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爱那么近，你那么远

    他的心情甚为复杂，比唐迦南更加难以说清，因为他总是非常体贴地为他人考虑。比如说，昨天的娱乐报道出来，他就很为风萍担心，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她和唐迦南的感情，当然，另一方面也为自己感到忐忑不安。

    唐迦南打断她，忍不住咆哮起来，“你怎么可以那样说?是谁给你的权利?你以为你是谁?你怎么能够那样跟她讲话?我知道你对她有些敌意，但是我没想到你竟然这样……这样无礼!”

    她已经过了挥霍青春的轻狂年月，不再热衷那种撕心裂肺、死去活来的情感纠葛，那实在太像表演。她已经学会不去在意别人的看法，只专注于内心的平静和安宁，更钟情细水长流式的感情，就像有一首歌里唱的那样，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她一贯心思细腻，你就当……”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如果不是她亲口对他说，以后不要再联系了，他恐怕就忍不住要自作多情了。实际上，他已经自作多情了，否则也不会给她打电话了。她没有接听，多少伤害了他。

    “什么?”唐迦南侧目竖眉。

    “不认识。”

    “喂——”

    她一边说，一边注视唐迦南的脸色。这孩子虽然是她一手带大的，但她也不是很不了解他的性格。他是唐家第二个难捉摸的人，第一是唐湛。

    陆妈于是继续进厨房，张罗这开饭。

    易尔阳也把他昨晚知道的情况重述一遍，着重强调风萍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然而，他的汇报已经没有意义了。

    阿九答道：“风小姐在时光酒店，整晚都没有离开过。”

    她晚上和唐湛共进晚餐，心情颇有些感慨，又独自去酒馆喝了点儿酒。

    易尔阳在电话里哼了两声，忽然改变态度，安慰起她来，“你放心，阿南的酒品很好，喝醉了就是睡觉奥，决不会……”

    唐迦南无奈，只得保持沉默。

    “给他打电话，让他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不会连网都没上吧？”

    “唐小姐，你或许作风开放、为人大度，但我不是。我不喜欢我的未婚夫半夜三更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喝酒。”

    他扒拉了几口饭，喝了小半碗汤，就准备起身离开，但是他忽然发现，安娜正抬高下巴，两眼直勾勾盯着电视机。

    “是，我知道了。”陆妈连忙点头。

    说起来你或许觉得怪异或难以置信，但他佩服她。俘获唐迦南这样的花|花|公|子，绝非易事，她已经成功了一半。

    “既然你们没在一起，那么风萍打你手机为什么是唐诗接的电话？”

    唐迦南听得微微发愣。

    阿九出去后，不敢在方圆三米内逗留，赶紧躲到七楼的员工餐厅。秘书安娜紧随其后，很八卦地打听BOSS喷火的原因。

    时光酒店就在广场右侧，但她并不急着回去。

    来电时间是五点十七分，号码挺吉利，很容易记，绝不可能是什么骚扰电话，那会是谁呢？他想拨过去问问，又觉得太失礼了，对方若是类似风炳辰那样的朋友，不免尴尬……

    他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有几通未接来电，除了他自己的号码，还有一个陌生来电，耐不住好奇心的驱使，他翻看了手机，里面只存有一个号码，是他的。信息箱有五条短讯，也是他发的。

    “唐迦南呢？叫他来接电话。”

    风萍目瞪口呆，不明白自己最近为何频频遭遇这种无礼的人。

    他想要下车，可是绿灯已开，只能驱车前进，眼睛的余光却撇这后视镜，目送她的白衣急速退去，隐没在夜色里。

    “我不这么认为。”阿九忍不住截断她的话，“古代才子宋玉有句话，叫做‘风起于青萍之末’，我想她的名字可能来自那个，典雅，又有内涵。”

    “你看，她本来只是在工作完成之后，去酒吧放松一下，喝多了一点儿，根本不算一回事。结果你玩失踪，把大家都给惊动了，这样一来，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纽约买醉的事，你想同事们会怎么看她啊?她在北辰还算个新人，这有损她的形象。”易尔阳为自己的校友考虑得十分周到，“你得帮她挽回一下。”

    “是我。”

    那些日子啊……

    “肯定没有风萍。”易尔阳也马上带打破他的幻想，“唐诗找过你，她跟我说了你们在纽约的事，她觉得很抱歉。”

    每当回想起学生时代的校花，他总不免要唤醒一番——如果当初能够和她一起，那该有多好啊……仿佛和当初那个人在一起，就完全不需要为柴米油盐烦恼了，就可以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做一对清闲高贵的神仙伴侣了。

    他原是建筑学的高材生，从事设计乃是半途出家。他的艺术天赋完全得以与她的设计师的母亲，继承母亲的事业之后，他将建筑风格带入设计领域，取得不小的成功，便一发不可收拾。

    同为男人，安悦生也有些失落。

    想到这个，她不由得想起他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助理，倒有好一阵子没有见过她了，好像小报上说她住在伦敦。咦，伦敦？他最为人诟病的三个私生子不就住在伦敦吗？那三胞胎生得秾艳明俊、秀逸非凡，他们的母亲必定美艳动人。

    “闭嘴!我告诉你，我和她订婚不是你所以为的小孩子过家家，不是走着瞧，看到更好的就换人。我和她订婚是因为我爱她，她就是唐家的女主人，听清楚了吗?”

