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功德

    谢小玉想到的其实是《奇技妙法百篇》里面提到的医所。那也是一种设想，历朝历代都没人这么做过。

    明海和尙脾气冲，说话非常难听。

    “嘎吱吱——”

    排队的香客有些人嘴里也念念有词，他们也会背诵一、两句佛经，不过大多数人只是念着阿弥陀佛。

    第二种遁法则是水遁的变种——江州河流众多，旁边就是大海，水遁的用途极大，第三种禅坐之法则是他从普陀之行得来。

    通德寺六位上人分工明确。两个人负责将谢小玉从隐形中逼出来，白衣和尙主攻，另一个和尙替他施加珈蓝护身之法，最后还有两个和尙施展金刚咒护住所有人。

    “师叔法力高深，绝对不会有事。”

    洪伦海化作一缕青烟徐徐散开。此刻他人不人、鬼不鬼的身体反倒更适合炼丹，因为他可以同时盘踞在好几口炼炉上，随时观察炉里的情况，而且没有肉体也就不会感到疲倦，他可以没日没夜地炼丹。

    虚空中传来一阵冷笑声。

    发出喝声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尙，五十多岁，白衣白帽，抬头看着天空，谢小玉则居高临下看着下方。

    谢小玉身形一晃就到了明德身边，一把抓起他，破空就走。

    “其他寺院有人活着出来吗？”

    他正心惊胆颤，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虚空而立，四周什么都看不见，脚底下也空空如也。

    等到秀念、宽念离开，谢小玉转动法阵，四周的竹林顿时改变位置，原本那条笔直的山路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小玉信口胡说。他知道只有这样，家里的人才不会打扰他修练。

    老僧也不想打了，用铁掌拍蚊子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谢小玉点了点头。

    洪伦海显得很淡然，眉宇之间却又带着一丝期盼。

    这次他们转过身，径直朝普济寺而去。

    谢小玉装作不太有把握。他当然不会说就算他从天门里出来，也可能不会再回到普济寺。

    “我这里还有几件佛器留给你们。”

    突然，那尊菩萨像动了，只见一只手猛地拍了过来，这一掌看上去并不快，但是眨眼间却已经到了面前。

    谢小玉刚一走进大门，就看到三个和尙站在天井里。

    谢小玉不让墨念出去是为了掩饰那些竹屋，墨念是唯一可能露出破绽的环节。

    这层禁制只是障眼法，对付普通人还行，对付稍微有点道行的修士一点用都没有，不过他只需要这样。

    此刻，谢小玉对愿力和功德充满渴望。

    虽然谢小玉没下毒手，老僧却也不好受。

    到了金光寺大门上空，他随意看了一眼，果然昔日“金光万丈”四个大字的牌匾已经变成“通德寺”三个字。

    “墨念，我最不放心的是你。接下来我又要闭关，这段日子我会封闭寺院，将整座佛寺一起隐去，你就在佛寺中不要外出。”

    中年僧人没多管，转身进了里面。

    随意指点墨念几句，谢小玉回到禅房，下一瞬间已经钻入地下，并且顺着水脉而下。

    谢小玉看了看四周，有些不解地问道：“子午孕丹术必须在半天里完成炼丹，你要炼的丹药应该不简单吧？”

    佛寺都有佛力加持，破坏佛寺就相当毁佛，是和佛为敌，他的胆子再大也不敢这么做。只毁牌匾，就是私下寻仇。

    谢小玉知道自己没办法避，不过他也没打算避。那一掌拍来的瞬间，他的身体已经化入虚无。

    正因如此，他有时候也会感到迷惘，究竟要不要转世投胎。

    世间的道理都一样。炼丹也分“术”、“法”和“道”三个层次，炼丹之术只是将各种药材混合在一起，突出某种药性，不需要的药性互相抵消，而炼丹之法则连药性都能改变，再进一步就是赋予丹药灵性，成为有生命的活丹。这就是炼丹之道，同样也是造化之道。

    谢小玉又是一愣，他确实没想到又有事冒出来。好在他脑子转得快，马上就有了主意：“你找那贫苦村妇或是无钱治病的人家，告诉他们，想得到菩萨保佑就要行善事，让她们照顾婴儿，钱粮由寺里出。”

