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杀伐

庭雪夜里开着的红梅。

    蒂蜜罗娜的美目中水光滴落，闪过璀璨的光。

    “我可不是汉人么？”刘撷淡淡一笑，道，“所谓物离乡贵，人离乡贱，这次平原君带人出使匈奴，带来的礼物里定然有清茶，你去取一些来，给我沏一盏，也好招待汉使大人。”

    怡可无奈，只得去寻了朱建带来的礼物中的清茶。

    宁阏氏点了点头，“难得他们还记得我！”

    “阏氏，”怡可诧异的瞪大了眼睛，“那是汉人的东西，王庭里是没有人饮茶的。”

    “嚷什么？”冒顿坐起身来，对自己的生命倒并不在意，“你父王我这一生，统一草原，威慑各族，坐到了这样万人高度之上，已经够本了！”

    冒顿欲诛杀阿蒂的消息很快传到大阏氏帐上，大阏氏的帐子金碧辉煌，带着南方汉人贵族的精巧蘼芜，是整个王庭最华丽舒适的地方。蒂蜜罗娜正站在帐中案前，目光空凝。

    冒顿笑着道，“这本是应有之义。”转身吩咐大侍者艾胡，“带大使去见过宁阏氏。”

    朵娜应“是”，身子微微抖晃，面色惨白的如同一张纸一样。

    朱夫人讷讷，低头道，“多谢殿下夸奖。”

    “父王，”稽粥吃了一惊，随即放下心来，在榻前跪下，哀毁道，“你怎么……”病成这样？

    刘撷点了点头，“起来吧。”吩咐侍女，“怡可，给大使奉一碗锺酪来。”

    冒顿沉默片刻，这一生从不为儿女私情所萦，在生命即将结束的这一刻，倒为大儿子的孺慕之情而难得感动一分。

    这个男人如同他生命中的大山，为他遮风挡雨，坚固的存在背景，却也永远将他映衬的这般渺小。如今他即将离开，稽粥难掩哀伤。但在哀伤之外，心底深处又涌出隐秘的喜悦之意。蒂蜜罗娜于他如心中永恒的圣洁女神，她为着父亲冒顿的大单于，自己便永远不能肖想她。但匈奴素有女眷父死子继之俗，若冒顿逝去，蒂蜜罗娜便自然而然归他，他便可以得到自己的女神了！

    匈奴译者在身后尽心翻译道，“大使，她说的是‘你是什么人？’”

    朱建拱手道，“还请你让她进去转告一声，就说汉使朱建前来，特来求见大汉楚国公主。”

    刘撷点了点头，嫣然一笑，“大使请便！”

    刘撷追着脚步的声响向外走了一步，靠在帐中柱子上，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

    朱建端起面前茶盏，不由蹙了蹙眉头，匈奴人不善泡茶，怡可这茶叶下的多的，入口一片清苦。刘撷却似毫无所觉，啜饮了一口，叹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尝到这样的滋味了！”

    她面前长案上置着的是一盆小花，这一盆兰草，蒂蜜罗娜花了很多精力，方能在王庭这样的苦寒之地养活。

    刘撷颦着眉头似乎没有听见。

    “闻说平原君慧有口辩，行不苟合，义不取容，想来能够很好的完成这次出使任务。”

    冒顿又交待了一些事情，心力使用过度，已经开始不住喘气，闭上眼睛道，“你退下吧！”

    如今，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她要亲手杀了他！

    大侍艾胡忠心耿耿，此时侍候在冒顿身边，见状吃了一惊，“单于。”

    圆日挂在西天之际，像一个椭圆的鸡子。草原暮色苍茫的景象辽阔至极，朱建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楚国公主，楚国公主站在柱子后，剪影似成了一抹刻薄的瘦纸。在心中叹息一声，大踏步的出去了。

    稽粥讷讷低头，“可我总为你担着心。”

    他领着朱建在王庭之中穿行，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座高大的帐篷前。

    翻译与那侍女说了，侍女看了看朱建，点了点头，重新进了帐篷，不一会儿出来，“宁阏氏请汉国使者进去。”

    怡可应了，转身退下，不一会儿捧了一碗热腾腾的锺酪，置在朱建面前的长案上。朱建开口道，“楚国公主，陛下和皇后殿下对您十分挂念，这次出使，特意命下官前来探看公主。”

    “阿父的时间不多了。匈奴的基业我交给你。左谷蠡王渠鸻坐拥雄渠草原，骁勇善战，这几年我不停的消损他的势力，若你连他都制服不了，便趁早不要当这个单于，回自己的草场放牧去算了！”

    朱建讷讷。傍晚的夕阳射入，带着红艳的光芒，朱建留下了丰富的礼物，起身道，“公主，时候不早了，下官该告退了！”

    张皇后笑了笑，“朱夫人，你可知道陛下的用意？”

    稽粥默默起身，朝着冒顿深深折腰，从打起的帐帘下退出，最后看了一眼冒顿。

    待到稽粥离开帐篷之后，冒顿复又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