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如是之会

    季承恩保持礼貌客气，然明眼人可看出他对“范轻舟”刻意保持距离，没因在马球场上交过手有半句显示熟络的说话，态度冷淡。

    长得有五、六分酷肖龙鹰的人亦是当朝大官，位至司礼丞，姓高名戬。此人说话得体，谈笑风生，乃风流人物，不负他英俊的样貌，曾习武，身手一般。

    霜荞笑道：“范爷从来都是这么风趣呢！”

    湖台位处主宅庭院前方，是宅院的延展，半月形，玉砌雕栏，与主厅相连，乃全园建筑的重心所在。

    沈香雪该已从“情困”复元，一副风流模样，巧笑倩兮的，目光仍是那么大胆直接，如若从没和“范轻舟”发生过任何事般，坦然以对。

    湖台前的沿湖游廊接连两个小码头，停泊着多艘快船，供人游湖，登时令湖台亭园活泼起来，多出玩意。

    其他八人大多为素识，龙鹰认得而又相熟的是桓彦范，他是张柬之一伙里的核心人物，豪雄多智，支持李显不遗余力。

    闵玄清见无瑕陪客来，向霜荞讶道：“这位是……”龙鹰听得心中大定，果如他所料的，霜荞并没告诉闵玄清今晚邀“范轻舟”来参加夜游会，而闵玄清亦认不出他是龙鹰。

    龙鹰立告魂飞魄散，一个闵天女已令他穷于应付，何况还有更熟悉他的太平？

    无瑕掉头落石阶，没有陪龙鹰登上平台。

    与李远怀站在一起的面善者，果然是东宫的官员，叫崔贞慎，为太子仆，属李显的亲官。此人一面正气，该非趋炎附势之徒，可推想未被韦妃和武三思收买。

    就当代而言，以发展论，佛门较占优势。可是道门的“服食求仙”及“符箓谶语”却直接实际，每能博得帝王欢心，特别因大唐为李姓，攀附李耳，建起“君权神授”之说，推之为国教，因而道门得以大盛，道观处处，产生了大量的女冠群。加上帝室贵女，每有短暂入道之举，遂令道门女冠成为了社会的一个特别阶层。女冠中的杰出者，例如眼前的闵玄清，地位媲美王侯，备受尊崇，正反映皇室和道门分不开的关系。

    龙鹰心忖自己的事传得街知巷闻，不知是祸是福，忙岔开道：“于小弟来前，各位在谈什么呢？”

    龙鹰此时唯一的希望，是尽快脱身回日安舍抱头大睡。又知这般做徒惹猜疑，试问若他真的是“范轻舟”，美色当前，怎肯未站稳遽然离开，要命是尚未有与天女说话的机会。扮“范轻舟”明显比扮“丑神医”难度高多了。至大的问题，是他在飞马牧场锋芒毕露。马球场上的“明输暗赢”，就像斩杀薛怀义的重演，使他忽然冒起，惹起所有人的注意。不像“丑神医”般收敛，充其量只是在医林冒出头来。

    所以不论他如何“全情投入”，扮得惟肖惟妙，言语间不出漏洞，无瑕对他始终抱怀疑的态度，欠缺的是一个证据。

    龙鹰为之愕然，乏词以对。

    闵玄清看到他从“石阶”冒出来，美眸天然反应的现出不寻常的芒光，显然因他的体型气度似曾相识，可是因先见到的是他的头侧，然后方为他的体型，反应上慢了一线，霜荞和无瑕均错过了最关键的刹那，失诸交臂，个中微妙，精彩无伦。

    沈香雪这着棋子是龙鹰从没想到过的，乃对方的妙着，因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三女立在一起，难怪惹得这么多人聚拢一处。

    至少有一方面是肯定的，就是不论霜荞或无瑕，都不用对“范轻舟”“献身”，因有二姑娘担起此任。

    霜荞娇笑道：“大红人终于到哩！让都凤为范爷引见神都无人不识的才女女冠。”

