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云州屠龙者

事。”

    周继君愣了下，随后冷声说道，“这世界上没有神仙的。”

    眼见白光与那孩童只剩下数丈，似乎眨眼间便能将这个不自量力的男孩斩成碎片，为首白衣人不由得叹了口气。

    脑中闪过凉意，周继君猛然睁大双眼，身体内潜伏的疲倦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望向白衣人的惊恐目光渐渐平淡。

    “是！”

    “哦？天转崖与无光峰间隔数十丈，中间只有条细锁链，一个不足十五岁的孩童莫非还会飞不成？哼，你可是在戏弄老夫？”

    老人不再说话，放下发烫的酒盅，闭上双眼。

    这个男童或许正是尊主要找的人呢。

    那是男孩不甘的吼叫，临死前用他已僵硬梗塞的沙哑喉咙吼出来的话：

    “真的有神仙吗？”男孩迈着愈发拖沓的脚步行走在积满白雪的山巅，饶是抹上龙鲸油不惧寒风，可饥饿和疲倦的袭来让他的眼神已开始涣散。

    尊主果然非同常人呵，他的想法不是我们可以捉摸的。中间那白衣人微微叹气，有些惋惜地看着圆盘中那个在寒风中艰辛跋涉的男童。

    在落云山脚下住着百来户人家，渐渐形成数个小村落，虽然远离流、辛两国，不通商贸，可靠海近山，这些人家亦不愁生计。不知何时开始，从这里流传出了落云山有通天塔的消息。于是乎，年年月月朝朝都有人四面八方赶来，试图爬上落云山脉寻访神仙，以求长生之道。

    他坐在厚实的毡毯上，面前置一张长条几案，上面摆放着温好的美酒和新鲜果子。在他身后立着三名白衣人，皆蒙面，此时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大厅右侧那只硕大的圆盘。圆盘被蛇绕般的玉丝吊在厅堂上空，周身银白，边框上雕刻着形态各异的十二异兽，堪堪于十二辅星相衬，中间则是一团澄透的水晶。

    “万苦寻先生，只为了习得屠龙之技，夺回我娘！”

    眼前这个坚持了三个月，被尊主渐渐重视的男童让他们心中多了几分明悟，虽不敢开口询问，可众白衣侍从们无不好奇地观望着。

    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一模一样的话，却带上了两分不耐烦。

    老人闭着眼，亦没回头，可身后人表情的细微变化却逃不出他的心神。

    “不敢欺瞒尊主。”大厅内数十名白衣人躬身道。

    寒风呼呼刮着，除此以外，阒寂无声。白衣侍从们相互对视着，无奈地摇了摇头，望向周继君的目光中，皆是同情。

    低喘着，周继君沾满鲜血的小脸上疯狂地闪过讥诮，“传闻屠龙老人有通天手段，为大煜国御，连七岁孩童都知屠龙之威，看来名不副实。莫非，你怕了？对我这个废人便束手无策了吗？”

    “这天下有诚心者多了去，并不差你这一个。”

    “身体尚完好。”

    “十岁呵，十岁能脱口成辞，能有这么大野心。”老人转头“望”向远空，良久回过神来，“你不是来寻找神仙的吧。”

    “从哪来。”

    “那孩童用雪擦身体，然后在身上涂着……似乎是龙鲸油。”

    ……

    就在这时，即将斩杀周继君的白衣人一愣，却是他刀下的孩童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白衣人从没见过一个眼神里能包含如此多复杂而矛盾的感情，有坚毅、有果决、有不甘、有愤怒……然而更多的，却是他从前江湖生涯时候最常见的——一往无前。

    周继君对着老人磕头，直到身前的冰块被他沾满鲜血的额头敲烈，才努力抬头道，“我有诚心。”

    “只是一个小童，为何要如此坚持？可惜了……这么小的孩子，便想要求长生不老术？世人多祸言呵。”老人不屑地冷笑着摇了摇头，喃喃低语道，“那他上落云山，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弃衣坚志，敷雪激胆，又抹龙鲸油以壮气，小娃娃好心思呵……你们确定他还不足十五岁？”

    “跳下去，然后，去死。”

    “怪力乱神罢了，这世上怎么会有神仙，顶多是些强大的武者罢了。”

    等到下辈子，什么意思？

    “难怪，原来是故人之后。不过能找到这，也算不易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生于京城洛家，第三房嫡出！”

    “你叫什么名字？”

    “然又如何。”

    “我叫周继君！”

    寒风中，恍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用力咽了下那块饼，腹中像是被坚硬的刀子寸寸的切着，男孩一屁股坐倒在冰雪中，抓起一把雪，狠狠抹在脸上。

    一名白衣人越众而出，看不出表情，只是抽出腰际的长刀，一步步地逼向跪倒在雪地中的周继君。

    “我是没有根骨废人！天生无法习武！”

    男孩有些激动地撑起身子，高声喊道：

    怔怔地看着不远处那群屹立于山巅寒风中白衣人，以及中间那个闭上双眼似在假寐的老人，男孩脸上渐渐涌起一片红潮，惊喜万分地看着那个老者，忍住心底的狂跳喃喃道，“莫非他就是……”

    寒风凛冽的峰顶忽然被一个声音填满了，白衣人手中的刀为之一顿。

    屠龙老人满盅饮罢，一脸舒坦。

    月华如水，一股脑地倾泻在圆盘精密复杂的纹路上，激起光华四溢，偌大的圆盘似银月高悬于空，短小的身影从圆盘的镜面上浮现出来。

    “九次嘛……不算太多亦不算少了，那男童尚安否？”

    “先生请说！”周继君心头浮起希冀，坚定地看向屠龙老人。

    抓起酒盅，仰头饮下暖酒，老人脸上浮起浅浅的红晕。

    ……

    “我这落云山可不是俗人能上来的，你虽性格坚毅，但命相不为我喜。”老人饮过美酒，不带半点感情地说着，“杀之。”

    “我今年十岁！”

    “哦？这样……那好，我也不要你做多少事，只要一样，我便答应你。”

    “这是第几天了？”

    被兴奋包围着的周继君只是炽热地望着瞽目老人，压根没有注意到白衣人们怜悯的目光。

    听出老人语气中的惊讶和不满，白衣人连忙答道，“回禀尊主，那孩童褪下了他的上衣卷成绳条，然后吊着锁链滑过天转崖。不过他到达天光峰后，却将衣服丢落下悬崖。此举怪哉，属下费解。”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屠龙老人嘴角泻出一缕冷笑，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响起：“因为，你就要死了。”

    屠龙老人脸浮起冷笑，伸手指了指周继君背后的万丈深渊。

    “刚满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