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蜻蜓咬肚

    马二婶连连点头应着，“经过这次……这次多亏了喜乐，否则我可真没法活了。”

    而螺蛳之类的野物，则是允许登记的人家隔天过来交货，但是每户人家不能超过一定量斤数。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保证每户人家都有权利利用村子里的东西换取银钱，只要自己足够勤快亦可，谁也别眼红谁。

    昨天两人一起进山，只顾着走都没顾着好好瞧瞧。

    常喜宝乐滋滋的点头，觉得原本的郁闷也都散去了，还弱弱开口道：“其实他们也没咋笑话我来着，就是他们都只顾自己玩了……”

    要是常喜乐能够考上举人进士当个官啥的，名下能免税的田地就更多了，他们村子里的田地都可以挂靠过去，宁可给常喜乐钱也不想被那些黑心肠的拿走。

    孙婆子猛的拍了一下大腿，“真是造孽啊，怎么就出了这事！你们去找巫婆子了没有？这事肯定是水鬼闹的。”

    常喜宝点了点头，“好多了，就是全身不得劲。喜乐哥，昨天多谢你就了我，要不我就没命了。”

    “乐乐……”

    马二婶连忙拒绝，“我家喜宝是喜乐救的，我还没来得及去谢你们，哪能要你们的礼啊！不成不成，你们赶紧拿回去，否则我成什么了。”

    做生意要的量大，自家种的就供应不上了，必须跟村子里收。而且螺蛳啥的都是村子里头长的，虽说平时放那没人管，可也算是村子里的财产，也不好一家独占。所以常老爹之前就找里正打招呼，让他帮忙跟村子里的人说道一声，谁家有多余的食材，要是想卖都可以送到二房这里来。

    “我前一阵子到县里听到一个消息，要是真的，今年秋天日子可是没法过了。”

    常喜乐总觉得常喜宝会那样做是有什么原因的，村子里的孩子再顽皮也没有明知自己游泳还偏往深水区里跳的。往年淹死的孩子，都是因为仗着自己会游泳，结果不小心就给淹死了，或者是不小心掉进河里。

    现在村子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他们收菜、螺蛳、绿豆、黄豆什么的，每天都会有人过来送货。

    按照道理，他们这穷山僻壤的，不该如此才对。而且看这个世界的生产力水平和税制演变，也不像到了税收只收钱的时期，再说了这么大的事哪有一声不吭的说变就给变了，完全不给人一点准备的时间，分明就是让大家给钱家一类的商人坑啊。这完全是一拍脑门就弄出个方案的节奏，税制改革可大可小，朝廷也不怕动荡吗？

    这里头没有猫腻那才是怪了，要真由物变成钱，肯定得提前放消息让大家准备。否则等到秋税的时候大家哪里来的钱？只能先把手里的东西卖了，然后才能交税。如果官府不消耗这些东西，那就只能由商人来做这个媒介。到时候一窝蜂的争抢着要换钱，肯定也就被压低价格了。

    里正听完这话也不由皱起眉头，这种事要放平时也就过去了，可既然常喜乐一个秀才公这么重视，那就不一样了。想想也明白，差点就把二房独苗害死，常家人肯定有话说。

    没一会林子里传来嗖嗖的声音，常喜乐明显看到一个东西往自己猛的奔来，速度十分迅速，让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猛的抱住。

    这话都说到这份上，马二婶只能将篮子收下，“真是劳烦你们惦记了，要不是有你们在，我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常喜乐也明白里正的心思，便是道：“里正，咱们也就苦这么几年。等我家这边安定了，我就在村子里办个学堂。我也不收钱，只要愿意来的能听我安排的，就过来识几个字。是个读书的料的我就正儿八经的好好教，以后供去科考。要不是这块料的就跟着认字学算术，这些都是有用处的。咱们村子那么多人，风水又这般好，这一辈不行下一辈总有个能耐人吧？要是能培养出几个人才，不那我也不枉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

    大家都知道是常喜乐的功劳，对他更加佩服了。瞧瞧，这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干啥都能成事，知道的就是比他们这种目不识丁的泥腿子多。

    常喜乐闹不明白，里正也是不清楚。

    常喜宝已经是懂事的年纪，而且昨天那模样分明就是自己跳下水的，衣服都脱干净了。不管什么缘故，要是不弄明白并解决，总是个隐患。

    常喜乐点了点头，“这事我知道，前几天我大伯母还那抱怨呢。”

