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长桥夜雨

p;  法明变了很多，但真正改变他的是仙门之说，当他听得端木菱回静斋请示，双目射出来自深心的喜悦。

    也再不用担心符太，至少是不用那么的担心。

    问题来了。

    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将见不到法明，明天法明离开神都，龙鹰猜他去找席遥之前，会赴杭州见妻儿。

    龙鹰心叫救命。他可瞒过任何人，却瞒不过宁采霜灵锐的直觉。

    他低估了宁采霜的佛法修为，低估了魔种对她这类长期修行者的触感力。

    只要肯设身处地为大才女想想，便知她绝不可以开罪武三思，此卑鄙之徒已和韦妃联成一气，李显则牢牢控制在韦妃手中。如果上官婉儿变成了武三思的敌人，等于与韦妃为敌，那李显做皇帝时，宫内岂还有上官婉儿立足之地？尽失现时所享的权力和地位。

    龙鹰心中一热，逼近少许，更是气息可闻，宁采霜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秀眉蹙拢，有点受不住似的。

    如此心态不用任何表面的道理，纯然出自天机感应，自然而然。

    这句话由小魔女说出来是理所当然，她说嘛，是不合乎她和王庭经间的关系。

    在她玲珑剔透的禅心下，他是处处破绽，唯一可庆幸者，是她会把一切密藏心内。

    宁采霜仰首观天，似尽泄郁藏心里的怨气般，悠然道：“皇城快关门哩！采霜先走一步。”说毕转身去了。

    龙鹰心想当牵涉的是政治，没有人是可靠的。叹道：“谁没有难言之隐？有些事是夫人不宜知道的，例如鄙人前晚到了哪里去，不知道会比知道好。”

    这或许是唯一应付美人儿的办法，宁美人肯放下身段，凭其直觉未卜先知似地守候他，是因认为王庭经一直在虚张声势，压根儿没有侵犯她的意图，故有恃无恐。

    沉声问道：“夫人究竟在怀疑什么呢？”

    各种念头涌上心田，最后竟发觉自己不敢动半个指头。

    宁采霜轻描淡写的道：“采霜感觉不到太医情绪低落，也感觉不到太医心内的欲魔。”

    唯一仍可庆幸者，是她尚未见过、接触过“龙鹰”。

    不容她将心中疑问逐一诘难，反攻道：“夫人对鄙人爱寻花问柳的事，竟没有反感？”

    接着别过俏脸来，美眸生辉的打量他，道：“太医怕我吗？怕什么呢？太医纵然手握铁证，又说得天花乱坠，但采霜仍晓得太医有至关重要的事在瞒着采霜，对吧？”

    今次是两人相识后龙鹰对宁采霜所说的话里最大胆露骨的，目的不在情挑美女，而在令美人儿知难而退，除非不介意向王庭经献身。

    龙鹰听得头大如斗。

    龙鹰来到她身旁，大讶道：“我的老天爷，怎会在这里遇上夫人的呢？”

    来到天津桥登桥处，生出感应，使他不知该惊还是喜，心情矛盾。

    没说出来的是“下嫁于他”，但终被她端庄清秀的气质所慑，话到唇边硬咽下去。

    龙鹰再凑近点，离她晶洁玉白的耳朵不到半尺，看到沾在耳轮的几滴水珠，发香渗鼻，轻柔的道：“夫人离开这里吧！宫廷的生活绝不适合你。”

    宁采霜没不经意的道：“太医介意让采霜知道吗？”

    宁采霜仍然没有看他，一双美眸如此时的天气般蒙上化不开的雨雾，徐徐道：“我一直在跟蹑太医，在飘香楼外遇上闵天女，请她代我问太医几句话。”

    法明透过三真妙子耍的这一手爽脆漂亮，彻底将事情解决掉。只是与宁采霜得来不易的动人关系大概会完蛋，自己在她心中所建立起风骨铮铮的形象势荡然无存，不过是另一个爱寻花问柳的好色之徒，但比之武三思之流更有不如，因光顾的是比青楼低上几级的女观，与来俊臣看齐。

    龙鹰独自漫步返宫城，神都仍下着绵密的雨丝，整个城市给水气笼罩着，寒惨惨地充盈秋意。路上人车明显减少了，挂在马车作照明用的风灯、家居店铺透出的灯火，变成一个个如有实质的光蒙，层云压顶，上空被致密的毛毛雨填满，人们可活动的空间有种被浓缩收窄的感觉。

    龙鹰的魔种触动的是她灵修的心，使她对王庭经生出没法形容的感觉，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的确是“心动”了，她乃修禅的人，肯定为此而在心内挣扎，欲舍难离。

    天气的变化，尤其是这么一个雨雾难分、细雨迷茫的晚夜，会惹人愁思，不过龙鹰的心情非常轻松，皆因法明一手包办为他解决了两道难题，使他放下心头大石。

    谁都可以向他说这两句话，是撒娇，独不该出自眼前佛门美女之口，等若当了王庭经是她的情郎，感觉香艳刺|激。

    佛门美女以帽子掩遮如云秀发，穿上男装，正倚栏眺望烟雨迷蒙的洛水，神情专注。

    龙鹰却误会了她，忍不住间有出言挑逗，弄得她芳心大乱，难以抗拒，真真假假，终发展至眼前微妙的处境。说没有男女之情吗？恐怕她自己亦不相信。像龙鹰和魔种，二而为一，怎分得开来？

    忽然记起刚才在飘香楼的一个念头，就是胖公公那一套应付闵玄清的手法完全行不通，闵玄清并不怕与他的“丑神医”发生肉体关系，若换过是宁采霜，肯定吃不消。

    他如果令她晓得是看错了他，会怎样反应呢？

    法明的“房中术”是从魔门的“姹女大法”领悟回来，配上从天竺传过来的“欢喜秘术”，另出机杼，成其独门异法。有他就这方面传艺符太，加上这小子精通《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又有三真妙子这难得的“练功”对象，肯定符太可变成这方面的绝顶高手，怎都该有自保的能力。若再能从自己处悟通“神炁分离”之道，柔美人不但再不可怕，且会变成他的幸福和快乐。

    他龙鹰尚有何处露出破绽呢？

    正因此微妙精况，使佛门美人儿的心神全系在他身上，丑与不丑再无关痛痒。

    宁采霜娇躯微颤，终于往他瞧来，在不到一尺的距离内面面相对，四目交投，于美人儿来说极可能是与家族外男性最亲密的接触，目现讶色，道：“太医何出此言？”

    龙鹰心中大懔。他向张柬之等说出此事时，没想过正冷眼旁观的宁采霜可看出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来。

    宁采霜以耳语般的声音道：“太医无话可说吗？”

    宁采霜白他一眼，柔声道：“小敏儿乃太子妃座下众婢之冠，又不是要你娶她为妻，为何太医宁愿花钱财光顾女观，而拒眼前绝色于府外？”

    人与人间的接触，有可见之形，亦有不见之形，后者便是互相间气场的交感，江湖上便有旁门左道之术，专用来窃夺生气。有时与某些人或病患者接触，特别容易情绪转坏或劳累，便因气场受到不良的影响。

    龙鹰暗忖既不敢轻举妄动，说话该可以吧！凑近少许细审她清雅的玉容，道：“不怕鄙人一时冲动下侵犯夫人吗？”

    真的如他的猜想般会拂袖而去吗？无计可施下，龙鹰生出姑且一试之心，但必须谨慎行事，势色不妙时立即悬崖勒马，以免酿成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