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下第一

    后殿就在大殿后面，也就是道观最里面那一进，中殿和后殿之间就一扇月洞门，门上没有门板，平时都敞开着，两边相隔也就十几丈远。

    李素白出了道观的大门，下了山，信步而行。

    神秘莫测的天机门其实就藏在天门中，天门派相当于天机门外围。而且天门派那独有的功法就是天机门所提供，修练那种功法的天门派弟子就如同天机门传人的无数分身。

    “佛魔之争更是如此，佛门能赢是必然的，因为人都怕死。魔道之法进展神速，但是太过凶险，初入魔道或许会非常兴奋，但是练得深了就会感到害怕，怕哪一天自己会灰飞烟灭。这时佛门大开方便之门，露出一条光明大道，不但修练安全，还有转世重修这种好事，很多人就放弃魔道转入佛门。其实魔门不是被佛门打败，而是被他们自己打败。

    一路上，很多人都朝李素白点头致意。

    推演天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即便天底下最擅长此道的天机门也不敢说能看透天机，顶多只敢说能窥探到一丝痕迹。

    天机门很神秘，谁都不知道这个门派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个门派有多少人，但是这个秘密对太虚门的历代掌门来说却不是秘密。

    “外面有客人来了，你出去接一下吧。”

    紫煌子对李道玄不敢倚老卖老，走上前去，先是稽首一礼，然后说道：“道玄师侄，烦劳你禀报一声，就说我等三人求见。”

    这实在和太虚门的威名很不相符，其他门派的太上长老住的地方都是洞天，不但灵气十足，还打理得如同仙境般，不过这也证明太虚门确实有过人之处，佛道、两门中只要超越道君境界就只能躲进洞天内，只有这里例外。

    李素白很执着，他也知道自己有点昧着良心，别人不知道谢小玉创出的那些东西，他却一清二楚，但是他不能松口，说到底就是事关太虚门的尊严。

    “略知二一。剑派联盟只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只会拾人牙慧，现在或许可以风光一时，但是等大劫一起大家都要拚眞本事的时候，他们就不行了。”

    紫煌子连声说道，他才不管李素白是否敷衍，只当听不出来。

    还没到山顶，紫煌子三人就看到道观门口有个年轻道士垂手而立。

    让紫煌子头痛的是，他没办法进一步问下去，因为对方已经回答了，而且回答得很详细，他如果再问，就表示他不相信刚才那番话，也表示他认为对方在撒谎，他可没这个胆子。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算命老者的额头上渐渐渗出汗珠，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这帮老人无一不是道君之上的人物，但是天道好像对他们视而不见，甚至只要他们愿意，还可以在城里蹓跶一圈，要住上几天都没关系，只要不出城，天道就感应不到他们的存在。

    李素白看到李道玄闭口不语，知道他还是没有解开心结，因为如果能保持一颗平常心就不会感到惶恐，该说什么肯定会说。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刚才算命老者提到璇玑派的人打算前往婆娑大陆，他其实也明白十有八九是为了空石。

    这位太虚道尊心胸并不宽广，在大劫之后，照他的本意，根本没有打算设立朝廷，而是让各道门管束，结果出了很多事，最后不得不设立朝廷，由世俗中人管理世俗世界。

    抬头指的是大道，佛道魔三门最终涉及的都是大道，大道是一样的；而低头指的是术，术因为等级太低，所以没有佛道魔的区别。

    “那当然了！你家祖师爷已经很了不起，不过我觉得这小子最后会超过你家祖师爷。”

    好在李道玄并没否认，而是低头言道：“弟子不该心有杂念。”

    这里是天门山，天门派的弟子经常会下山走动，这些人需要积攒功德，就算附近有盗匪、猛兽都已经被他们消灭，有这圏篱笆挡着倒也足够。

    刚刚经历一场浩劫，城内比当初看起来萧条得多，仍住在城内的全都是没地方可去的人，但凡有门路的都已经走了。

    “道玄，你师父也是为你好。”

    到了至极的地步，涉及的全都是道。

    “他们在研究怎么将一个大空间压缩得尽可能小，可惜在空间之道方面，道门并不是很擅长，那是佛门的长处。”

