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孝惠张皇后外传一（并叙跋）

皇后之色，欲与白玉盘匜争胜矣。”

    公主性甚贤淑，高帝钟爱之。

    越十年，未敢出以问世。

    帝忽使后登床，扪其乳而叹曰：“阿嫣今已长成，令人爱不忍舍。然汝凝脂竟体，恐后日为我消瘦矣。有如此人而不能一日为夫妇之乐，亦命也夫。”

    太尉妻骖乘，太仆妻御前，长安令奉引，金钲黄钺，卤簿鼓吹，虎贲羽林骑导前。

    及后徙北宫后，鸟始不复至。

    而妃旋薨，帝感人彘之变。

    帝览而大悦，付宫史掌之。

    予用是闵然伤之，乃潜究《史》、《汉》诸纪传，博考诸史，旁搜稗乘，兼及小说，诸所甄采，凡五十余种，为作《外传》一篇。

    后每朝太后，张卿窥见，后循循如处女，不问不敢对，不命之坐不敢坐，口操赵音。

    得诸传钞，不传作者姓氏，但知为东晋时人所撰，旁搜博采，为班史翻案，为阿嫣雪冤，洋洋千言，洵大观焉。

    是时大谒者张卿用事，出入太后卧内。

    ◇ ◇ ◇

    聊支颐兮念往昔，若吾舅之在旁；飘风回而惊觉兮，意忽忽若有亡。

    会高帝用娄敬策，将以鲁元公主嫁匈奴。

    适闻永嘉之际，盗发汉陵，有获汉高惠文景四朝禁中起居注者，流传至于江左。

    皇后北面，礼官读册文毕。

    高帝闻而怜之，吕后复力言于上，乃止。

    皇后躬采桑于蚕宫，手三盆于茧馆，礼毕还宫。

    夫宫室之灾，事所恒有，而无端归其咎于初立之张后，不已颠乎？后以童稚入宫，而又早寡，微特不与闻外事，即宫中事，亦吕太后主之。

    太后惭怒，又以皇帝无子，而后宫美人多子，愈不怿，乃议尽斥诸美人，盖欲令皇后得颛房宠也。

    当是时，后年始十岁，虽正位中宫，而帝未尝留宿。

    帝曰：“当为之择一佳婿。”

    太子即位，太后临朝称制，从居未央宫正殿。

    后宫见后无权，尝侵侮之，且私议曰：“张淑君虽居尊位，实一童女耳。且入宫后于吾辈，将何畏焉。”

    后五日一朝太后，奉案上食，鞠躬屏气，愉然肃然。

    及夕，后端坐床上。

    帝曰：“汝嫂年未及笄，朴讷畏人，犹童女也，其可以已乎，”固请乃许之。

    徂良宵兮华烛，羡飞鸿兮双翔。

    许负相之云：当为王而侯，且生一德色兼绝之女。

    诸侯王群臣立殿下，皇后在殿上，东向，太子西向，皆伏哭。

    俾皇后及诸美人皆骑以从，装束皆如男子，其袍色或绛或黄或绿。

    一侍女尝言曰：“我事皇后最久，知之颇详。”

    其幽韵若微风振箫，又如娇莺初啭。

    望见者，皆凝睇挢舌，以为神仙中人。

    又曰：“皇后神态俨然一宣平侯，但形模较小耳。”

    年方十岁，太后恐人议其幼也。

    后为力请，太后忽生一计，使后佯为已有身数月者，将俟美人生男，即名为皇后所生，立为太子。

    帝与后行合卺礼。

    冬十月壬寅，诏丞相参、御史大夫尧，迎皇后宣平侯第。

    鲁元公主叱之曰：“孺子毋多言。”

    帝曰：“如乖伦序何，且彼年尚幼。”

    数岁即温默贞静，未尝见齿，足不下阁。

    又以后少艾，欲蛊之以报惠帝，乃赂后侍女，问后燕私之事甚悉。

    五月，太后闻后宫美人有娠，复发怒将杀之。

    太后下诏，皇后孕将达月，可免朝朔望。

    高帝二年，汉兵败于彭城，吕后为楚所虏。

    帝笑曰：“汝尚仍前称耶。”

