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纭悄悄地吸了一口冷气,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上面真的刻着“我8点45分才起床”这几个字吗?
“你这样我当你不生气喽?”他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像是一个……可以容忍她任何事的男人。
世纭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书桌后那张一向温柔的脸此时仍然显得严肃,她不禁也微笑起来:“谢谢你。”
Wardour Street那些传统式的酒吧里很少有电视机,即使有,也只是孤单而不显眼地摆放在墙角,人们通常不会去看,不像这里,所有的人都望着同一个方向——像是Piccadilly Circus附近那些聚集着疯狂足球迷的运动酒吧。
“我买了四十分钟以后的票,限你半小时内赶到。”他甚至没有告诉她究竟是哪个电影院的票,就挂断了电话。
她拿起茶几上的酒瓶一阵乱倒,然后“咕咚咕咚”地喝起来,才喝了几口就被人抓住了手臂。
“出去玩吗?”
剧烈的疼痛在她皮肤上燃烧着,腰上、腿上、额头上,尤其是她整个左手臂,只觉得疼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但她没有哭,尽管那个女孩哭了,尽管袁祖耘那错愕的眼睛像是疼得想哭,但她没有哭。在那一瞬间,她想到了随着飞机直直地落在地上的那个女孩,她所经历的疼痛,不知道要比这痛苦多少倍?
她别过头,用力忍着,直到湿意渐渐消失。
项屿耸耸肩,把烟丢在烟缸里,对世纭挥了挥手:“你也喜欢看球吗?”
“哎……他简直不是人。”Carol总结。
晚上,她依约又去了蒋柏烈那里,他从书柜下面拿出一罐牛奶放在茶几上,笑容可掬地说:“这样的天气虽然还是很热,但女生已经不适宜喝冰冷的东西了哦。”
袁祖耘皱了皱眉:“什么?”
路灯那白色的光芒照在他脸上,看不清脸庞,但轮廓却是熟悉的,还有他那个无论如何也改不掉的噘嘴的习惯。
“不顶嘴会死啊你?”他苦笑。
说完,他挤到子默和项峰当中,问酒保要了一杯跟他们同样的啤酒喝起来。
蒋柏烈耸了耸肩:“但我的那些前女友们好像并不是这么想的。”
当初不知道子默为什么要推荐这间餐厅,她不禁想,如果她没有来的话,就不会在这里遇见袁祖耘,那么他们之间会不会仍然只是普通的、见了面仅仅互相点头示意的老同学?也许吧……
“后来有一次,我又梦见世纷,”世纭第一次自动自觉地开始诉说自己的心事,“可是还来不及跟她讲话,梦就开始改变,我被拉到其他地方去……然后,就忘了。”
“各位收音机前的听众,大家好,这里是书璐在纽约中文电台为您带来的节目。本周纽约的温度还是居高不下,我们有两位身形——嗯……比普通人大了几号的同事最近开始变得无精打采起来,这种气氛一直蔓延在整个办公室,甚至有几位无良的同仁集体飞去格陵兰岛度假,于是书璐从今天开始变得很忙碌,不得不代好几个班。但是鉴于,同样高居不下的是美国的失业率,因此书璐思前想后还是没敢轻易罢工。”
放在枕头旁边的手机传来阵阵提示音,那表明有短信进来,世纭走过去拿起来,她通常会在睡觉前关机,但是今天晚上可能是忘记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报以温柔的微笑。
可是为什么呢?她不住地想,大概是因为,想要赶走他眼中那一点点的悲切吧……
“02:22:45:那唱首歌给我听吧。”
蒋柏烈说,睡前喝一杯温牛奶,有定神的作用——可是为什么她已经喝了三杯,却除了不断想去厕所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功效。
“你来了,”子默的语气是一贯的木讷,“这个是,项峰——项屿的哥哥。”
“据说经常没时间吃午饭?”
世纭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Carol口中即将远嫁意大利的女孩,她娇小而白皙的脸上,此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那恐怕是只有女人对男人才会有的表情。
男主角怔怔地点点头,仿佛不觉得有任何地方出错,难道送祝福也会引来别人的怨恨?