    “哦……是你啊！”唐诗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发愣。

    唐迦南哼了一声，“她有什么事吗？”

    他没有可以迎合过她，即便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和昔日恋情，亦没有对她刨根问底，充其量只是露出了一点儿好奇。当然，这没准是因为他的爱还没达到足够的温度，但这恰恰是她目前所需要的情感状态。

    “啊？”

    “等一下！”易尔阳连忙阻止他，换了一种疑问语气，“你昨天没跟唐诗在一起吗？”

    唐迦南沐浴换装完毕，推开风萍的方面。

    “不太了解。”

    他驱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绕了一大圈，特意绕到偏城郊的樱花街，在白马公寓外面停了好长一会儿。他往日绝不是一个容易伤感的男人，可一旦伤感起来，就像老实人发脾气一样颇具爆发力，而且来势汹汹。

    易尔阳大惊，“什么？你昨晚在家？”

    想到这个，安悦生觉得烦透了。

    “她当时喝醉了，事后感到非常自责、难过。”

    他哼了一声，硬邦邦的脸部线条缓和了不少。

    他赶紧问：“什么时候回来。”

    阿九耳听他的语气，不禁暗自同情杨凡。

    “在你房里吗?”唐迦南不欲多谈，推开他走向房间。

    安悦生仰头饮尽杯中烈酒，闭目略微整理了一下情绪，然后睁开眼睛。他看见浮光幻彩的中环夜景。禁不住又想起那篇报道里说，风萍半年前往在白马公寓，日常消费场所就是樱花街的服装批发市场。当然还有那家他们以前常去的谭记面馆。

    安娜见他再三卖关子，不由得急了，娇嗔道：“总裁秘书是很清闲的工作吗？我忙的没有一点儿时间娱乐，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事，你就直接说了吧。”

    他的头也不疼了，一下子就生龙活虎起来，扯开嗓子叫道：“陆妈，陆妈？”

    风萍在唐家生活糟糕？不受尊重？管家对她非常无礼？记者甚至暗示她受到精神虐待，以至于不堪忍受，终于离开唐家住进了酒店。

    他想起昨夜的温存，几疑是梦。

    “他们没搞出什么事吧？”

    “那么就麻烦你了。”

    “我一个人。”

    玫瑰红镶钻手机陷在粉色棉被里，闪着信号灯。

    “没有。”

    意料之中。

    因为满身酒气，他得先回家换身衣服。仆人见到他都有些怯怯的，陆妈平生第一次遭到她心爱的二少爷如此严厉的斥责，她感觉很委屈，还很没面子，尤其当时凌伯正在身边，她一个根深蒂固的服务了几十年的老管家被骂了，太没面子了，很有理由地躲起来伤心了。

    没错，正是风萍。

    也不知道记者从哪里挖来的信息，居然还有后续报道，真够惊悚的。不知道记者会写出什么东西，真让人焦虑。但焦虑却有意思期待，一种莫名其妙的男性虚荣心。

    “呃……醒了……”

    纽约回来之后，他还没进过公司，风萍的事情都还没有搞定，哪有心思去考虑唐诗?这时经由易尔阳的提醒，皱眉道：“她想得也太多了吧，我都没那么想过。”

    “那事确实和她没关系，但因为你的过错，使她遭到了困扰。”

    “什么事?”易尔阳一时糊涂，眨了两下眼睛，忽然会过意来，“哦，你是说八卦周刊的那个……”

    等他开了将近半个钟头的车感到唐诗的住所，很抓狂地发现她根本就不在家。然后又把电话达到红袖坊，查询晚上唐二少有没有大驾光临，得到的回复也是没有。

    “那事跟她没关系。”

    安娜压低声音问：“她的前男友是谁?做那一行的?”

    他的思维真是奇怪，坦言很欣赏她，也很喜欢她，可是却并不希望她成为唐家的儿媳妇，这可真叫人诧异。唤作三四个月前，她没准就要想歪了。

    “行了，行了，回头我会处理的。”

    “你不用安慰我了，早点儿回去休息吧。”风萍谢绝他的好意。

    “没看电视？”

    孰料时尚网站的头条，居然也是风萍和唐迦南这一对。

    “我很生气。”

    他几乎是纠结了一整夜，好不容易睡着，结果一觉醒来，事情完全颠覆了——《先锋娱乐周刊》停止发行、编辑记者均被解雇、后续报道胎死腹中。

    风萍无语，感觉心里有一股火气直往上冒，沉默片刻，缓和一下情绪才道：“这个时候，和别人的未婚夫在一起喝酒，好像不太道德吧？”

    整个上午．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唐迦南再一次火山爆发，厉声道：“马上都十二点了，他还没来?他在搞什么鬼?”