    李素白突然想起刚才算命老者露出的口风。

    原本紫煌子不想提，是因为他们还没拉拢够多的门派，太虚门肯定不会愿意放弃那边，毕竟那边已经有璇玑、九曜、碧连天、北燕山、摩云岭、翠羽宫等十几个道门大派，影响力之大，远不是剑派联盟能比。

    因为人少，想重建这座城显然不太可能，所以除了废墟已经被清理过，其他地方仍旧保持原来的样子。

    天机门传人有一种秘法，可以和任意一个天门派弟子联系，那些天门派弟子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会被天机门传人知道。

    “所以这次大劫降临后，我们这些老家伙会留下来和那些异族硬拚，尽可能弄清楚异族的弱点?，而像你这样的小家伙就有多远走多远，等到你们有把握对付异族后在杀回来”这话说的悲壮，可老人的语气却异常平淡，这就是太虚门的冷淡，对一切看得很轻，包括生死。

    再说，这不只是敬畏的问题，因为李太虚当初立派的时候，就在山门四周布下禁制，一旦进入其中，什么法术都不能用。

    李道玄转身在前面引路，紫煌子并没有急着进门，而是掏出十文铜钱扔进门口的功德箱。

    算命老者对佛门并不怎么有好感。

    “对了，刚才你说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搞出来的，眞是这样？”

    “说起来这场大劫也未必是坏事，就算人族最终灭绝，也好过这样沉沦下去。”

    李素白的心越发乱了。

    和其他门派不同的是，太虚门并不在深山中，而是在城内。

    李素白顿时心中宽慰：至少徒弟还敢开口承认。

    李素白其实已经猜到谢小玉的行踪，十有八九是婆娑大陆。

    偏殿就在旁边，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因为道观很小，所以偏殿看起来像厢房，没什么气势。

    李素白不想抬杠，算命老者的话确实没错，他的话同样也没错。

    李道玄听出李素白的意思，连忙竖起耳朵。

    这其实是礼数，后殿和偏殿就这么点距离，又没有禁制隔绝，以这帮老人的耳力肯定全都听到。

    算命老者等着看李素白的反应。

    “那小子有什么特别吗？”

    算命老者皱起眉头，这个问题可不容易回答，天门派的人确实五湖四海都有，但是苗疆却没有，更别说是在赤月侗。

    李素白点了点头，他很清楚再怀疑的话，算命老者就要翻脸了。

    “什么融合三门？根本就是另外开辟一个术门。”

    不过严格说来这不算骄傲，应该说是冷淡，太虚门从第一代掌门太虚道尊开始就很冷淡，对一切都很冷淡。

    算命老者只能妥协道：“他下一步可能是融合佛道魔三门。”

    说完后李素白停下来，想等李道玄想明白。

    李素白拉过一张长凳坐下来。

    “弟子明白了。”

    好在李素白不是一般人物，也知道这是天机门的习惯，不会给出确切的答案，只会给线索，能不能猜透其中的涵义全看得到这些线索的人的智慧。

    剑派联盟的紫煌子三人顿时脸皮一阵抽|动，其宵他们打算拿这当筹码拉拢一些门派和璇玑派一较长短，现在却被堵住嘴巴，如果不答应，岂不是显得有私心？

    “抬头？低头？”

    李素白脸皮极厚，根本不在乎，他这也是谨慎行事。

    一到偏殿，李道玄垂手问道：“师父，您为什么拒绝他们？给他们一点希望，让他们去闹不是更好吗？”

    紫煌子三人乘兴而来，却灰心丧气地走了。

    “他现在是不是还在苗疆？”

    中州方圆千里，又是中土腹地，绝对是一等一的繁华，不过这里却没有衙门，也不受朝廷管辖。

    不只这座城如此，中州所有的城都一样。

    “师弟这次过来，是因为听说璇玑派那边又有新的动静，不知道他们又创出什么东西？”

    算命老者抬头看了看李素白，彷佛明白什么，不疾不徐地问道：“你已经怀疑他的身分了？”