    常昱用手指搓了搓常喜乐的眉头，常喜乐刚开始还不明白，“你做什么？”

    常喜乐摸了摸他的脑袋，“怎么了？我正在想事情。”

    这么一来，这日子也就更难过了，原本一份东西就能能把税交了，现在很可能是两份三份甚至更多！到时候农人们辛苦劳作一年，兴许一点没剩不说，还得欠债！

    现在常家的生意在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这种事里正也不好去过多询问，现在见常喜乐来了，就顺口问起。

    常喜乐倒也没有拒绝，只当是每日一锻炼了。昨天去救人他就明显感受到，这具身体锻炼得不够。他好不容易能再活一次，得到一个相对健康的身体，可得好好利用，爬爬山还是对身体大有好处的。

    “到时候就在祠堂里开学堂，我会亲自去盯着，谁要敢捣蛋影响了别的孩子，我让他全家不得安生！”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就差点害死一个孩子。常喜乐决定还是去找里正说道，村子里老是传这些不着调的话也不妥当。至少得让大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能当孩子小，就那胡说八道。

    里正是个乐观能定事的人，极少出现这样的表情，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如此。

    常喜宝越想越后怕，他虽小可因为身子骨一直不太好，加上家里人又特紧张他，对生死也就比较有概念了。

    “知道害怕就好，以后可别再干这样的傻事了。你从小就是个明理懂事的，昨天怎么没听话自个偷偷跑到那个旮旯去游水啊？”

    这不是油茶树吗！

    “这不是秀才公吗，真是多亏你啊！要不是你，我们家也没有想到几棵菜也能换点嚼用钱。”一个大婶已经收到了钱，本就高兴一看到常喜乐就更乐呵了。大家伙可都知道，常家在外头做生意，都是这秀才公的功劳。

    常昱感受到常喜乐心情不好，睁大着眼睛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这里的农人平日接触买卖的经验少，从前日子都过得安稳惯了，所以有些可能并不知道这其中的严重性。里正会如此，也就不难解释。只是即便知道也毫无办法，这个时候粮食没收上来，他们也没法趁着价高拿出去卖。布匹也不是一两天就能织成的，总得有段时间。

    常喜乐顿时笑了起来，这孩子倒是个乖巧的，不过小孩子之间的关系也就是一两句话说不清。今天吵得发誓老死不相往来，明天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所以除了真伤到人了，否则大人最好别掺和，让他们自己解决，不然只会事情越来越复杂，还遭到自己孩子的埋怨。

    虽说这样的收税方式按照从前学习的历史，是一种必然的进程，可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那冲击会非常的大。如果有朝廷的干涉，情况会好很多，可是依然处于被动状态。

    “我想着偷偷学会再去吓他们，谁让他们老笑话我。没想到我还是不会，我是不是天生就是个秤砣，就是学不会游泳啊！”常喜宝越想越伤心，直接嚎嚎大哭起来。觉得这事特别的严重，难过得不得了。

    里正看到常喜乐脸上的疤痕，更是惋惜不已。

    常昱感受到了里正的愤怒，顿时立直起来，一脸警惕的望着他。

    “恩，我就不信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他姓钱的也不能真黑心把人坑死，他就不怕咱们一大群人把他的店子给砸了！”里正咬牙切齿道。

    “你怕被人笑话？”

    常喜乐真是哭笑不得，这都是些什么事啊！他就是猜破天也猜不到会是这样的原因啊！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干嘛，喜宝现在咋样啊？”

    常喜宝已经被常木花喂完了药，正病怏怏的靠在床上。常木花大不了常喜乐几岁，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不好在里头多留。

    常喜乐有些哭笑不得，昨天爬了一天的山今天腿脚还没有缓过劲来，今天又来，真是把两辈子的量加一起用了。

    常喜乐将事情原本都讲给马二婶听，马二婶听完都不知该如何表情，“这孩子也忒好忽悠了。”

    农家人手头上的现钱并不多，不少人家上县里买个盐都得先把粮食或者布匹什么的卖了，才能换钱买。像邻村集市，不少还是以物换物为主。若税收变成收钱，那就非常的麻烦了，到时候不仅仅要在意当年的收成，还得被那些收购的商人们压榨。尤其县里有个钱家，肯定不会心慈手软。

