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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声闻于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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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对坐室中。

    绿萝声音拖得悠长,仿若带着淡淡幽怨,随后悄然跪在案侧研墨,心里暗思:何为端庄……

    抹勺掩嘴轻笑,将迷离的小女郎惊醒。

    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

    刘浓听得心喜而赞,如此安排与昔年由建康至华亭相差无几,不过当时因流民之故,走的皆是大道,根本未曾细心领略吴郡山水。

    烛火摇曳,暗香浮燎。

    院外传来一声娇唤,祖盛的侍婢雪瞳与敛月俏生生的站在月洞口。两个女婢面红若坨,娇羞无限限。而祖盛则尴尬的看了看桥然与刘浓,回头喝道:“今夜彻咏,不眠!”

    刘浓自小周旋于名流,岂会不知他的想法,淡然笑道:“若孟郎君意欲如此,刘浓岂能不陪!既是孟郎君提议,便请则题以示谈端吧!”

    “玉鞠!”

    孟离见刘浓已然扣锁谈端,不过他也知晓简单的谈端制不住刘浓,慢慢的将乌毛麈往左一打,胸中早有成算,朗声道:“患之所在,在乎伦常之间,伦常之数,固本在源;上中下闻道有异,不笑不足以为道。故,闻道之自然,在本矣,在体行而知意矣!”

    ……

    经此一骇,李彦等人惊若寒蝉,当下便抬着抽个不停的孟离窜入夜色中。

    咦,颇似羊颠疯!

    独留李越与红筱对坐。

    刘浓将将练剑完毕,桥然与祖盛便联袂而至。只得小半日,二人便已熟络起来。祖盛性子随和且擅谈,只需稍事接触便赢得桥然的好感,瞧俩人模样,真恨不得勾肩搭背也。

    最后一击!

    便在此时,一群白袍穿柳而来,人群随其作水两分。两位郎君并行于前,左侧美郎君将亭内一眼环燎,在孟离身上稍顿,随后转眼而走,看向桥然时,笑容缓缓渗起,揖手道:“玉鞠,刘浓途中因事耽搁来得迟了,望兄莫怪!”

    稍徐,李越慢步摇至窗前,遥望树梢之月,突地想起洛阳,不知洛阳之月,是否亦如此明净……

    一语落地,候得两刻孟离犹答不出,只见他浑身上下犹若抖筛。面呈惨白,唇间发紫!

    再静,将生事端!

    闻言,二人肃敬,而刘浓则想起珍藏的那幅画来,若无此洞若观火的妙心,断然作不得矣!

    言罢,垂席而坐,以手示意刘浓聚端。(清谈分主客,主方开启谈端,客方可聚端、锁端,就一件事而辩玄!若锁端有隙,主方则可直接以谈端难住对方!)

    祖盛便提议就地夜宿,正好醉卧画亭垂柳,赏月而彻咏。

    孟离将士庶不同流引以为患,而此正是天下门阀主识。刘浓自然不可直驳,遂巧妙的将人、事分离,不论其患,只论其形意。一语将孟离的谈端锁住,形意之间,暗合本、无之论!正是清谈玄论主调,顿时将所围众人心弦拔起,尽皆安神以待孟离谈证引论!

    吴县陆氏庄园。

    日杳隐西,莺蝉对鸣。

    刘浓洒然一笑,拇指点扣食指,片刻亦未曾沉吟,昂首便答。其言似滚玉,洋洋洒洒数十言,句句相扣,字字若珠玑。引得围观众人时尔深思,倏尔微笑。更有甚者捶案击首,似乎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便见得有人持盏遥揖,言:闻君一席言,恍觉岁月悠。

    刘浓眉间轻扬,这孟离以《周易》开启谈端,胸中倒亦藏得些东西!微一叩指,淡然笑道:“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此患非彼患,汝患在形,而此患在意。是以道济天下,故不为过;旁行而不流,故而不忧。形物于绳笼,在于名教尔!昔日嵇叔夜越名教以任自然,已然尽释其形意矣!何故自扰?”

    咦!意欲借我出名?此地倒是极妙,适宜扬名……

    虽说踏游山水时,露宿于野乃平常事;但老翁盛情难却呀,三人亦难掩欣喜之色,当下便随其而归也。而绿萝与祖盛、桥然侍婢尽皆欢呼……

    其间,每当刘浓将其反驳,桥然与祖盛必然互饮一盅大声叫好。而每当孟离解难而出,李彦等人亦是抹得额角细汗称赞,心中则是惶惶:任谁亦可看出,孟离渐落下风!

    “妙哉!”

    众人皆惊!华亭刘氏非同吴县桥氏,虽一样同属独木一枝。可谁人不知其与陆氏、朱氏子弟交好,况且自其鹤鸣虎丘,声名遍播吴郡,便是三岁孩童亦知!岂可轻辱!再看向桥然与祖盛,两人齐齐向刘浓靠近一步,三人并排而列逼视孟离,这,这是……

    桥然望一眼亭外,丛柳深森相隔,何时能见瞻箦!悲然一叹,正欲作言。

    二人刚走,绿萝便眨着眼睛道:“小郎君,要歇着吗?”

    俩人挥着大袖,兴至盎然的聊着刘浓与孟离的清谈。日间那一场清谈,孟离败得一踏糊涂与吐血无异,而刘浓的名声想来会更上一层矣!

    焉知只得半个时辰,祖盛便败下阵来,抹着额间密汗,涩然叹道:“唉,枉我祖茂荫自称族中第一圣手,殊不知,强中有强矣!”

    李越再道:“李五何在……”

    手谈即为下棋,刘浓自忖棋艺不佳,捉着茶碗于一旁观战。

    刘浓见其口吐白沫,心知不能教其咬断舌根,大步疾掠至其面前,随意掏出一卷丝帕,胡乱揉作一团往他口中一塞,渭然道:“快快延请良医……”

    此言极锐,以老子言:上下之所不同,闻道亦不同。就若三岁小孩与六十老翁所闻之道,同或不同?可言之为同,亦可将无同。三岁可至六十,沿途而同归矣;三岁所闻、六十所悟此为不同矣!而这一切,皆因有本可循矣!若无本可依,如何能至?

    “妙哉!”

    “噗嗤!”

    掌声如雷鸣时,刘浓淡然而笑。

    桥然勃然大怒,胸膛急剧起伏,指着孟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而祖盛满脸的笑意亦瞬间凝住,暗觉道道眼光唰来,让人浑身不自在。

    月色同轮,有缺。

    到得后来,孟离锁眉沉思耗时愈来愈久,而刘浓却依旧云淡风轻,时不时的浅抿一口清茶润喉,眼底则闪着锋芒,心道:时候已至……

    “林中本静,何来鸦鸣?”

    “玉鞠高论矣!”

    其声慢淡,锋而不锵。

    众人齐齐还礼。

    当众揭人短!

    刘浓俩人初至时,孟离面色略显惊愕,待听得祖盛报上家门后,随即眼珠一转,啧啧笑道:“娄县祖氏?从未听闻娄县士族中有祖姓啊。莫非玉鞠兄,自觉年底过不得谱碟司那一关,是以提前与庶族结交乎?”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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