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谁的缘分

 参观的第一站，是矢作川源头附近烟严山的凤来寺。

    这真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任务啊！干好了，是我的应尽之责，而且要欠下长岛的人情，收获的不过是些许名望；干不好，就只好灰溜溜的回去，而且很有可能损兵折将，甚至和长岛交恶。但是信长的命令不得不服从，我只好通过空玹请出了他的兄长、法泉寺住持空珍，然后带领水军进入三河湾，沿矢作川逆流而上，停靠在矢作川与其支流乙川合流处的立岛附近。

    “是……”酒井忠次俯身低头，“先前出言无状，还请大师包涵。”

    “她的枪术很好，而且凌厉，我倒有心比试一下，可惜武器没带在手上。”佐胁良之解释道。

    “胸很大吗？”我又问。

    “那明天一起去看看吧。”我来了兴致。

    第二天，我和佐胁良之一起前往山顶，按照佐胁良之的记忆，来到了一处十分隐蔽的所在。他还特意找寺僧借了一支长枪，看来还真准备比划比划。

    “藏人殿下言重了。份属同盟，自当守望相助。”我回礼道。虽然我知道他的底细，但是不得不说，他的待人处事实在周到，让人觉得非常的舒适。

    “就和小夏夫人平日的打扮差不多，但是似乎多了一些说不出来的意思。”佐胁良之听了我的解释，心情很是失落。

    由于松平家回到三河不过两年，而且一直战事不断，家中基本没有什么积蓄。这样下去的话，即使能够平息一向一揆，松平家也将无以为继。

    看到这副表情，我忽然感觉很想为她做点什么。

    显然，第一次之所以让佐胁良之看了那么久，是因为全神贯注练功之故。她找了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大概也是不想受到打扰。在这种情况下，佐胁良之能够遇见她，实在是很难得的缘分。

    “两位请便。”能够得到客人这样的赞赏，石川数正自然乐意。

    “比小夏如何？”我问。

    “两位能够前来，我家康真是莫名感激啊！”他举着酒碗，殷勤的向我们劝酒。

    “藤八，你看到对方是怎么打扮的？不会是作出家人打扮吧！”我问道。

    刹那之间，她的笑容逝去，神情变得无比寂寥。两相对比之下，仿佛就是樱花盛开和凋零时的景致。而她的神情转换之间，也似乎如同樱花一般写实和自然。

    “忠次，还不向大师道歉！”松平家康对先前出言不逊的酒井忠次吩咐道。

    “所以想借故接近对方，是吧？”我很有些惊奇的看着他。

    尽管我只是织田家部将的身份，但松平家康此刻却顾不上面子了。他亲自前往立岛，将我和法泉寺住持空珍迎进了冈崎城，然后设宴款待。

    他点了点头。

    “大师失言了。谁是谁非，于今尚未分明吧？然而贵宗行事向来放任，却是不争的事实。如大师此言，不就有失孟浪吗？”右侧座中第二位的中年武士反驳道。

    “山中木气浓郁，虽然山下樱花已经开遍，山顶恐怕还有余芳，两位殿下不妨前去看看。而且，从山顶还可以饱览东三河平野和三河湾的景色。”临走时他特别介绍说。

    不知道佐胁良之说的那位，又是什么样的呢？

    真没想到，佐胁良之还有这样的心思啊。用中国的话来说，是所谓的性情中人；用这个时代的话形容，就是倾奇者。但是，他的“倾奇”和之前的利家显然大不一样，却是很合我们后世的观念。我忽然决定帮一帮他。

    “小夏夫人擅长的是弓术，没办法比的。”

    “不是吧？看个樱花，居然有这样深的感触！”我感到非常惊讶。

    而且，我的确有意参观这座寺庙，理由却不是什么信奉之类，而是因为这座寺庙在后世的鼎鼎大名。祭祀松平家康的东照宫，在全日本有239座，最著名的自然是已经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批准为世界遗产的日光山本社，而德川老家三河国凤来寺里的，就是第二本社了，由三代将军德川家光下令营造。所谓的德川四大天王、十六神将，就是类比此寺中的十二神将、四天王叫响名头的。

    看到这种景象，再想到山外的乱世，简直如同是两个世界啊。

    “好吧，好吧，是我失言了。”我耸了耸肩。

    “怎么可能，我暗中看了好一阵呢！后来她似乎发现有人偷看，就迅速的下山去了……我道路没她熟，所以没赶上。”佐胁良之辩解道。

    可惜的是，我们一直等到中午，佐胁良之口中的人还没有出现。

    难得乌龟大人相邀，我也就同意了，让蜂须贺正胜和岩松经定先率领大部军势回转领地，只留下亲卫马廻、奉公人等，驻守一艘安窄船。

    “有个练枪的女子……”

    我再次在地上划了一首和歌：“此樱世所罕，欲折乃惜枝。何如花前宿，看到花落时。”

    “你不早说！”我哭笑不得，“肯定是避着人在练功，现在我们在这里，人家怎么会来？”

    一同留下的还有佐胁良之，他和我一样是信长的直臣，所以同样受到了邀请。

    虽然没能见面，但是经过那么一段和歌唱和，也算是对斯人有了几分了解。我本想就此作罢，然后回归领地，可是佐胁良之还是不肯放弃。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我只好多留一天，次日再次和他一起上山。

    听了之后，他对我大是佩服和感激，却又担心的问道：“她能看的懂吗？”

    我摇了摇头，看来是完了。

    在这个时代，公家尊崇菊花，欣赏的是梅花及牡丹之类；而武家则是青睐樱花，大概是因为樱花的绚烂和短暂，很符合武家那种纵横沙场的志趣及世事无常的感慨吧！

    等我划完，佐胁良之歪头看了两遍，摇了摇头：“实在看不太懂。”

    这个时代的武家女人，一般都是恭谨顺从的。小夏是个特例，她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生活在山中，养成了率真的性格；还有菜菜，嫁过来时年龄尚小，之后由于我的放任，所以性格也十分的活泼。

    “在下织田家侍大将佐胁良之，敢问小姐芳名？家住何处？”他尽量镇静的通名道。

    “那是怎么了？”

    她的听觉非常灵敏，我们才接近她所在的地方，她就有了觉察，出声招呼道：“昨日阁下遗落长枪，今日可是前来取回？”

    佐胁良之正失神着呢，被我推了一个趔趄，连忙钻出树丛。

    “此寺乃是三河国真言宗第一寺，大宝2年（702年）由利修仙人开山传法。寺中本尊药师如来、日月光菩薩、十二神将、四天王，皆由利修仙人伐山中灵木杉，亲手雕刻而成。”石川数正向我介绍，“听说吉良殿下信奉的正是真言宗，家中菩提寺供奉的本尊也是药师如来，想必会乐意一观吧！”

    “放心，能够在这座寺中常住，至少得有几分雅意吧！”我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