    刚才谢小玉一来就揭发他们，简直就将中土佛门的脸面全都踩在脚下，绝对犯了忌讳。但是他如果来自难陀寺，那就不难理解。

    白衣僧人二话不说，飞身追去，手中一把数丈长的长刀带着刺眼的白光横斩过去。他的前后左右上下还有六尊珈蓝护法随行，也都手持长刀。

    这套炼丹法说起来也简单。前半是子午孕丹术，用阳光加温，炼制丹药。不过子午孕丹术到了傍晚之后，炉温下降，就开始凝丹，子时收丹。这套炼丹法却不同，转成凝液冷炼法，炼炉被厚厚的墨棉封闭起来，热量不会丧失，继续温养丹药。第二天天亮重新转为子午孕丹术……

    “哥，你也进来了？”

    通德寺的和尙此刻有些骑虎难下。他们对谢小玉的话并不完全相信，却不敢说是假的，毕竟谢小玉用的法门确实很像无相佛光。如果无相佛光是眞的，那么巴坤纳布尊者可能也确有其人。

    那些香客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拿着自己带来的水杯接姜茶。

    一进去，谢小玉就被家人围拢住。

    “我这一次进来，打算炼几炉灵丹，帮你们修补失漏的元阳元阴。”

    旁边一个和尙手持两面金钹，用力一击，金钹发出匡的一声巨响，强劲的音波朝着四面八方荡开，空气被激起一圏圏波纹。

    不过佛门很是古怪，想些什么和做些什么完全无关。这个老僧对金光寺定苦充满敬意，却不妨碍他抢夺金光寺的产业。

    谢小玉看出一些名堂。

    “你们上当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外面仍旧有人进寺，天井快挤不下了。

    他并没接过牌匾，而是用佛光卷着牌匾朝着山上飞去，最后旋转着落在大雄宝殿前面的广场上，随着一连串碎裂声，牌匾砸得粉碎。

    “看来他们没告诉你我也进了普陀圣地，而且还满载而归。恐怕他们还有很多东西瞒着你们。”

    虚空无定曼荼罗并不是无限使用的神通，以他此刻的实力，一天之内连续使用三次就是极限，现在只剩下一次机会，他不敢再停着不动。

    谢小玉杀了一人却面不改色，淡淡问道：“通德寺也在万佛山上？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座寺院。”

    这样一来，就算仍旧留下一些蛛丝马迹也解释得过去。

    旁边的方丈看得最为清楚。他眼睁睁看着那道虚影瞬间出现，一掌切入师弟的胸膛，又瞬间退了出去。

    刚才舔了符水的和尙大刺刺地说道。

    秀念又连声念道。

    万般无奈之下，手持双钹的和尙停了下来。

    随即他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既然他已经做出这样的决定，那就不要浪费。

    这些竹屋原本是他一家居住的地方，自从他从普陀里得了那座芥子道场，回来之后就将一家人全都挪了进去，然后将竹屋弄成荒废多年的模样，还抹掉三个和尙和山外那些村民与之有关的记忆，最后又叫墨念将练刀法的地方改在那里。

    有他化自在有无形剑气护身，就连那个老僧都没能看透他的身影，所以盯着他的人实力绝对远远超出上师的境界，应该是更厉害的人物，不是禅师就是道君。

    “化符水了。”

    话音刚落，明海和尙已经被谢小玉随手扔了出去，而且在半空中化为飞灰。

    其他人都以为剑宗传承应该是某种无上大道，他却知道那根本不是“道”甚至连“法”都算不上，而是“术”修道之人根本不重视术，练气三重之前还没能力施法，才会借用一下“术”“术”被看成是一种简单、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却没有人想过一旦“术”被衍化到极致，或许有可能超越“法”甚至超越“道”那上古时代昙花一现的剑宗，恐怕是第一个发现这个秘密的人。

    秀念连忙安慰道。

    “难陀寺……”

    他突然想到，这场争斗恐怕还替普济寺打响名气。以前注意普济寺的只有那些普通百姓，现在连达官显贵都知道普济寺可以和万佛山上最大的寺院抗衡，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就太可惜了。

    说完，老僧的身形渐渐隐去。

    明德和尙顿时冒出一头冷汗。

    谢小玉一阵冷笑：“你们其实用不着找借口，我本来就要会会你们这帮人，还有后面潜修的那位上师想一起上，那就来吧。”

    “愿力如同大江之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大家各凭本事获取，何必玩这种见不得人的把戏？至于是不是幻术，你自己心里明白。你敢以心魔发誓这是幻术吗？”

    “两位师兄来此有何贵干？”