“我没有针对他……”木讷的小脸上有一对木讷的眼睛。
她借着大屏幕上闪烁着的光芒,错愕地看着他的侧脸,忽然,很想哭。
护士撇了撇嘴,一边等世纭脱衣服一边说:“你男朋友还满矜持的嘛……”
世纭在心底叹了口气,吞下药片,这样的袁祖耘,究竟是应该感谢他,还是讨厌他呢?
项峰不以为意地挪了个位子,说:“怎么这么晚?”
旁边座位上的观众窃笑起来,世纭有点窘迫,没有发现他的手还沉沉地按在自己肩上:“我怎么知道你说的第三排是从哪里开始算起,早知道你带路就好啦,干吗叫我走前面……”
“啊……”她失笑,学他点头,举起自己手里的啤酒杯,“很高兴认识你,如果不麻烦的话,送我几本你写的书吧——最好是一针见血的那种。”
“哎,早知道就不点这么多菜了。”
“有时候真不知道该无奈还是钦佩——”
他笑了笑,表情有冷:“当然,我不确定你会不会来。”
世纭很想笑,可是碍于这样的气氛,只能忍住。她强迫自己看着桌上的牙签筒,那是一个白瓷的兔子造型的筒,在兔子的脑袋上有一个个的小洞,牙签就从那里面冒出来。她忽然觉得很残忍,牙签……为什么要从那里跑出来。
“哦,好吧,在忙碌的一周即将开始之际,本周的节目可能会让大家觉得伤感,因为昨天纽约迎来了本年度气压最低的一天——九月十一日。这个日子也许是全世界为之悲恸的日子,许多人在这一天失去了父母、孩子、爱人、朋友、同事……失去了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人以及感情,可是我希望,没有失去的,是对生活的热爱与渴望。
他放开手,看着她,一脸无奈地说:“算了,你以后还是生气吧,生气的时候比较好看。”
“那么今天你也不确定么?”她一边问,一边想起那个将要远嫁意大利的女孩。
他们才走进剧场,灯就暗了下来,黑暗中,袁祖耘停下脚步,伸出手按着她的肩,让她走在前面。
原本正在走神的蒋柏烈忽然看着她的眼睛,说:“不,你从来都没有你自己想象中那么软弱,与其说是想要我来救你,还不如自己救自己来的快些。”
“那你今天留下来加班吧,我有很多文件要打。”他的威胁听上去是那么单纯。
项峰想了想,说:“危险。”
她抬起头错愕地看着他。
世纭不由自主地冷哼了一声。当那个声音从她鼻腔里发出来的时候,她就有点后悔,因为那像是一个撒娇的声音。
“看到你的时候,我自己也有点惊讶,因为你的性格是这么坚强,一点也不像是会感到困惑的人。可是听了你的一些事之后,我觉得你需要帮助,只是任何帮助都比不过你内心的坚强来的有用——所以,你应该相信你自己,我也许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就是,搞不懂他们为什么喜欢来这里看球,在家看不是也一样吗。”说完,他斜眼盯着子默。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刚才我忽然意识到,再怎么假装,那些我害怕和恐惧的东西,也仍然在我心里。就像你说的,我的性格很坚强,所以我不愿意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总是不由自主地逞强,想让自己觉得自己过得很好,所有的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世纭看着手机屏幕,忽然很有骂人的冲动。但她没有,她只是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目的地是他们曾一起去过的电影院。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去,也许,她只是不忍拒绝罢了。
为什么呢?不会因为她吧……
妈妈一边给她夹菜,一边平静地说前几天去世纷的墓前祭拜了,墓场的管理人很细心,到处点了蚊香,除了绿化带之外,墓地旁也没有杂草。
“嗯,”她玩心大起,“没办法……”
于是这个周一,世纭第一次迟到了,而且迟得很离谱,足足有四十分钟。
袁祖耘没有看她,仍然看着电脑屏幕,但原本放在鼠标上的左手此时却拿着手边的茶杯。
蒋柏烈:“我想,或许我们每个人都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至少我们不会停止地扪心自问,这个过程其实并不能称之为‘痛苦’——完全不能。可是有一天……可能有一天当我回过头看以前的自己,会惊讶自己竟然花了那么多时间去做一些现在看来完全没有意义是事,但我并不觉得后悔,一点也不,因为没有过去的自己,就没有今天的自己,也不会有将来的自己。”】
“?”