    “我问你，”易尔阳拿出一副严刑拷打的态度，丝毫不同情他，“你昨天晚上和谁在一起喝酒？”

    她比以前聪明许多。

    “没有。”

    安娜眼睛看着电视机，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问道：“我完全被搞糊涂了，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安静的沉默之中，他随手翻了翻办公桌上的文件，忽然换了个活题，“今天的报纸，你看了吗?”

    “先叫阿九进来。”唐迦南放缓语气道。

    风萍这次充分显示了她的实力。一夕之间就把事情解决了。他所做的工作完全多余。唐湛说得没错．她确实和他以前交往过的女人不同，她根本不需要他。在他的天地里，他是一个很有分量的人，可以帮助别人，是个重要的人，可在风萍的世界里，他无足轻重什么忙也帮不上。

    “我需要你把唐迦南带到时光酒店。”

    易尔阳嗯了一声，又想绕回刚刚的话题，“风萍那个……”

    “有这种事？”

    “去对记者解释吧!”

    他感到很……怎么说呢，他毕竟是个男人，多少有点儿失落吧。

    对方答曰：“不清楚。”

    “以后不要随便让人到楼上去。”唐迦南打断她。

    这个解释无可挑剔。唐诗作为他的朋友，无论何时前来拜访，绝对应该得到比这更好的招待，陆妈代他尽到了主任的责任，他完全没有理由责怪她，更不应该对她发火。

    唐迦南不再废话，扔掉电话，依旧是余怒未息。

    “我本来是不让她进来的，可是，她站在外面一直没有走。当时确实太晚了，我看她一个女孩子，又好像喝多了，所以才让她进来坐一坐，给她喝点儿茶水醒酒。”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各种各样不同的人，有些人可以用来消磨岁月，有些人则可以用来珍藏怀念。曾几何时，风萍不幸成了安悦生消磨岁月，有些人总觉得不够完美。如今，她终于也沦为被怀念的那个，于是她昔日的缺点，就像图片上的斑点一样，是可以PS掉的。

    “我的要求太过分，令你为难了？”

    “二少爷，请您听我解释……”陆管家显然也看了报道，语气忐忑，通过声音能够想象得出她面如死灰的表情。

    “我得去公司了……”唐迦南不想跟他废话下去了。

    他驾车去办公室，一路上都在琢磨那个陌生来电。

    没错《先锋娱乐周刊》的那则报道，用词确实是夸张了一点儿，内容是有点儿失实，但说它完全是子虚乌有，那才真的是子虚乌有。

    “准备开饭吧！”唐迦南语气生硬地吩咐一句，立刻转身上楼。

    一切入座。床铺略显凌乱，她的粉色睡衣还垂在床沿上。仿佛她人就在更衣室或洗漱间，叫一声就会出来的样子。

    “二少爷……”

    “什么？”

    风萍一愣，要不是对方的声音极为熟悉，她肯定以为自己大错了。

    话说BOSS大人平时吊儿郎当、惹是生非，把他的桀骜不驯留给了家人，荒唐风流留给了媒体，但面对员工时简直温和得过分。大发雷霆的状况甚为罕见，以至于稍微发点儿小火也令下属们战战兢兢。

    “你没看报纸？”他问。

    绕着广场的花坛转了三圈之后，她终于决定回酒店给唐迦南打电话，可是，接听电话的人却是一个女人，声音沙沙地问对他：“哪位？”

    陆妈又补充道：“他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大约二十分钟，然后就离开了。”

    她在报上看到招聘广告，忆起当年，临时起意抱着好玩的心态去试试看，不料遇到一位不拘一格的个性老板，她被录用了，然后就遇到了唐迦南。

    唐迦南一怔，“没有啊，她出什么事了吗？”

    多年的职场生涯已经把他历练得格外成熟稳重，情感方面亦甚少有什么波澜起伏。可是自从风萍出现后，他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

    三个小时内，他谢绝了前来搭讪的四名女子和两名男性。他很努力地想要灌醉自己，但徒劳无功。开车回去的路上，在广场的路口等红灯，又看见了不应该看见的人。他以为自己眼花，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再看。

    “谁找过我?”唐迦南立刻问。

    背后一个沙哑的嗓音问道：“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忽然之间，他感到胸口一紧，回忆像一条阴冷的蛇缠绕这他的心，酝酿了一整晚的伤感情绪在一瞬间到达顶点。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急忙将车泊在路旁，翻江倒海般呕吐起来。

    看到这里，或许有人要说，爱情就是正确的时间遇见正确的人。

    刚出电梯就看到杨凡匆匆进来，他连忙叫道：“嗨……”

    “废话！”唐迦南对他的语气感到很不耐烦，奈何嗓子嘶哑，发不出气势，“你到底有什么事？”

    “好吧，我稍后回你电话。”

    “我答应过她，不让这件事情曝光的……”

    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居然也有点儿失落。

    “废话！”易尔阳回敬他自己的口头禅。

    他将就被重重地搁在窗台上，决定出去透透气，放松一下。

    他真的很好奇。但风萍昨天没有接听他的电话，他也不愿再次拨打，好奇固然好奇，但还不值得用自尊心去冒险。

    “我昨晚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个……”

    稍后，阿九敲门进入办公室。

    “他睡着了。”

    陆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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