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要知道琴棋书画中这位才女最不擅长的就是下棋,而她也是半斤对八两,就是用再好的棋子也没有区别。
听到上官婉儿那淡然冷静的吩咐,凌波只觉得心中一颤。她和上官婉儿彼此半师半友厮混了这么多年,那感情自然是不一般。然而,上官婉儿居然郑重地吩咐这些,甚至连母女之类的话都说出来了,她又怎么按捺得住?自从昔日父母双亡之后,她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境从来都不曾流过泪,但此时泪水充盈了整个眼眶,最后竟是难以抑制地簌簌掉了下来。
凌波如今毕竟居住在宫外,想不到后宫看似平静却还有这许多波澜,不禁暗自咂舌。果然,这成为后宫嫔妃固然是不少世家女子的期盼,她却是敬谢不敏的——成天都要想着应付不知道从哪里射过来的明枪暗箭,怪不得上官婉儿会显得消瘦憔悴。
“姑姑……”
上官婉儿对身旁侍立的珠儿点了点头:“去叫云娘和芳若来。”
此话一出,凌波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她进进出出长安殿,曾经遇见过云娘好几回,对这位昔日女皇身边的高手垂涎已经很久了,想不到现如今真的有到手的机会。然而,转念一想这么一个人物到手的难度,她便很快压下了喜悦,一面笑吟吟地道谢,一面拉着上官婉儿的手问道:“那姑姑都挑了谁给我?”
“虽说是魑魅魍魉,你却不可小觑。”上官婉儿却并未如往常一样对此轻描淡写一笑置之,而是露出了郑重其事的表情,“陛下和皇后昔日困顿房州多年,皇后为了排解陛下心中苦闷恐惧,一直说陛下乃是天命所钟,所以他们二人对鬼道术数极其相信。叶静能和郑普思能以术士之身得蒙宠信,朝臣屡次弹劾却屹立不倒,自有其过人之处。这第五英儿在鬼道上的本事不逊其夫,所以皇后对其深为信任,甚至连几次亡父的祭奠也都是由她操持。”
“不管是当初侍奉则天大圣皇后,还是如今当了婕妤,我都不曾见上官待人如此真心,县主还真是得天独厚。”云娘轻轻舒了一口气,上上下下打量了凌波一会,又笑道,“除此之外,为了把我弄出宫来,高力士也从旁对上官建言不少。人说在宫中树敌容易交友难,这规律却仿佛被县主全都打破了。我这一把年纪,只想重见天日,以后只要有我在,那些魑魅魍魉管教他们怎么来怎么回去。”
好容易止住了眼泪,接过珠儿递过来的软巾擦了一把脸,凌波一抬头就看见云娘和芳若在看她。和刚刚进来时那种带着冷漠的笑容不同,此时两人脸上的笑容都洋溢着几分暖意,云娘甚至还冲她眨了眨眼睛。想起刚刚的失态,她愈发觉得脸上发烧,赶紧借着上官婉儿群贤坊那座新宅邸的话头给蒙混了过去。
芳若之前和凌波打照面的机会不多,遂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即使在马车转弯的时候稍稍有些颠簸倾斜,她的腰仍旧是挺得笔直,面色始终如一。
“芳若你大约不太熟悉,则天大圣皇后还住在迎仙宫的时候,她便是掌一宫宫人内侍赏罚的人,虽然品级不过八品,但较之内侍监和宫官局六尚更有威权。你那家里头新人既多,难免没有规矩,让她这么个铁面人整治一下,也好震慑一下某些小心思太多的人。”
说到这里,上官婉儿扭头瞥了凌波一眼,瞧见她那张脸一下子僵住了,不禁莞尔:“瞧你那模样,这后宫之中原本就是非多,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当初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县主?因为皇后和安乐公主对你我的偏信,后宫那些嫔妃们对我们恨之入骨的多了,毕竟,任她们如何心思,那两位也不会多看她们一眼。所以,这痛恨我们的人里头,多一个郑盈盈不多,少一个郑盈盈不少。”
珠儿答应一声垂手退出,而一旁坐着的凌波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好运,赶紧借着喝茶掩饰心中的激动。等到珠儿带着两个中年宫人前来,她只瞥了一眼,便故作惊诧地指着云娘道:“你就是昔日侍奉则天大圣皇后的司记女官!”
出了含凉殿,安乐公主本意与凌波乘厌翟车同行,结果上官婉儿说是新得了一副围棋,邀请二人同回长安殿手谈一局。安乐公主对于围棋原本就没有多大兴致,再加上想到家中尚有一个绝妙人儿在等候,也就笑着拒绝了上官婉儿的好意,任由凌波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