    虽宦官宫人，或未能一见后面。

    六月汉都栎阳，立太子，令诸侯子为宿卫。

    帝方惊惋失措，后引剑刺彘杀之，诸美人皆称贺。

    夏四月，皇后亲蚕，御礼服盛饰以出，乘鸾辂，驾驷马，张青羽，盖龙旗九斿。

    据托为东晋时人所做。

    聘仪用马十二匹，黄金二万斤，自古所未有也。

    越三日，皇后使赐美人以药物文绮，黄金百斤。

    面雍树乃驰，卒得脱于下邑之间，遂携入关。

    命不辰兮先皇逝，抱完璞兮守空床。

    皇后乘软舆入中宫，群臣以帝立后，不娶于功臣之家，而自私其外甥，皆有不平之色。

    男为孝惠皇帝，女即鲁元公主。

    后两目已红肿如桃，屏去容饰，缞麻满身，转益靓丽，光彩照耀，殿之上下皆使耸动。

    女官附耳教之，后乃称“臣妾张嫣贺帝万年”。

    是岁，帝弟淮南王来朝，王之母，故张敖家美人也。

    群臣遥闻之，声音娇细，而哭尽哀。

    是日长安观者如堵，诸功臣家妇女皆啧啧叹羡曰：“张敖之女乃有此福，特恨未能一睹其面也。”

    每从其母出入宫中，高帝常令戚夫人抱之，啖以果饵，谓夫人曰：“汝虽妍雅无双，然此女十年以后，迥非汝所能及也。”

    理妆之时，循例当用假髢，傅姆以后鬒发如云，请于鲁元公主而去之。

    九年，张敖废为宣平侯，家属皆徙长安。

    后不得已从之，退语其母鲁元公主曰：“嫣于狐媚委琐之事，素所深耻。然嫣无子则太后终不乐，而诸皇子亦危。帝益将郁郁增疾矣，所以（面页）颜为此者，上以娱太后，下以保皇子，中以调和两宫，而安帝躬耳。”

    女官以带皇后，皇后拜伏，复称臣妾，谢恩讫，即位，群臣皆就位，行礼退。

    傅姆八人扶女，盛服南面立。

    三年春，太后遣长乐少府及宗正为皇帝纳采，用束帛雁璧，马四匹，并求见女。

    其他陈设诸宝玩，五光璀璨，不可名状。

    偃乃挽姊手曰：“姊何不出观？”嫣用好言遣之，遽遁入房，闭户不出。

    惠帝为太子时，娶功臣女某氏为妃。

    ……

    后弟偃尚幼，见黄金累累在堂上，奔入告曰：“嫣姊，皇帝买汝去矣。”

    太后曰：“年幼不当渐长邪，且甥舅不在五伦之列，汝独不闻晋文公之娶文嬴乎？”帝乃从命，诏群臣议纳皇后礼。

    后称孝惠皇后，仍居中宫之椒房。

    帝忧甚，无以为计，乃哀恳于皇后。

    辟阳侯追怨惠帝，于孝惠皇后服用起居饮食，裁抑过半。

    张耳之子敖，方在汉宿卫，年十四，仪容俊雅甚都。

    帝为动容，后起退立。

    诸妃嫔公主宗妇，皆从皇后伏哭殿上，不下百余人。

    八月帝不豫，皇后问疾。

    敖献之高帝而生王，故与张氏最亲善。

    首戴龙凤珠冠，黄金步摇，簪珥步摇，拜辞于张氏之庙。

    既又读《五行志》，其记惠帝四年织室凌室之灾，以为张后失德之徵，幽废之兆，则又病其傅会太过，若诞嫚不足信。

    妃亦常抱阿嫣以为乐。

    作史者，复以其见幽，而加以失德之咎，则又枉之枉焉。

    敖未之信。

    或言太后已杀之矣，后惊怛，涕泗交颐，红袖尽湿，密告惠帝曰：“妾所以隐忍为此者，欲救此人耳。今仍见杀，岂非命邪。”

    急呼侍女进下衣，两颊晕赩，默然无言者半日。

    惠帝闻之，怒辟阳侯，下之狱，将杀之，既而释之。

    汉孝惠皇后，张氏名嫣，字孟媖，小字淑君。

    一日帝至后宫，后方卸裳服，两宫人为后洗足。

    皇后礼服，上绀下缥，深领广袖，巩带霞帔，衣长曳地，不见其足。

    群鸡杂唱而报曙兮，思吾舅兮裂肝肠；冀死后之同穴兮，傥觐地下之清光。”

    后年十五，鲁元公主薨，太后使后归临母丧。

    鲁元公主入宫视后，后送迎如家人礼，有依依恋母之意。

    跋曰：孝惠皇后外传，凡有两篇，此其前篇也。

    宫中事无钜细皆属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