她别过头去,还是没有说话。
世纭愣了愣,才反应过来:Carol没有看到站在后面的袁祖耘啊。
话没有说完,她不由地一愣,因为袁祖耘忽然沉下脸来,眼神中带着稍纵即逝的悲切:“别胡说八道!”
“没有没有,”世纭摆手,“绝对没有……”
“没问题。”他会意地笑了,然后跟她碰杯。
“我订了七点的位子,你先去吧——老地方。”他的口吻是得逞后的不动声色。
“你说的是真的吗?”
袁祖耘伸手解开她穿在外面的针织衫的纽扣,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臂抽出来,她有点出神地想,幸好她里面穿的是无袖衬衫,如果有袖子的话,会不会要求她把袖子剪掉?
世纭停下手上的动作,愕然看着她:“他……不是男朋友……”
“为什么生气?因为当了我的秘书?还是……”他没有说下去,可是那个结束的音拖得很长,带着些暧昧。
如果当初她能够看到这样的眼神的话,还会不会吵着闹着要从家里搬出来?
“哦……”蒋柏烈迟疑地点点头,从冰箱里拿出啤酒,“伤病期间,特别优待。”
“那就是在追你喽?”护士不知道袁祖耘还在门口,所以开始八卦起来。
她几乎以为,有那么一瞬间,袁祖耘是克制不住地想要伸手抱住她,但最后,她的这种奇怪的“以为”终于还是没有化为现实。
“今天的对手很厉害……”项屿一边说一边点起烟。
他一脸的不意外:“你还真能开小差。”
她连忙冲出去,远远的,已经看到袁祖耘一脸铁青地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像在为什么事情而生气。
世纭恍然大悟地看着他,点头示意。
她定定地看着他,忘记了所有的快乐,也忘记了所有的疼痛,能够记起的,只是很多年前,当他还是少年的时候,那张倔强却温暖的脸。
“你就是这样报答你的救命恩人吗?”她瞪他。
她就听着,点点头,她甚至怀疑,父母会不会觉得她冷漠,因为她从来没有去看过世纷的墓——也许,她认为那根本不是世纷的墓。
“哦……”护士开始帮她上药,“那么,就是你在追他喽?”
于是,整个上午,她就被这个问题困扰着,总是不自觉地透过一切可以反射的物体观察自己的脸,像是玻璃幕墙、擦得光亮的桌面、印着花纹的大理石墙面……等等等等,但这张看了二十九年的脸上,除了黑眼圈和疲倦之外,再也看不出其他的讯息。
蒋柏烈点点头:“你是一个爱旅行的人吗?”
九月的第二个星期,世纭变得有些烦躁不安,她从座位上悄悄看了袁祖耘一眼,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那张没有表情的侧脸仿佛充满了心事。
【袁世纭:“过去的几年,我也是这么做的,约了人去逛街、吃饭、喝酒,家里没有人会提起这个日子,如果运气好的话,能够睡上一整天,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我假装自己没有经历这一天,假装自己一年只过364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我忽然意识到,再怎么假装,那些我害怕和恐惧的东西,也还是在我心里。”
她踩着微微发软的脚步走进办公室,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站起来:她是不是应该出现在袁祖耘门外的那张桌子上啊?!
事后,世纭想,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爱吗?或者也掺杂着恨?女人的爱与恨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复杂,可以一瞬间爆发,也可以一瞬间消失。女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也许这个世界上,除了女人自己,就再也没有别的生物可以理解她们了。但在那杯滚烫的咖啡洒出去的一瞬间,世纭并没有想得那么多,她几乎是没有思考、没有迟疑地冲上去挡在袁祖耘前面。
“为什么你们总是要针对袁祖耘呢,”项屿从子默的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只酒杯以及一盒冰块,“我觉得他人不坏啊。”
“那么说……”子默歪了歪头,依旧一脸的木讷,“袁祖耘变成了你的上司?”
“02:29:11:那么你什么时候唱歌?做梦的时候又干点什么?”