    这样做，一来可以节省很多时间，二来吸引人到普济寺上香，三来还可以照顾一下山外的村子。普济寺是一座家庙，外面的村子就是老和尙的族人。

    “走，看看你的寺院去。我有好几个月没去万佛山，不知道那里变成什么模样？”

    他对于丹道的追求无比执着。当年他坑蒙拐骗，有个目的就是想弄到需要的灵药，或者丹方、丹经之类的东西，也为了再丹道上更进一步。可惜最后一步实在在太难跨出，直到死，他仍旧差那么一点。

    中年僧人说着，拎出一个大木桶，里面满满一桶姜汤，还热腾腾的。

    这也算是一种默契。

    不过，剑气虽然挡住了，那喷发而出的剑气瞬间化为滚滚惊雷。

    谢小玉笑道。丨换成一个佛门弟子，肯定会顾及佛门的声威，就像明德、明海也是等信众离开才找麻烦，谢小玉却不是，他根本不管什么佛门脸面。

    “果然无形无相。”

    此刻洞顶上悬着一排发光的珠子，将里面照得和白昼一样，每颗珠子底下都有一排阳燧镜。

    此刻大殿里早已经有三个和尙诵经，中年僧人退到后面，也披上袈裟开始念诵佛经。

    此时此刻，那几个上人都已经知道半空中的虚影并不是眞的。白衣僧人转身就想回去救援，却没想到那虚影瞬间化作一张罗网，将他整个人罩在里面。

    明德和尙一声嗤笑：“但是人的欲望没有止境，求了温饱求财富，求了财富求功名，你总不可能样样满足吧？到了那个时候还有什么人信你？”

    谢小玉并没有为之所动，他相信老和尙确实这样想。

    “无相佛光。”

    三个和尙刚将香炉、水桶和佛符拿出来，信徒们就已经排好队伍等候着。

    没过多久，那些香客一个个跑了进来。因为这座大殿太小，只能放下一排跪垫，大部分人就待在天井里，那些自己带垫子来的香客在天井里就自顾自地磕起头来，其他人则排着队伍轮流进殿。

    宽念连忙提醒道。

    这张罗网并非用来伤敌、困敌，而是他融合轻云薄雾霞光幛上的法门而自创的一种遁法。

    他顿时有一种感觉——这次的事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绝对不是区区几个侥幸从普陀里活着出来的和尙挑拨离间，恐怕有人想摸他的底。

    谢小玉叹道。这并不是恭维，摩柯迦叶不动轮初期进展神速，但是过了练气境界之后，每进一层都难上加难，只能靠苦修，没有任何快捷方式可走。

    “我只是想试试一种新的炼丹办法。”

    他大喝一声，一座山的影子从他身上荡漾开来，眨眼间顶天立地，那是须弥神山的影子。

    谢小玉暗自轻叹，不知道这能不能骗过有心査探的人。

    谢小玉看到须弥山影出现就知道不妙，不惜用掉一枚贝叶经符，瞬间逃出十里之外。

    随着一声大喝，通德寺有头有脸的和尙全都从大殿里跑了出来。

    谢小玉取出一枝禅杖、一只木鱼和一把戒刀：“禅杖给秀念，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普济寺的住持。戒刀给墨念，这两件都应该算兵器。木鱼给宽念，这东西有清心、宁神的功效，还能驱散幻象、克制心魔，对修练很有好处。”

    用这种方式飞遁的速度并不是最快，至少比不上他用剑匣将自己射出去的速度，却胜在无声无息，而且转折突然，没有丝毫滞涩，不像御剑飞行或者其他遁法，想调转方向总要绕一个圏。

    第三种是禅坐之法。我佛门和人争斗并不讲究先下手为强，佛门更注重防御，只需盘腿一坐，口诵经文，顿时会飞起一道佛光，任凭外人如何攻击都岿然不动。

    “我这次闭关是为进入天门做准备。天门中危机重重，进去之后，我未必能出得来……”

    别人不知道谢小玉的底细，他却看出一些名堂。

    “什么稀奇古怪的法门?”洪伦海翻着白眼。那是他毕生所学，是他以往最得意的炼丹之法。

    “你妹妹怎么样？没受委屈吧？”

    金光寺占地极大，老远就看到佛光冲天，此刻寺里正在举行佛事，佛光中传出阵阵梵音。

    临走之时，他有意无意朝着脚下那片山岭瞥了一眼。

    无相佛光已经是无上法门，现在又跑出穿梭虚空的法门，这哪里是一个上人能有的实力？

    谢小玉才不管金光寺和通德寺的恩怨，他在意的是，通德寺的和尙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撒野？

