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绝坐长生

的眼睛，落在龙鹰眼里格外深郁，当如此有内涵的眼神，配上他世家哥儿的打扮装束，潇洒自如里暗含睥睨天下的强横高傲，形成的超凡魅力，确能教人倾倒。

    怕他追问下去，岔开道：“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黄河帮一方。陶显扬亲身警告我，着我不要到神都来，如被他发觉‘南人北徙’的事与我有关，恐怕另生枝节。”

    龙鹰道：“河间王的感概，令小弟想起‘卜有五兆’之说。”

    河间王解释道：“龙鹰此人从来不理上下尊卑之分，凡随他作战者一律视为兄弟，每次作战身先士卒，故能与战友伙伴结下过命的兄弟情谊。他最亲密的战友风过庭、万仞雨等不在话下，即使手下小卒，亦宁死不出卖他，上下一心。这么说，范兄明白了吗？”

    杨清仁转过身来，伸出两手与他相握，感慨的叹道：“世情曲折，柳暗花明，我们曾多次握手，但只有今次是……唉，该怎么说？”

    事情的发展，令他有重操故业做卧底的感觉。对此他有过惨痛的经验，就是对敌人动真情，希望历史不会重演，可是亦知这个愿望不切实际。

    杨清仁并非要求他这个外来人提供答案，而是让他深入地了解当前的形势，表示对他没有隐瞒，也藉此逼他露底牌。

    两人在日安居的东大门止步。

    龙鹰呆立片刻，转身敲门，由值夜的店伙启门迎之。

    遣走店伙后，龙鹰举步入院。

    所谓五兆，来自古代的龟占。

    龙鹰道：“给你老哥说得我心寒起来。”

    龙鹰恰到好处的愕然道：“河间王的意思究竟是龙鹰的派系，没法收买，还是方均本身是没法收买的人？”

    龙鹰苦笑道：“我自问不会自寻烦恼，强要与你们为敌，可是教我如何信任你们？”

    杨清仁兴致盎然的道：“我想知你的看法，为何我说的话，使范兄联想到五兆？”

    接着现出思索神色，道：“利益是否来自私盐？”

    龙鹰暗忖杨清仁一方当试过收买方均，方均则不为所动，有感而发，不是凭空估计。同时发觉杨清仁的一个优点，就是不因敌视“龙鹰”而贬低“龙鹰”，从实事中求真，掌握“龙鹰”一方确切的情况，达到“知己知彼”。

    龙鹰呆瞪着他，好像眼前是个他不认识的人，又或到此时此地方开始认识对方。他是真的不愿投入往与杨清仁的对话里，不愿对他生出“知己”的情绪，可是杨清仁那种将心底里的感触掏出来给他看的态度，说的又是可使他感同身受的思虑，不由自主地分享着他的情怀。

    杨清仁叹道：“我感到范兄是真的明白清仁在说什么，这番话向其他人说，是徒耗精神、浪费光阴。”

    他差点冲口说出方均是自家人，幸好及时煞止。

    “莫爷”指的是香霸的另一个化名“莫玉盟”。

    幸好现今最迫切的问题，是“南人北徙”的成败，其他一切可待人返塞外再说。

    杨清仁以诚恳交心般的语气道：“若是其他人问清仁，我会以‘其事必成’答他，可是问的是范兄，清仁却愿与范兄分享占者的苦与乐。事实上世上并没有吉凶分明这回事，就像人世诸事般，情况异常复杂，想想我们两人坐在这里倾谈，范兄当清楚我在说什么。”

    杨清仁欣悦的道：“本王喜欢范兄的坦白。来日方长，让我们先做好手上的事。你有把握不教杨玄机看破你们的伪装吗？”

    甲乙属木，绝于地支的申，因申为金之生地，强金克木，故绝，余此类推。

    面对如此一个学究天人、穷鬼神之变的高手，龙鹰大有无从捉摸其虚实的怵然之感。杨清仁凭其所学，是另一种“鸟瞰式”的视野。犹记得湘夫人与他说及“星学”，正是从杨清仁处得来的知识，而杨清仁如此信心十足，大有可能从星象观察到朝代更迭的变化，此方面超乎了龙鹰识见的范畴，令他对此平生劲敌多了几分敬畏。

    从这番话，可见他的自负。

    杨清仁大讶道：“想不到范兄竟曾涉猎卜筮，令清仁惊异。”

    两人交谈至今，没有一句话触及现实，那种抽离的感觉，大幅减少他们间的分歧和互拒。

    日有干支，各有五行属性，杨清仁在“壬申”日占，“壬”为阳水，座下地支“申”为金之生地，木之绝地。金生水，故“壬”为旺水，是为“日神”。六壬课专论“神煞”，以“日神”为本，“发用”为机兆，“三传”为始末，谓之一“课”。

    杨清仁坦然道：“这是我首次起卦时的感觉，而之后每次占算，总有不寒而栗之感，且不敢深思。卦愈验，心愈寒。为何会这样呢？”

    龙鹰装糊涂道：“那究竟于我们‘南人北徒’的大计，是吉是凶？”

    就在此刻，龙鹰感应到舍内有人。

    龙鹰正是要他有这个错觉，炮制“范轻舟”的意图。叹道：“我自己也感觉到改变，很多事就是这样子，开始后没法停下来，没法返回以前，谁要我变回一无所有的那个人，我和他拼命。”

    杨清仁道：“比之于现实的发展，此课至少验了一半，奏章就像近来张氏兄弟呈上的诸章般，两天给批出来，且支持者众，反对者少。最奇怪是圣神皇帝竟隆重其事，将飞骑御卫的大统领方均外调主持此事，方均乃圣上的亲信，没人敢不给面子，顿成事半功倍的势头。敢问一句，是否范兄在背后发功？”

    龙鹰道：“是些小把戏，却简单有效，就是船队被征用前，全部在船底做了手脚，只要加上特别装置，浮力比一般船高近倍。舱底尚有暗层，供藏私货之用。即使官府上船检查，难有发现。”

    龙鹰自小偷阅本门藏书，儒家经典欠奉，最多是杂类卷籍，塑造出他与一般士子有大别的人生观，对阴阳五行这类被儒家正统视为异端之说，涉猎甚深，虽未如杨清仁般懂“大六壬”的合指占算之道，可是一听便明。

    龙鹰悠然道：“技术就在这里。不论谁来处理此事，当发现肯北徙者竟数以万计，第一个头痛的问题，是临急临忙从何处征调数百艘可载人载货的民船，这就是小弟介入其中的机会。”

    正因杨清仁“扭尽六壬”，仍没法杀死“范轻舟”，反对眼前足与他匹敌者生出敬意。

    龙鹰道：“如你老哥是方均，找谁呢？”

    杨清仁沉吟片刻，道：“不是我想泼冷水，范兄虽然和军方有关系，但方均为京官，只找像桂有为那般与朝廷合作惯了的帮会龙头，不去找你老兄。”

    虽然免不了“尔虞我诈”，他们的确“衷诚合作”，为共同的目标努力。

    龙鹰道：“在接载徙民前，我们可在一夜间做好准备工夫，加装置兼搬货上船，包保在吃水深浅上看不出来。”

    龙鹰整片头皮在发麻，感受着偷窥天机的冲击。

    龙鹰早严阵以待，道：“宽公在这方面做足工夫，若杨玄机抱着交差之心，包保可过关。”

    他的话深深触动龙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