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浓在车中微阖眼敛假寐,对这一切尚且不知。而刘訚所行皆为他着想,自他昨夜称当时的王訚为王訚兄,一生受尽冷落,被人直若无物的王訚便心生感激,存心要投。亦真是应了那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刘浓问道:“王小郎君,哪位王小郎君?”
时值正午,阳光水洒林梢,引鹂鸣啼。在通往石头城的大道上,一辆牛车正穿行于绿柳之中。正是金秋之月,道旁两侧皆是一望无际的稻田,黄澄澄的抽着条穗,在微风中翻摇着身子。一行白鸟,从远处田间飞起,直直的插入苍穹。
有这般的流民吗!
……
“妙哉!”
他叫郗鉴,是东汉御史大夫郗虑的玄孙。
果然如此,真是个狼心狠毒之辈!
刘浓笑道:“不是,我就是你们要拿的流民。来吧。”
青年俊彦听得一顿,立即就像霜打了的茄子,喃喃地道:“对哦,如果是士族子弟,一会还要过堂。也罢,等下了职,我再去羞辱贺小三。”
两个美婢对眼一笑,娇声而齐答。青年俊彦不以为意,起身开始徘徊,转着那梅花树走来走去,立定,笑道:“上回,东山雅集,王公出那题,我没答出来,让贺小三嘲笑了这许久。我如今思到一题,定能难住他!”
“哦,原来是他……”
“这!”
西晋危兮,北地之人,不论是世家还是流民,皆是成县成郡的南渡。建邺城池只有十里不能尽数揽阔,便大多都在城外四地居住。人多且乱,单靠建邺城的吏治已不堪负荷,司马睿便将以往的石头城和钟山设为简县,暂为兼管北地之民。待到隔年之后,便会迁流民而至侨郡。
那差役听着他主仆二人的对话,一双眼睛狐疑的转来转去,壮着胆子问道:“小郎君,你真的不是王小郎君吗?”
……
仍然一个稽首,言道:“小郎君身姿不凡,定不是那等奸宵流民,怎可上得枷索。请小郎君上车,小人同你一起去见过府君,一切,自有待府君定夺。如何?”
“正是!”
一队差役正面而来,遥遥的看见这辆牛车,领头的是个眼尖的,瞧见这牛是上等青牛,车身亦是华丽非凡,车辕之上更描着百鸟齐鸣,其中正有一个暗纹呈“王”字。心中一惊,赶紧携了左右手下避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再行打量。
车辕上传来一声赞,驾车的刘訚高声唱合:“小郎君好诗!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张恺其实也是早年北地而来的流民,正遇兵马混乱,路上得遇倒尸有财,从而过江经商发家,家未成族,只有他这个弟弟。张恺一死,财物自是他来继承。而那流民女妇亦长得极美,真是我见犹怜,要是再让其婉转承欢……
流民?哼!
车夫道:“郗公,追不上了!”
这,便是晋时!这,便是门阀制度下的评合标准!就连一个下等差役,都知道以风范而评人、定人。
郗鉴一生,亦文亦武,是个文以载道,武以安国的人物。听得那诗,见得那车夫都是个人物,心中犹若猫抓,急急的说道:“他们是去石头城的,应该是北地的世家子弟,要去见城中的府君,追,无论如何也要追上。”
你若不追不是名士,等你追上,说不得便能帮上我家小郎君。
他便是鼎鼎大名的“流民帅”。
暗暗一声冷哼,沉声说道:“不用劳烦周折了,我便是你们要拿的人,来吧!我随你们去见朱府君!”
刘訚眯了眼,微一思索,已知这差役错认了人,牛车是琅玡王氏的不假,可车中坐的却不是王氏子弟。
青年俊彦不悦的道:“都说了,别叫我府君,要叫我朱郎君。”
贵人!
建邺无城郭,但却西有石头城、西州城,北有钟山,东南又有青溪和淮水环绕成篱。
差役低着头,眼光轻挑一眼,辩得是个七八岁的小郎君,真是好生俊美。心中更是一跳,都说王公家有美玉初璞,可比潘岳卫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敢再行多看,答道:“回禀小郎君,张家二郎讼告,说其租赁流民户,打杀了他的兄长,县丞命小人前去拿人对质!”
“扣扣!”
“得勒,郗公坐好!”
不错,一箭双雕。
长得好看,是有优势的。
与此同时,在呈环而围的石头城中。一个年约十六七,身着儒服的青年俊彦正斜倚在一株梅花树下,欲寐未寐。在他的身旁侍着两个美婢,一个提着小壶正往石桌上斟酒,一个挥着小团扇正给他赶苍蝇。
在他们刚刚走后,不远的另一条道上,有几辆牛车则向他们追去。其中有辆牛车上,坐了个高冠深服的中年男人,年约四十许,方正的面目,一条剑眉直耸入发际。丹凤眼,顾盼之间,威风异常。可是他的神色,却又显着和蔼可亲。
他得了财物,自己却不留,统统分给贫穷的庶民,为此大家感恩戴德,城里的人又把他推荐为首领,足足有得一千多户人家,死心踏地的跟着他一起北下逃亡,聚集在邹山之中。司马睿封他为龙骧将军、兖州刺史、镇邹山。而这次,他从山东前来江左,则是得了司马睿的密信,邀其前来一会。
车轳滚滚,穿破绿海稻田,直直的插向平原上突现的石头城。
况且,他还有县丞做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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