她想:幸好,不然她真不知道要如何去装出一张……快乐而灿烂的笑脸。
直播间的后台传来吹口哨、打铜鼓和响亮的喇叭声,分不清那是现场“演奏”的还是事先已经录制好的声音,不过总之颇有些搞笑的意味。
“02:21:58:嗯!”这个惊叹号,她找了好久才找到。
“她变了么?”
“……”
“02:28:44:我做梦的时候不唱歌……”
世纭也看着他,笑了笑:“侦探小说家都是这么一针见血么?”
“会议已经结束了。”袁祖耘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就在世纭以为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忽地拿起桌上的杯子,向袁祖耘泼过去。
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的子默远远看去就跟男生没什么两样,她翘着腿,和一个笑容亲切的男人坐在一起,看到她来了就挥挥手,转头跟那个男人说了些什么。世纭走过去,不禁觉得那个男人的轮廓很熟悉。
“你比我规定的时间迟到了两分钟。”袁祖耘一边看着手腕上的表,一边把爆米花筒塞到她手里。
“少喝点……这次不是厂家送的,是我自己买的。”子默一脸严肃。
“那就麻烦了……”子默一声叹息。
电脑的扬声器传来熟悉的旋律以及歌声,那是……世纷最爱的歌呢。
吃过饭洗了碗,陪妈妈看了一会儿电视,世纭才离开。走的时候,妈妈送她到门口,眼神里有一点点担忧,就像以前每一次送她去机场时一样。
“?”她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他不在意地瞥了瞥她:“怎么了?”
世纭苦笑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这是她在短短的几天以内,第二次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不过也许,还有第三个人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咦,世纭,”被人潮一起挤进来的Carol看到她之后欣喜地说,“好久没看到你了,自从你去了那个可怕的男人那里……”
“你知道吗,梁见飞离婚了。”妈妈放下筷子,不知道是在感叹呢,还是真的吃完了。
“在哪里?”他总是很直接,好像跟她有多熟悉一样。
她没再说话,认真而谨慎地听着妈妈把要说的话说完,她深深地理解那种没有人可以倾诉的感觉,所以每一次跟父母见面的时候她都异常乖巧,她能做的……恐怕也只有这些了。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她觉得头疼,疼得像要爆炸了。
“因为那时候她在国外读书,没回来。”
世纭走到电脑前,关了录音文件,躺回床上。尽管睡不着,但她仿佛忽然安下了心,如果会变成“熊猫”的话,那么也不止她一个人变吧?
袁祖耘就坐在她身后,扶在她腰上的手收得很紧,她靠在他怀里,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汗水混合着咖啡以及烟草的味道。不过也许,咖啡的味道不是他的,而是她的。
“谢谢。”喝完了,她才想起道谢,有点不好意思。
蒋柏烈抿了抿嘴,不置可否,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他坐到书桌前,打开厚重的笔记本开始写起来,一旁的台历被压在一叠教科书下面。今天的他好像异常严肃,没有说任何多余的闲话,而是一脸平静地看着她,等待着一切的开始。
女孩定定地看着一脸不明所以的男主角,也许,是在做什么决定。她点点头,轻轻说了一句:“很好,再见……”
世纭苦笑,已经忘记了自己原本是要离开的,他究竟是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祝福是会引来别人怨恨的。那就是,送给爱着自己、自己却不爱的人的祝福啊。因为你无论再怎么祝她找到幸福,但对她来说,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她又看了看反射在镜子里的他的表情,一边的眉毛已经耸了起来。
“聊得还不错哦……”子默少见地发出一阵木讷中带着窃喜的笑声,仿佛办成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蒋柏烈微笑着:“这些话我从第一次就想跟你说了。”
“02:44:50:原来你对我有冲动啊?”
也许,她在心里苦笑,是那个滚烫的恶作剧的报应吧。她果然是一个,不太适合恶作剧的人。
他怎么会知道她渴得想一口气喝下去呢?是侦探小说家的直觉么?