    另一位是李远怀，太子东宫的官员，是龙鹰的“丑神医”首次到东宫时相识。

    闵玄清惊愕之色瞬即消去，仍非常用心打量“范轻舟”，纯为风流天女对男性的反应，不会惹起有心者的怀疑。

    她是敌方的破绽，还是陷阱？

    他不得不承认斗不过她，问题在未能知彼，茫不晓得她耍何玩意，最终引领他踏入怎样的陷阱去。幸好非是全无应付之法，就是利用无瑕本身婢子的限制，尽量避免她有埋身的机会。

    一艘接一艘的小舟从湖台下的小码头驶开去，幸好今夜风和月丽，否则穿上厚棉衣亦捱不了多久。

    游廊上宾客不多，遇上两三起，均对两人露出注意神色。女子俏秀，男士轩昂，本身已惹人侧目。何况无瑕作婢子装扮，在前领路，龙鹰则是生面孔的外来人，他们的关系，益发引人遐想。

    “大周国太平公主到！”

    可是最惹龙鹰注意的，是立在霜荞旁的年轻男子，长相英俊，绝对当得起美男子的赞语，随随便便的一袭青衣，外披挡风长袍，潇洒好看。而不论他如何风流倜傥，仍难让龙鹰格外留神，之所以使他特别留神，是因他的体型颇为近似他龙鹰，高挺得来肩宽腿长，有着擎天之势，俊得来相清神凝，亦类近龙鹰的格局。

    无瑕对他的怀疑始终不息，敲响他的警号。

    龙鹰摆出轻松写意、心中没鬼的模样，随无瑕登上石阶，此时的一举一动，全在无瑕的密切监视下，稍有异样，瞒不过她的心眼，扮鬼扮马就是有此顾忌。

    无瑕变回安于本位的婢子，默默领路，令龙鹰暂时脱离“险境”。他刚才所说“闷在车厢内”，是对无瑕精神奇术的恰当反应，仿如给大石压着心窝，呼吸不畅，到车外走路游湖园，合理而不会教无瑕怀疑乃反制她“心功”的手段。

    沈香雪白他一眼，又抿嘴偷笑，开心迷人，落在龙鹰眼里，暗呼不妙，她似乎已从困局解脱出来，视“范轻舟”为挑战，克服了心魔情障。以她的机巧，会懂得利用和自己的微妙关系，达致某一目的，当然不利他。

    高戬笑道：“范兄现在已成神都人人津津乐道的传奇。”

    龙鹰倏地于接近湖台顶的石阶上停下来，叹道：“终于看到整个湖哩！这么多水，从哪里来的呢？”

    在介绍沈香雪与“范轻舟”认识时，霜荞装作不晓得两人关系般，特别强调美女乃秀外慧中的建筑园林大家，还指出翠翘楼乃她的最新杰作。

    眼前正是无瑕炮制出来的试探，若闵玄清骤见“范轻舟”神色异样，将确定了无瑕本属“虚无缥缈”的怀疑。

    大部分宾客集中在湖台上，说话欢笑的声音阵阵传来，洋溢着夜游会浪漫迷人的气息，如是园独有的氛围。

    另三个衣饰华丽的男子第一次碰头。

    对一般人来说，不论化身为何人，总有些东西改变不了，幸好他身具魔种，不住蜕变，连变不了的眼神亦可改变，否则四目交投下，会被闵玄清一眼看破。不过在眼神上并没有绝对把握，认不出是龙鹰，却或可认出是“丑神医”，那要老天爷方清楚。

    他的目光先落在霜荞的都凤身上，她站在穿着道服的闵玄清身旁，刚收回盯着闵天女的目光，朝他望过来，露出欢迎的笑容。

    如要找人来扮龙鹰，他比刘南光更合适，乃不二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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