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正说笑着,忽然有一个年轻内侍疾步进了水榭,伏地下拜奏道:“启禀皇后,陛下带着周大人来了,说是要让皇后见见他!”
这一天,大明宫麟德殿中百官云集,却是正在赐宴。这宴并不是因为立了太子百官同庆,恰恰相反,今日李重俊在此亦不过是区区陪衬。即使是权势滔天如武三思,纵使炙手可热如韦巨源,这时候也是满脸笑容顺着天子的口气频频奉承。而诸如相王李旦成王李千里乐寿王武攸暨等李武两族的煊赫人物,此时俱为陪客。
“十七娘,母后这几天几乎天天都在念叨那个周仁轨,待会我可要好好看看那个家伙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好一个托大的家伙,居然敢大剌剌受母后的拜礼,他以为他是谁?”
安乐公主从没见过外祖父外祖母以及四个舅舅,谈不上什么感情,此时自然感受不到悲戚。她笑吟吟地捧杯上前敬酒,待韦后饮下之后便娇声道:“女儿准备营建安乐佛庐,到时候成了之后,再请上无数高僧来为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他们念经超度,也好让母后完成一桩心愿。”
然而,被安乐公主拉到那帷帐后头悄悄瞧看,她仍然看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往日那位高傲得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中宫皇后,这会儿居然隔着帘帐对外头那个人行了大礼。在那煌煌灯火下,她终于看见了几颗晶莹的泪珠。正心乱的时候,她便听到旁边传来了一个冷哼声。
最下首的凌波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心中盘算了起来。这数字折合下来不过是三千贯,算不得什么大数字,但皇后都助资,到时候百官巴结的自然更多。她正这么想着,却只听上官婉儿亦发话道:“我可比不得皇后手面大,但既然是公主营造佛庐,我也助钱一百万,公主可别嫌少。”
麟德殿大宴,含凉殿也热闹了整整一天。白日里妃嫔纷纷登门道贺,傍晚韦后又留下了上官婉儿,再加上长宁公主得讯而来,安乐公主和凌波联袂前来,把原本尚有些伤感的气氛给冲得干干净净。韦后焚香在水榭中遥拜了父母之后,面上重新露出了神采飞扬的笑意,在主位上坐下便叹道:“大仇得报,从今往后我就是睡觉也能高枕无忧了!”
安乐公主的好奇心此时已经全都打消了,也就懒得在这里站着听臂角,自顾自地转身往外走。正主儿都走了,凌波也不会在原地杵着碍事,自是也蹑手蹑脚跟着一块走了。到了外殿,她原打算原路回席,谁知安乐公主说是要去外头透透气,没奈何的她只得依了。然而,一跨出那高高的门槛,她便看到那空旷的殿前广场上,正有一个锦衣华服的人飞也似的朝这边奔了过来。
凌波被安乐公主拽得手腕子生疼,听到这么一个不着边际的原因,她心里只想叹气。上回她亲眼看到韦后感慨大仇未报,即使那种心情激荡的时候仍然是一滴眼泪都没掉,这几天连连念叨此事,不过是为了让李显记得他欠了韦家满门莫大的情分,提醒他不要忘了升那个周仁轨的官——同时更用此举向天下表明,只要站在她韦后那一边便不会得到亏待,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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