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桎只顾饮酒的黄帝,陆压玩世不恭的神色散去,轻叹一声,正容道。
筵席罢了,次日酒醒,黄帝独坐云龙阁,回记起昨夜布下的那颗棋子,心中悔恨,可棋已落下局已布成,悔之已晚。
“若换做道人你,纵然弃殿而去也会匿身一旁,看热闹般看着那场好戏,断不会离去。”
“那个人……君公子,他又如何得知那颗棋子的存在?”
如此人物,隐忍如斯,果决如斯,阴险狡诈如斯,称得上绝世寡头。
“原来如此,果真被我猜中了。我道那君公子为何步步领先,破了墨香之局,又破紫龙国局,眼下就连此处战局也将被他破去……原来,你堂堂天帝竟是天地穹宇派来的细作。”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你也别多想了,此局为你那年酒后所布,今日之后将被那君公子破解,一饮一啄本为先定,你又何必忧心忡忡。”
话音落下,那个一身黑衣的男子止住身形,转身回望向高坐金銮的黄帝,雄壮豪迈的帝王之气从他身上涌出,正是未随大军前往紫龙国的炎帝。
黄帝尚未开口,陆压便冷笑着朝向炎帝道。
和黄帝相识的岁月堆积起来,足以写上一部从天东延至天西的史书,奈何炎帝看尽这部史书,却始终看不懂眼前的老人。
于是乎他命人铸造了那面帝王宝鉴,美其名曰勘察江山,可实际上,他所要勘察的却是他的本心。身处权势名利之中,不下于被猛虎野兽包围,只要稍不留神便会被利欲染上尘埃,从此难以自拔。
黄帝淡淡地说道,并没多加解释,即便解释了,以炎帝这等满心只有征伐和战功的人,又怎会懂。
眼见黄帝不再开口,炎帝也不再相逼,大势已去,他心中再无半点希冀,可眸中仍存几丝疑虑。
“你就坐视当初我等苦心积虑布下的棋子变得一文不值,看着那个被你报以厚望的人死于敌手?”
嘴角卷起讥讽,炎帝逼视向老人。
“自然。”
许久,还是黄帝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也不会出手相救?”
黄帝口道算计,可语气淡然,并没半点恼怒。
话音方落,金銮殿旁的警神钟忽地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黄帝目光落向身前第三根殿柱,手腕翻抖,酒水泼向那殿柱。一条颀长的身影从殿柱后疾蹿而出,向殿门飞奔而去,却被陆压一个闪身,冷笑着拦于殿中。
黄帝没再回答,面色不变,看不出有丝毫变化,只不过已不再饮酒……
“如此说来,此战我山海必败?”
少年结识陆压,游历百年,结交莫逆,互道平生之志,却都为了那个大宏愿。可和陆压守护天地穹宇历史不同,黄帝亲身入世,一战败诸皇,两战定世家,三战夺天帝,四战退炎帝,五战隐蚩尤,五战之后,终成山海世界无上尊崇的天帝,地位只在那六方圣人之下,手下也聚拢了无数仙神妖魔,挥袖云起,拂袂海倾,称得上权势滔天。
眸子直直盯着陆压,炎帝沉声问道,得来的却是陆压笑而不言,见状,炎帝的心陡然变得冰冷,如坠冰窟。
“陛下高坐金銮殿,外面兵荒马乱疾,若换做我,恐怕早已弃殿而去了。”
那张宝镜是他命神工鬼匠所铸,耗时千年,出世那日天降祥瑞,地生灵兽,乃是天上地下两方轮回独一无二的帝王宝鉴。此镜近可观五脏六腑、经络穴位,远可观山海社稷、天下诸国,然而黄帝将它悬于中梁却只为一事,那便是用此镜来观己心。
“应当如此。”
浮现于宝鉴中的是一个皮肤玉白,嘴角含笑的男子,他穿着一身纯黄的九龙天帝袍,戴着一顶三百六十五珠的冲天帝王冕,此时正站在营帐中,专心致志地玩弄着他修长葱白的十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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