    可让李素白意外的是，算命老者居然很肯定地说道：“会成功。”

    “去肯定会去，不过不是现在。我最想知道的，是那小子会不会再搞出什么东西？”

    “以前你怀疑他根本没有不得了的传承，怎么？现在你又怀疑他有传承？”

    算命老者轻叹一声，因为天机门的祖师爷也在其中。

    没请紫煌子三人落座，李素白说道……“你们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能仿制出天剑舟是你们的造化，你们不打算敝帚自珍，也算是心怀天下，璇玑派在这一点不如你们。”

    李素白微微一笑，他肯定不会将这番话当眞。之前在天门内，剑派联盟那样布置，简直要将各大门派一网打尽，这难道是尽一分心意？既然说漂亮话，那就是干脆比谁说得更漂亮。

    一想到白来一趟，紫煌子就感到异常郁闷，早知如此，他还不如慢慢兜圏子。

    “弟子愚钝。”

    道门中研究空间之道的人虽然比佛门少，但是层次不比对方低，否则也不会有仙、佛两界的存在。

    李素白说出他的来意。

    “不在中土，也不在蛮荒，那就只有塞北、西域、海外和婆娑洲。”

    突然李素白转过头来打量着李道玄，好半天才叹息一声，说道：“道玄，以前没有人能威胁到你，所以你的心境一向很淡然，但是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剑宗传人，隐然赢过你一筹，你的心里多了这么个人，再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淡然了。”

    李素白知道金螺的事，璇玑派已经向他通报过。

    李素白问道，他感觉没那么简单。

    老道法号素白。

    “不过你尽管放心，大劫一起，有的是你历练的机会。你需要注意的只有两件事——一是活下来，如果送了命，就什么都谈不上;二是时时刻刻保持一颗平常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名利得失全都看淡，也别想争什么第一。”

    “你算不出来的东西，我十有八九也算不出来。”

    “师父已经知道三位来这里，所以让我在此相迎。师父他老人家在偏殿相候，三位请跟我来。”

    “这话倒没错，只是太过空泛。”

    “用不着等将来，他现在已经可以称宗道祖了。”

    李素白倒是客气，让自己的得意弟子一路送他们出门外。

    李素白奇道。

    算命老者睁开朦眬的双眼扫了李素白一眼，轻声骂道：“你这个老杂毛，怎么有空跑到我这里来？j“我这不是有事吗？想找你算一下。”

    “道法之争也一样，重道一方之所以能赢，是因为一切法都来自于道，他们强行扭曲大道的轨迹，让所有的法术都失灵，然后一举奠定胜局。

    算命老者叹道。

    李素白干脆将了一军。

    “你这么肯定？”

    李素白并不感到意外，并不是只有谢小玉想到这一点，古往今来很多人都尝试过。

    李道玄等到看不到紫煌子三人的背影后，这才回转偏殿。

    “乱了就乱了。”

    其实在来之前，紫煌子并不打算现在就提此事，因为这其实是让太虚门做选择——放弃璇玑派那边，转而支持他们。

    李素白略显惊讶地说道。

    那个年轻道士正是李道玄，四子七眞中的第一人。

    “紫煌子刚跑来一趟，告诉我他们已经成功仿造出天剑舟，还想问我璇玑派那边又搞出什么。我没办法回答他，所以只能跑到你这里来求援。”

    “看来我也得走一趟了！我已经多少年没去婆娑洲了？”

    这番话顿时点中紫煌子的死穴，事实上不但现在不合适提，等到公开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不适合提，否则会给人感觉他们是在挟恩图报，紫煌子顿时有一种想吐血的感觉。

    旁边的一个老头也开口：“是啊！你师父的想法，就是让所有人都动一下脑子，想出各式各样的办法，其实剑宗传人创出来的这些东西并不复杂，只是被人没有想到罢了。”