    “你这套炼丹法好像是用子午孕丹术和凝液冷炼法为基础，又融合一些稀奇古怪的法门弄出来的东西。”

    回到普济寺，谢小玉没急着落下，而是朝着竹林深处看了一眼。

    摩柯迦叶不动轮是炼体的法门，自带眼、耳、鼻、舌、肤五蕴神通，而且比一般的五蕴神通灵便许多。他化自在有无形剑气虽然能隐形，光线透过的时候仍旧会留下痕迹，所以他可以看出异常。此刻谢小玉不停移动着，速度又奇快无比，再想要找到那一丝异常就不容易了。

    这还算好，有些走修罗道的佛门高僧甚至可以一边怀念故友，一边将故友满门斩杀。

    另一个和尙态度十分冷淡。

    谢小玉哈哈大笑起来，他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洪伦海炼丹，谢小玉则在一旁帮忙，负责添料和注入法力，偶尔还要打两个法诀，除此之外就不需要他了。

    “之前我传授你们每个人一套佛法，现在我再传你们几种法术。其中一种秀念已经学过，就是可以观人气色、远听数十里，更能百里内互相传音的法门。第二种是一门遁法，将来你们遇到危险，打不过可以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顿时发出惊叫。

    “山里阴冷潮湿，早课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你们先喝口姜茶去去风寒。”

    和刚才那一掌不同，这座须弥神山的影子并非一掠而过，而是始终存在那里。

    “应该每一次给一点好处，但是得吊着他们的胃口，让他们永远能看到一丝希望，这样才能长远。”

    刚才他一直用他化自在有无形剑气隐藏身形，绝对没有露出一丝破绽，老僧却能发现他的所在。摩柯迦叶不动轮确实有特殊之处，居然能看破他的隐形。

    谢小玉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故意问道。

    当年他也能够炼制出有灵性、有生命的活丹，不过要用到异常珍稀的材料，而且材料本身就要有灵性，这样的境界被称作为半步圣境。眞正的丹圣能够用一般的材料炼制出有灵性的丹药。

    “有，净莲寺普垢上人、紫霞寺印伦上人逃过一劫。”

    “找我有什么事？”

    “那么你说该怎么办？”

    那是他毕生追求的目标。

    谢小玦傲然说道。

    这招一出，谢小玉布下的无数蛛丝顿时被全部撑破。

    “善哉、善哉。”

    “但愿如此。”

    谢小玉早就忍不住想问。

    明德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秀念双手合十问道。

    不过这道罡风在半空中就消散了。谢小玉随手一拂击散罡风，然后凌空虚抓，将明海抓在半空中。

    谢小玉和众人打了声招呼，朝着洞顶飞去。

    谢小玉微微一愣，不过随即想到人言可畏，确实不得不防。

    看到谢小玉隐去，方丈连忙双手结印，身上的佛光异常亮丽耀眼，整个人变成一颗巨大的光球，大喝一声：“普照天下！”

    明德和尙得意洋洋地教训道。

    片刻之后，他从百里外的海中浮了出来。

    为了眼前这场法事，通德寺上上下下忙了很久，通德寺方丈几乎将江都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全都请了过来。

    那几间竹屋陈旧破烂，有些地方连房顶都烂了，靠外侧的两间竹屋里甚至已经长出竹子，只有中间的竹屋稍微完好一些，门边放着石墩、石锁、还有几把长刀，地面和四周竹林里到处是练刀的痕迹。

    “聚气成型，你是上人。”

    这群人里没有刚才提到的那个上师，那白衣和尙只是上人，除此之外还有五个和尙也是上人。

    破除隐形有几种办法，一种是利用瞳术或者眼神通之类的法门，看透对方的隐形；一种是使用大范围攻击，将隐形的人逼出来?，最后一种就是以强光将对方照出来。

    剩下那两个和尙顿时慌乱起来。

    信徒们大多满脸虔诚，要不翘首期盼，要不念佛不止，不过也有例外。

    他对这两个大言不惭的人一点兴趣都没有，这两人自称上师，其实不过练气六、七重。

    “不知道谁才眞正轻慢我佛？”

    对面的老僧虚提手掌，盘腿而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面，耳朵微微颤动着。

    果然他这话一说，其他人全都高兴起来，谢小玉的父亲更连声说道：“那你就炼吧。我们会管住几个小的，不让他们骚扰你。”

    谢小玉确实要闭关，他要为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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