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阳曲密议

    去李显及其支持者后，武三思要从二张手上将皇权取回，易似反掌。

    桓彦范不脱豪汉本色，狠狠道：“郡王和郡主是给二张那两个兔崽子害死的，鹰爷要为我们作主。”

    龙鹰道：“这个认知事关重大，若然如此，他们或会在我抵神都前，先发制人。”

    桓彦范加上一句，道：“即使知没法阻止鹰爷，可是只要圣上昏迷不醒，见到等于见不到。”

    龙鹰迎上两人期待的目光，沉声道：“老哥说得客气，不过，纵然没有这件事，二张及其家族兄弟，做尽卖官鬻爵、强占民产、抢夺别人奴婢、姬妾之事，万死不足辞其咎。现在更胆敢趁圣上病重，将圣上移送至他们的集仙殿，挟天子以令诸侯，丧心病狂，我龙鹰岂可坐视不理？”

    龙鹰平静的道：“这类事，开始了便没法停下来，也不到任何人控制，希望两位明白，当时机出现之时，我会令权力的过渡和转移，在顾全圣上的体面下完成。”

    龙鹰轻描演写的道：“两位大人认为太子妃和武三思，怕二张多一些，还是怕我龙鹰多一点？”

    姚崇皱眉不语，用神思索。

    一句话，龙鹰掌握到以张柬之为首的朝臣，与东宫内的情况，李显一族对龙鹰的看法，明显脱节。

    从桓彦范的两句话，龙鹰窥见端倪。

    如胖公公所言，国老仍在，改朝换代可在和平下进行，无风无浪，换了是他龙鹰，纵然军功盖世，可是在政治地位上，与狄仁杰差远了，群臣是害怕他多过尊敬他。

    在支持李显的朝臣心坎里，李显再非一个人，而是大唐正统的象征。李显作为一个人的特质，全被褪掉，也因而看不到当李显登位后，变回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可带来怎么样的后果。

    反是姚崇心波平缓，一片坦诚。

    姚崇的反应并不一样，现出深思的神色，谨慎的道：“鹰爷说的乃不争之事实，隐含深意，也是老夫未曾想过的，请鹰爷进一步揭示。”

    说这番话时，心中涌起豪情壮志，神都已成烂摊子，就看他如何收拾残局，让大周皇朝有个圆满的结束。

    他曾亲耳听到，台勒虚云认为若他龙鹰返京，须以不变应万变，还着香霸和杨清仁离神都暂避风头，又卖掉翠翘楼。照台勒虚云说话的表面意思推断，采的是隔岸观火之策，不会插手。

    龙鹰道：“仍是刚才那句老话，太子登位，武三思仍在，今次诛二张行动的主事者，须立即远走高飞，且要隐姓埋名，否则大祸临头时，悔之已晚。”

    桓彦范愕然道：“鹰爷怎会有这个想法的？”

    龙鹰先一步道：“我想弄清楚，你们即将付诸实行的计划、最后想达致的目标，千万勿隐瞒。”

    不过胜败在加入大江联的因素后，绝非如表面般清楚分明，关键在武氏子弟的意向。

    接着向姚崇道：“姚相！”

    姚祟试探道：“鹰爷该刚知此事，对吗？”

    桓彦范并未听得入耳，如果说话的非是龙鹰，怕已反唇相讥，此刻惟有耐着性子道：“鹰爷心里有何想法，何不直接说出来？”

    胖公公和符太故意避席，让他们畅所欲言。

    龙鹰在狄仁杰生前用作书斋的静室，接见姚祟和桓彦范。

    若视神都为战场，龙鹰的战争目标清楚分明，就是杀二张、诛诸武，尽量将纷乱局限在宫内。看似容易，可是因着李显夫妇和武三思的关系，变得非常困难。

    姚崇道：“以二张现时跋扈嚣狂，视自己为圣上的代言者，必用种种歪理，阻止鹰爷见圣上。”

    眼前的桓彦范，又或是张柬之，都是得狄仁杰向女帝推荐而得重用，张柬之更是最突出的例子，其中过程，龙鹰知之甚详。而正是由女帝最信任、对她忠心不改的狄仁杰推荐的人，成为今次颠覆大周皇朝的主事者和骨干，充满讽刺意味。

    不用说出来，大家心中明白，今次姚崇和桓彦范名义上是来拜祭狄仁杰，实则的任务为探龙鹰的口风，争取他继续支持李显。

    姚崇和桓彦范你眼望我眼，说不出话。

    见姚崇没说话，忍不住催他出言助其劝服龙鹰。

    桓彦范苦恼的道：“成大事者，岂拘小节，何况事情有缓急轻重之分，今次令人痛心的惨剧，武氏亦深受其害，难得形成敌忾同仇的一致想法，绝不容横生枝节。现在万事俱备，欠的是鹰爷一句说话，百载之机，正出现眼前，这也是国老一直希望可以发生的事。”

    不过，不论如何，没有了未来太子李重润，最好的结果仍没法开出灿烂的鲜花，由此可见台勒虚云的手段何等凌厉难挡，龙鹰实不愿再一次被他算倒。

    龙鹰默默瞧着桓彦范，看得他颇不自在，才缓缓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如郡王、郡主和武延基被张氏兄弟害死，谁能在此事发生前预料？”

    桓彦范道：“不论此人如何了得，任他千算万算，仍算不到圣上忽然病倒。”

    他说得踏实，毫不犹豫，并不代表是真心，只代表是早拟好的措辞，向其他人说过多遍，假话变真，龙鹰从他心中的波动，听出他言不由衷。

    龙鹰的迟迟未归，催化了台勒虚云一方的野心。明眼人都看到，二张所恃者，惟女帝的纵容和宠信，现今女帝“病危”，他们还有何凭倚？

    姚崇为当朝名相，做官的资格比张柬之更老，年纪却比张柬之小近十岁，六十刚出头，老当益壮。

    桓彦范的不耐烦，龙鹰是明白的，基于女帝特殊的出身，她用人惟才，提拔了很多人，但也引进了酷吏政治，更因宠纵武氏子弟和二张，令剩懂逢迎吹拍之辈，倾朝附之，模糊了女帝大胆起用良才的德政。

    桓彦范道：“鹰爷何时起程回京？”

    不待答案，断言道：“姚相和桓老兄离开后，我会于十天内起程到神都去。”

    桓彦范一脸不以为然，没听到似的道：“鹰爷打算何时返神都？”

    可是，要准确掌握台勒虚云这番话背后的含意，必须放在一个大前提的框架里考虑，就是他当时认定“范轻舟”乃“龙鹰”，一旦龙鹰以自己真正的身份回来，首个目标非是难成气候的张氏昆仲，而是要将大江联深植神都的势力连根拔起。

    虽说“东宫惨案”牺牲的有武氏子弟在内，但对武三思如此自私自利的人，比起千秋大业，死的纵为自己的儿子恐怕仍不去计较。何况是死鬼武承嗣之子？

    现在，经“兵分两路”的手段核实“范轻舟”和龙鹰的身份后，没有了这方面的顾虑，以台勒虚云的雄才伟略，怎肯让千载一时的机会，眼睁睁瞧着在指隙间沙粒似的漏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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