    “二嫂，喜宝咋样了？”孙婆子走向前去，将手里的篮子递了过去，里头放了些鸡蛋，这是走亲戚常备的礼。

    常喜乐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在场的人则越觉得这才是秀才气度，沉稳大气。

    马二婶已经听到外头的动静，只是正好弄着药所以没有来得及出来打招呼。常喜乐一行人走到门口，她就放下手边的活出来迎接了。

    常金花这边确实也离不开身，便是道：“那成，我就先不招呼你们了，等我忙完了之后再找你们说话。婶儿，我娘就在屋子里给我小弟熬药呢，我小弟昨天晚上突然发热，迷迷糊糊说了一晚上糊话，今早上才退了热。木花和我娘照顾了一宿，我们想着过几天还是让我爹回来吧，他不在家里都没了主心骨。”

    “里正，是不是有啥不好的事？”

    常昱歪了歪脑袋，拉着常喜乐又往后山走，不过不是之前那一片，而是另一个方向。

    常喜宝立马收了声，眼泪还含着泪珠，望着常喜乐，“真的啊？”

    “乐乐……”常昱又用手扯着常喜乐的嘴角，“乐乐……”

    马二婶哪里有不同意的，只希望常喜乐能多跟自家儿子说些话。

    常喜乐压住心中的情绪，安慰道：“那说法就是不靠谱，大家胡诌的，你别放在心上。以后可别再犯这样的啥事了，你想要学游泳就得自个去慢慢练，世界上不管任何事都是没有捷径的。你要真想学，我以后教你。”

    “这事我记下了，以后不准大家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这都什么事啊。”

    “你不用起来，躺着就行。”说完常喜乐又警告了常昱一眼，常昱这才收回眼神，但是比平常更黏着常喜乐，说什么都不肯松开。

    孙婆子听这话越发坚信是水鬼闹的，又跟马二婶提起，把马二婶吓得够呛，两个人已经琢磨着去附近村子寻个巫婆子，讨论哪个地方的巫婆子灵验啊啥的。常喜乐不耐烦听这些，便进屋子里去看常喜宝。

    “乐乐……乐乐……”

    只是不管是谁都得事先登记，每个人都得按照顺序排队且按照预定的量在指定的时间交货，除非有不可抗力的因素，否则若是违约以后就不再收这家东西。这么规划清楚，也免得供求不平衡，白糟蹋了东西，或是一时间供应不上。

    而所有东西的价格都是按照县里来的，比赶集时候去邻村还要高，还不用奔波守摊子，皆大欢喜。

    两人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常昱才停了下来，停的地方依然是一片水源处。又像上次一样，将常喜乐留在原地，就一个人离开了。

    里正想起常喜乐之前说的话，这才明白常喜乐怕是一听到这挖河的事，就起了这主意。心中不由佩服，这脑子转得也忒快了！

    “里正，这事不管真假咱们都得上心。咱们村不是很多人都去挖河道了吗，让他们都把钱存着别乱花了。要真是这样，到那个时候肯定是钱贵物贱，咱们手里多一分，也少些损失。”

    常喜乐点了点头，倒没有在这事上深究，毕竟这种事由来已久，你太过计较反倒让人反感。只是希望通过这事，让大家稍微管一下自己的嘴。不信谣、不传谣、不造谣是一个长久的工程，得一步步来。

    ※※※

    “目前都还行，我之前就说过，这运河会给咱们村带来好处。目前只是我们一家，以后会是整个村子。”

    常喜宝涨红了脸，支吾了半天也没吭气。

    常昱并不回答，只一个劲的拉他往山里走。

    农家种田离不开肥料和杀虫的药水，有了它们才能保证稻谷的健康成长和产量。常喜乐虽然还没有来得及去亲自实地调研了解这里的种田方式等等，但是大概从大家的谈话里知道，这里的田地亩产量非常的低，一亩地产量竟然只有一二石，也就是一两百斤。能上两百斤的，都称得上是很厉害了。生产力如此低下，农民穷苦辛劳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这么一来，也给二房缓冲的时间，慢慢入手就不至于一来一股脑的慌了手脚。而且大家之前都是种给自家吃的，也没想过卖钱，所以也没有多少剩余，目前供需还算比较平衡。

    马二婶叹气摇头，“没啊，昨天他醒来问他话什么都不说，晚上又发热我就更不好开口了。今天早上我也不敢提这一茬，谁要跟他说落水的事他就缩在床里把被子把自个给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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