外去，说完话就要出发。”米兰达说得很简单。

    “在沼泽外面，有另一个世界。”勃朗希德寂寥地重复着他的口头禅。

    勃朗希德感到悲哀，他的话得不到重视，原来并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原本他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蜥蜴人少年，但他现在已经是王国最重要的将领之一了——大家已经尊重他的地位，但大家仍然不打算接受他的意见。

    “怎么？”勃朗希德的心里泛起一些异样的感觉。

    到底是谁，向他们灌输了这种想法？勃朗希德从心底里愤懑。改变这种想法是那样难，甚至难过得到那个最高傲女孩的爱情……

    无论如何，勃朗希德决定在第二天就到魔法学院向米兰达道歉，请她原谅自己的冒犯——然后，米兰达当然会理解他，他的一切本都瞒不过米兰达，不是么？

    “那是个聪明的孩子，”院长嬷嬷叹了口气道，“但她很不聪明地选择了堕落——”

    “——总之，你不必想我——”米兰达已经扭转了头，她似乎已经等不到把话说完。

    ※※※

    “这样！……”勃朗希德感到浑身的不自在。

    然而第二天，米兰达就来了，在天亮之前。她行色匆匆，甚至不愿进屋。在昏暗的天光下，勃朗希德的锐眼也看不透这个女孩的表情。

    “可是米兰达，我并不需要这样的成功，”勃朗希德的话语有些激动，“你并没有事先告诉过我……我的成功怎么能以牺牲他们为代价……”

    即使在很多年后，军神勃朗希德大人也不敢说，在那一个天色昏黄、细雨连绵的拂晓，向毒蝇巢穴发动攻势是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这是飞龙少年的第一次正式军事行动，也是勃朗希德初建声名的一战，但如果不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因素，这次冒险进攻的代价可能是无法挽回的。这并不是一次准备充分的战斗，在此之后若干年，军神一直把这一战当作自己的反面教训——无论在战场上，还是战场下，耐心往往比勇气更加可贵，军神后来一直信奉，耐心地去等待，这不但是指挥官应有的素质，而这本身也是做人的一种美德……

    耳边已经传来了米兰达轻轻的脚步声，但勃朗希德感到并不自在。

    “米兰达，将军怎么会问起她来？”听到米兰达的名字，院长嬷嬷的脸上竟然有些变了颜色。

    可当时的飞龙少年并不知道这些，更来不及想象这些……勃朗希德只是感到吃惊，吃惊于那震撼人心的魔法。流星雨过后，毒蝇巢穴附近竟变得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被辟断焦黑的树干、陨星留下的深坑、深坑中仍然燃烧着的余烬、还有毒蝇、狼人和蜥蜴人惨不忍睹的尸体……这样凶悍的魔法，这样浩大的灾劫就在自己眼前发生，自己又是怎样侥幸避过去的呢……勃朗希德感到纳闷，这时他才想起，刚才自己被毒蝇刺中的胸部竟然到现在仍安然无恙——是米兰达的那件白骨铠甲保护了他！

    无论如何，勃朗希德成为了成功击破毒蝇巢穴的第一人！

    只怕自己也同部下们一个下场，是么……勃朗希德感到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

    王国的魔法学院企图收集散落在海外的高深魔法，他们“选中”具有魔法天赋、且不愿循规蹈矩的米兰达或许并不奇怪。“去哪里不好说，去多久不知道……”米兰达淡笑道，“不过，应该需要好多年吧——再回来的时候，我可能已经是老太婆啦……”

    一个不太计较魔法的人当然不愿意整天同那些深沉矜持的巫女们打交道，勃朗希德很少拜会魔法学院，即使是在米兰达还没有离开之前，也多半是她去找他，而不用他主动过来的……说起来，米兰达的海外旅行也有不少年啦，怎么仍然没有她的一点消息？念起这位少年时的伙伴，勃朗希德仍然有些惴惴。

    不由分说，他接过米兰达塞到手边的卷轴，赶紧扭头走开。

    勃朗希德指向那些陨坑，那里面不仅有毒蝇的尸体，众多他心爱的战士，也都已经葬送在了自己发动的魔法之中……

    “我们想阻止她，其实只是为了她好……”院长继续说道，“因为以她那种造诣，修习黑魔法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象她坚持炼造的骨甲，就是一件相当邪恶的宝物，它会夺取锻造者的青春活力，来获得自己的魔力。据说那是一个已经视生命如无物的黑魔法师传下来的伎俩……可一个拥有那样美丽生命的女孩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呢……”

    ※※※

    如果她不是去追求另一个世界的梦想，而只是想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在他的眼前永远消失——那么，出海并不是一条唯一的路……米兰达……勃朗希德禁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那些虚妄的念头让他几近疯狂。

