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飞蛾

    帏帽下那种倾国倾城的俏脸上，只是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怨。

    阿锦见她一脸的不以为意，知道其实自己再说下去也没什么用了，夫人向来就是个有主意的人，而且只要她打定了主意，别说自己，便是老天爷只怕也拉不回来。只是当下里有些话还真是得说出来才觉得心里舒服，因此当下她只是心里叹息了一声，便又继续道：

    “且不说他已经定了柳家的小姐为正妻，就算是他现在没有婚媒，您毕竟已经是再嫁之身，他一个那么有能为的人，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娶您做正室的，可要是嫁过去做个小妾，处处要看人脸色，以您的脾气，岂是那甘于屈居人下的？而且……而且您的年纪又比他要大几岁，现在国色当前，您自是不怕，可红花再美，将来也毕竟有老去的那一天呀，他一个风流种子，身边定是断不了美色相伴的，万一将来您这里色衰爱弛……总之，在婢子看来，您这么做，无异于飞蛾扑火呀！”

    午饭之后，杨花花照例要小憩一下，等她醒来，恰恰是未时三刻，阿锦伺候着她洗了手脸，就问：“您是要这就过去那边，还是歇一会儿在过去？”

    杨花花闻言笑笑，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瞥了阿锦一眼，笑意岑岑地道：“他是……是没拿咱们这边当外人，把咱们家看成他自己家的后院了。”

    杨花花是何等聪明的人，按照李曦私底下对她的评价，她跟柳荣的机灵劲儿有的一拼，那少说也得是奔腾双核的脑袋瓜子，反应速度奇快，因此阿锦这话一说，她立刻就扭头用怪怪的眼神儿瞥了阿锦一眼，回过头去自己笑笑，问：“光是咱们这边上了锁，也不知道他们那一边上锁了不曾，要是一道门上两把锁，想要过这个小门，倒还真不如翻墙来的容易了。”

    离开那个豆腐摊之后，杨花花又兴致勃勃的在李氏蔬菜市场里逛了几个摊位，每个摊位都有让人吃惊的地方，别说阿锦了，就连她也是感兴趣的了不得。

    阿锦闻言哑然，一时间有点迷糊。

    杨花花听得有些感动，忍不住抬起手来摸摸阿锦的脸庞，笑道：“难为你能那么快就瞧出我的心思，这么会子功夫还就替我想了那么多，真是有心了。可是，我什么时候自己要嫁给他了？又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他做妾了？”

    当时就忍不住心想这里蔬菜新鲜，价格又取得低廉，而且偏偏李曦还有那么多噱头拿出来，又是爱心菜又是什么官督民办的，还大唐素生活，这里的生意要是不好，那才怪了。

    她走过去，脚步声惊醒了杨花花，她才叹了口气醒过神来，却是摆摆手示意小丫鬟带着小姐和小公子出去玩，等她们都出去了，这才一边揉着指甲上的胭脂红一边问：“如何，打听出来了么？”

    杨花花闻言笑笑，摆摆手，道：“你去吧，把阿瑟叫来。”

    阿锦回来的时候，杨花花正坐在那里看着女儿和儿子一起玩耍，自己却在发呆。

    阿锦闻言应是，心里有些话想说，犹豫了几次却还是没有说出口，当下便只是默默地转身出去催促厨上传饭过来。

    杨花花闻言点头，摆手道：“传饭，吃过饭咱们过去拜访一下那位武小姐。”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可是，咱们家就是咱们家，他们家就是他们家呀，他纵是有那种想法，咱们又岂能真让他拿咱们家做了他的后院啊，您说是不是？因此当时小姐您一说让婢子去派人弄锁，婢子就觉得有道理，让人装了锁之后，那钥匙就只在婢子这里，您放心，没有钥匙，过不去人的。”

    阿锦闻言应声称是，转身缓缓地退了出去，再也不敢说什么。

    马车上，摘了帏帽之后阿锦才看见，自家小姐的脸上竟是罕见的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当下就不由得心下诧异，却又不知是因何而起，因此也不敢问，当下便只是挑些刚才在蔬菜市场里让两个人都新奇不已的东西说。

    阿锦正看得兴致勃勃，闻言却是不由得一愣，此时两人都带着帏帽，却是彼此都看不清表情的，只是她与杨花花相伴多年，彼此实在太过熟悉，只是这一句话，就已经足够让她很快就品味出一些东西，当下便点点头，也道：“好，小姐，那咱们还从那个门出去吧。”

    阿锦带着一脑子疑问去给她张罗了衣裳钗环等等，帮着她在那里打扮，一眼一个变化地看着铜镜里一个美得迫人的盛装丽人一点点更加美丽起来，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想着打从自己跟了小姐之后，这是第三次见她如此刻意的盛装吧？

    马车一路碾过青石街道，外边是热闹的街衢巷陌，车内却是静得呼吸可闻。

    阿锦闻言小心翼翼地接口答应了一声，心中若有所思，却仍是不敢开口说话。

    阿锦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

    在她看来，那武兰生就的气魄就大，天生里就带出一股子大家气派，据说她此前只是流寓各地做人家的歌姬，但是她身上非但没有丝毫的妖媚气息，反而素服淡妆之下自有一股令人自然而然信服的贵气。而且不知是她少年老成还是见惯了人生起落，日常的一言一行，都自有一种说不出清淡意味，若不见面不闻声，只怕十有八九会当了她是个修道的仙人。

    那时候自己还觉得是自家小姐心气儿高，压根儿就不拿任何人的话当回事儿，但是现在想来，却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再想想当日李曦那么嚣张跋扈的撞了自家的墙，那是多欺负人的事儿啊，自家小姐也不过咕哝几句，便也没说什么，几乎是默许了李曦在两家之间修那个所谓象征什么通家之好的小门。

    但是她却发现，刚才明明是连自家这位小姐也很感兴趣的东西，但是这会子自己再说出来，居然是越说她脸上那不耐烦的神情就越发严重，当下便赶紧住了口，再不敢说话。

    想一想，自从那小门修好了之后，自己竟是连一次都没走过呢，而李曦这段时间也是忙得不见人影，据说每天都是累的回来倒头就睡，竟也是一次都不曾到自己这边来过，说起来，那通家之门，倒真成了摆设一般的东西了。

    阿锦躬身道：“回小姐的话，据那边的回话，李曦公子前天就跟柳家的二公子柳荣一起到成都去了，据说应该是今天能回来。”

    阿锦闻言一愣，心想不过就是过去拜访一下，怎么倒要突然打扮起来，当下她闻言之后就不由得有些迟疑，杨花花此时扭头看她，脸上挂着些浅浅的笑意，问：“阿锦，你说咱么过去，是简单点儿好，还是打扮一下好？”

    阿锦闻言沉默了一下，点头应是。

    说完了扭过头来，她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一贯的冷艳模样，淡淡地道：“待会儿把阿瑟叫过来，让她陪我过去，你就不必去了，只管好家里的事情就够了。”

    “婢子也觉得小姐您实在是没有必要为裴家二爷守着，您愿意嫁谁，只要您自己看得中，就都是好的，婢子，还有阿瑟我们姐妹俩，愿意一辈子跟着您，伺候您。但是这个李曦……非是良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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