    整整过了半个时辰，算命老者才吁了一口气，此刻他看起来彷佛虚脱般。

    李素白任由算命老者装睡，自顾自地说着来意。

    太虚门并不禁止偷窃，也不歧视偷窃，当年祖师爷就没少做过这样的事，但是偷了之后还沾沾自喜就太不入流了。

    在旁边的老人接过话头，说道：“历次大劫，最后胜利的一方往往并不是因为势大，关键是找到对方的弱点。神道大劫最清楚不过，神道的弱点就在于信众，一旦将信众杀个干净，缺少信念愿力，所谓的神皇大军只不过是一群凡夫俗子组成的军队，根本不堪一击。

    太虚门就在这座小山头上，没有人能想象得到，鼎鼎大名的太虚门只是一座小道观。

    紫煌子只能答应下来，心里却在滴血，这本来是绝好的筹码，现在彻底没有用了。

    李素白直接来个当头棒喝。

    但是剑派联盟不同，既然打算公开，如果再对佛门封锁，那就是针对佛门，更何况他们和佛门本来就有勾结，现在却反过头来甩掉佛门，实在说不过去。

    原本老道正在做法事，突然停了下来，随手一招，立刻有个道士走过来，问道：“师父有什么吩咐？”

    李道玄一阵惶恐，他没有想到这么一问，居然引起李素白对他的不满，早知道这样，他根本不会说刚才那番话。

    突然李素白发现算命老者还没回答自己一开始的问题，立刻催道：“我刚才问你的事，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那是天门山，此刻李素白就站在天门山的山脚，而这座城正是天门山下的那座小城。

    进退两难的紫煌子只能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我想和师兄商议，我打算联合各大门派共同商议应付大劫之事，想请师兄主持大局。”

    “从当时的情形来看，那小子虽然搭上璇玑派的门路，却没办法确定璇玑派会不会替他撑腰，只看九空山派人过去的时候璇玑派没有阻止，就可以明白那时候璇玑派对他并不是很在意，至少没有像后来那么维护，所以他千方百计扯上几杆大旗就完全可以理解。”

    平心而论，李道玄很看不起剑派联盟，偷别人的东西还偷得理直气壮，甚至偷上瘾了，居然还想拉着太虚门一起偷。

    李道玄稍微一想，确实感觉到自己落了下乘。

    老道放下手中的法铃，转身朝着偏殿而去。

    这里的一切都和普通的道观没有两样，门口都有这么个功德箱，不过从太虚道尊在的时候就立下规矩，最多扔十文钱，多了没必要，而且只会让这里的人反感。

    “你的心乱了。”

    璇玑派算是大派，才十几个太上长老，这就已经很多，一般所谓的大派也就只有几个地仙或者天仙。

    李素白摇了摇头，很显然他根本不看好剑派联盟。

    李道玄领命离去。

    李素白相信算命老头的话，但他毕竟是太虚门的传人，怎么可能承认自家祖师爷不如别人？

    看到李道玄进来，房间内顿时热闹起来，一群老人平时闲得没事做，整天打坐修练，难得有个小辈可以和他们聊天。

    老头又说道。

    “你若是愚钝，选上你当太虚门继承人的我岂不是有眼无珠？”

    李素白念了两句，突然明白了。

    紫煌子越想越不甘心，但他不敢再东拉西扯，干脆转入主题。

    李素白并没有指望得到答案，恐怕也不会有答案。

    “师父难道不打算走？难道打算和异族硬拚？”

    果然，那个老头继续说道：“你师父对璇玑派的做法一向有意见，璇玑派摆明是让别人顶在前面，自己抽身逃走，等到熬过大劫最艰难的时候再跑回来捡便宜。这想法没什么不对，问题是其他门派都不傻，谁愿意顶在前面让别人得好处？所以才会有现在这番纷争。”

    “顶多开宗立派，绝对算不上称宗道祖。”

    算命老者摇了摇头，又趴了下去，没人比他更清楚太虚门的实力。

    这座城其实相当于太虚门的外山门，住在这里的人有正式的弟子，也有家眷和仆役，当然大部分还是普通人，而且并不知道天下第一大派就在这里。

    “你这小子记住，太虚门的精要就是“目中无人”这四个字。”

    金螺的功能是缩短积累的时间，和人族相比，妖族花费在积累上的时间更多，妖族修炼动辄千万年，换成人族都不知道过了多少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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