    看见那参天大树上高高低低的树穴了么，那就是滋长毒蝇的温床！阴雨的天气让这些巨大的昆虫怠于飞翔，这是把他们连窝端掉的绝好机会呀……

    “是的，将军大人。”他得到的，却总是一些言不由衷的附和。在这个沼地上生存的人们，很少有人认真地去考虑他这个近乎疯狂的想法。

    既然大家都安居乐业了，那末，沼地外面，有没有一个世界、是一个怎样的世界，这对大家又有什么分别？

    狼人们已经点燃了手中的火把，蜥蜴射手箭在弦上！勃朗希德抽剑在手，今天这一战，飞龙少年要一鸣惊人！

    米兰达……勃朗希德泄了口气，不知是该怒还是该喜。

    “在沼泽外面，有另外一个世界。”勃朗希德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虽然它最初的听众，已经不在身旁。

    飞龙少年关于异世界的梦想仍然没有实现，但这并不妨碍勃朗希德将军功成名就，成家立业。直到有一天，心得志满的将军忽然忆起了那段过去。真是机缘巧合，那天心血来潮的他距离魔法学院并不太远。

    “……可是，那会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呢？”女孩子好奇地反问。

    勃朗希德已经是王国的表率，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引来太多的注视……

    虽然勃朗希德的英勇表现使他成为了沼泽王国真正的主将，虽然他苦心经营着一个宏伟的远征计划，突破沼泽、凌跨海域……但出于某种原因，特拉洛斯一世一直也没有批准勃朗希德的冒险。勃朗希德只有把他的梦和回忆继续埋在心底。

    “一个将军，怎能没有铠甲？”虽然米兰达遮住了脸，但她的目光里透着一种可爱的狡黠。

    二十年后，一支来历不明的敌人在沼泽突然出现，他们驾驭着黑色的战马，手持闪亮的长刀，在这片宁静的土地上散布起死亡的恐怖。更为可怕的是，这些神秘的敌人竟然有操纵尸体的能力。无数英勇战死的士兵反而成为了敌人的战争工具，王国的局面岌岌可危……这时勃朗希德将军的飞龙军团愤然而起，独立支撑起漫长的战线，勃朗希德的英明指挥和果敢斗志，为他赢得了“沼泽军神”的称号……

    不……勃朗希德为自己的龌龊想法感到惊讶。这难道要怪米兰达？女孩能干是错么？一个能干的女孩爱上自己，反而会让自己不自在么……在米兰达的眼中，勃朗希德能找到一种少有的纯净，这种纯净，甚至足够让他放弃掉自己的所有雄心……

    没有人知道她最后的结局！

    而当时仅仅还是一个小女孩的米兰达，是怎样弄到这样的卷轴的？作为一个魔法师，那可是难得的奇货，她不把它赶快记载到自己的魔法书中，却拿来送给一个蜥蜴人么……

    勃朗希德起初都没有在意那卷轴，因为这件骨甲太过狰狞刺眼。当然，除了这个，他看不出这件铠甲有什么特殊的功用，不过他相信这又是精灵古怪的米兰达的什么魔法的杰作了。

    米兰达递过来的，是一帧泛黄的卷轴和一副白森森的骨头铠甲。

    “我是来帮你的，我想你一定需要帮助。”米兰达申辩说。

    可恶，她为什么不趁毒蝇追出去之前赶快逃走？这样多的敌人如果逼近跟前，就算她是一个再强的魔法师，也无能为力！“米兰达！你快跑，跑啊！”勃朗希德大叫。

    当时米兰达所做的那一切是为了他！勃朗希德的心怅痛起来，可这个女孩当时为什么没有对自己说明呢……

    但他必须让自己确信：“无论如何，我恨这种方式，这已经不是魔法，而是妖术，残忍无情的妖术！”

    ※※※

    “可是……这本来就是一场不可能的战斗……”米兰达明亮的眼睛泫然欲泪，“如果我不这样安排，只怕你也……”

    勃朗希德哑然，他竟然无言以对。飞龙少年这才发现，他愤慨于别人漠视的这个问题，自己其实也没有答案。不过，在这个女孩身上，他终于发现了他一直再找的某种东西……

    在他的部下周围，毒蝇已经密集如泛金色的乌云。

    “等一下！请等一下！”

    “……我明白你的意思，勃朗希德……那么至少请你收下这些东西，把这些带上战场吧……”米兰达期期艾艾地说。

    “什么？”勃朗希德这才正过脸来望着米兰达，这个女生也会害羞么？她正用一种很自然的姿态，使宽大的斗篷遮盖住了自己美丽的面孔。

    不，这不是我的成功。勃朗希德暗自想。那一切都是米兰达……只是因为米兰达……

    然而，军神并不是决定这场战争的唯一人物。在这场战争的第三年，一个神秘的魔法师从海上归来。她自称“巫女米兰达”，但没有人再会把这个名字同当年那个对黑魔法充满好奇的少女联系起来了……米兰达的身上，似乎兼具了光明和黑暗两种魔术的力量，在这个王国的魔法学院里，是绝没人想到过这种境界的。巫女米兰达整顿起王国的魔法师组织，这支力量同勃朗希德的飞龙军团遥相呼应，再加上王国的近卫军队长怀斯滕的杰出表现，那批可怕的黑色骑兵才在王国的版图里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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