“对了,”妈妈说,“我走的时候,碰到她以前的女同学,她们一眼就认出我来了,不过我只记得一个叫梁见飞,还有一个姓林的女孩子不知道叫什么。”
“袁祖耘……”
“谢谢你特地在今天对我说这样的话。”
“我是说,出现在你脑海里的她,样子改变了没有?”
她把搅拌勺丢进注满了开水的咖啡杯里,清澈的液体立刻变得混浊起来,她没有去搅拌,她忽然发现自己也有一种劣根性——那就是尽量做一个令人不满意的秘书。
“嗯,对不起。”世纭低着头走到座位上坐下来。
“据说他还动不动就发脾气?”
“……”他看着她,很久都没有出声,眼睛里有一种情绪,叫做疼痛,“以后别做这种蠢事了……”
“我想,或许我们每一个人都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至少我们会不停地扪心自问,这个过程其实并不能称之为‘痛苦’——完全不能,”他笑容可掬,“可能有一天当我回过头看以前的自己,惊讶于竟然花了那么多时间去做一些在现在看来完全没有意义的事,但我并不觉得后悔,一点也不,因为没有过去的自己,就没有今天的自己,也不会有将来的自己。”
可是,他刚才“威胁”她的时候,语气是那么笃定。
世纭看着蒋柏烈回忆着往事的脸庞,不禁被感动了,他的眼神常常充满了魅力,那应该是一种……智慧的魅力。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在她前面,整个人像是绷直了每一根神经,握着票的手也攥得那么紧。世纭低下头跟上去,忽然有想要伸手拉住他的冲动。
“但袁祖耘这个人……真的很恶劣……”世纭嘀咕着,想起他靠过来,伸出舌头舔她的场景,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她盯着屏幕,发信人显示的是一串数字,但是她知道那是谁的数字。
项屿第一个笑起来,不过他看了项峰一眼,很识相地咬住嘴唇,把头别过去。
护士那平静的声音忽然响起:“还有哪里烫伤的没有?”
“……”
“只是小伤。”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的某一个傍晚,天也是像这样半黑不亮的,有人在路灯下拍了拍她的肩,生硬地说:“喂,你这样我就当你不生气喽……”
周日的晚上,世纭回家跟妈妈吃了顿饭。
“十点开会,通知我已经发出去了,要复印的文件在你桌上的黄色文件夹里,印十份装订起来。提前十分钟去会议室调投影仪,PPT在我电脑里,你一道拿过去。”他语速很快,说完以后,不自觉地噘了噘嘴。
她没有见过这样的袁祖耘,像是在发怒,在生气,可是——该生气的人应该是她吧?
手机忽然响了,她看着闪烁的屏幕,上面是一串数字,可是她知道那是谁。
她还是没有说话,可是脸上的表情却不再那么别扭。
“我出去。”他不情愿地起身,走了出去。但她还能从帘子下面看见他的黑色西裤以及皮鞋,因为他就站在外面,像是在……守门。
“啊……”她想要否认,但是疼痛的感觉传来,让她不得不倒吸了一口冷气。
“点菜了没?”他放下公文包,看着她。
“……”世纭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一叠文件被“砰”地丢到她面前,走神的她被吓得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不客气。”他仍然微笑,轻轻摇了摇头。
世纭连忙收回脚,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然后起身去帮他泡咖啡——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支使她,他那身为“老板”的劣根性终于忍不住暴露出来。
说完,他叫来服务生,点了几个菜。他并没有翻来覆去地看餐牌,而是直接翻到某一页,把菜式指出来,像是很熟悉这里。
世纭苦笑,真的没有催么?婚姻真的可以用划不划算来衡量吗?
“……”
“02:12:49:睡觉了?”
他说:“就在前面第三排……不是这里,再前面一排,你数数只能数到二啊?”
“02:31:04:你很无聊,明天一早还要开会,早点睡吧。”
“你知道我并不是真心想要得到你的帮助,但你仍然对我伸出援手——对于这样的你,我真的要说……谢谢。”她哽咽着,这个曾经对她来说只是想要尝试着倾吐苦水的陌生人,不知不觉当中,已经变成了一个朋友。
世纭“砰”地放下电话,谁跟你老地方!
世纭接过爆米花,又瞪了他一眼:“说不定真的会——”
“真丢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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