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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斯人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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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浓蓦然一怔,徐徐收回目光,见祖盛与桥然皆面现凝问,遂淡然笑道:“刘浓一时失态,玉鞠、茂荫莫怪!玉鞠你已有三年未至,想来此地隐士已然离去,我们莫若就此回返吧!”

    “哈哈!”

    行至竹篱前,桥然朝着院内揖手,大声道:“吴县桥氏桥然,携友拜见老先生!”

    “瞻箦!”

    猛地,一眼凝住。

    相对曲案,二人慢笑。

    “知也!”

    “唉!缘起性空,寂信何持?”

    方丈之室内,一丈四方。檀香如徐,矮案呈黄。

    瓜葛已枯,矮案断肢半截入土,竹制器物斜散四处。门前,竹帘被风挑晃牵着蛛网,一半一半的。一切皆在泛黄,时光,亦或过往。

    闻得哼声,支遁神情窘然,亦不知怎地,其面对华袍郎君时,总让人觉得有些怪异,恰若被缚之鹤!

    “兰陵萧然!”

    蓬船穿过狭窄水道,停靠柳岸。

    支遁豁然而笑,揖手。

    僧人注视着刘浓,缓缓挽起双手,作揖道:“华亭美鹤刘瞻箦,真乃古之君子也!法虔,敬也!”言罢,按膝而起,敲钟三响,一慢二快。

    桥然回首望向水道古柳,再细细一思,正色道:“断然不会记错,三年前,我曾随阿父来此地拜见过,有水道焦柳为证!”

    刘浓接过,笑道:“道林,一路金风。他日,建康,再逢!”

    穿行,穿行于人、海。

    刘浓渭然而怔,不由地想起那年已六十尚且搬砖不堕志的老翁,真是字如其人,拔之若峰,不忘其韧也!

    “瞻箦!”

    柳道口,有离亭。

    这时,听得祖盛在船头朗声漫道:“呜呼,踏游而寻高逸,门前一水兮,竹柳三枝。杳然而去兮,纵心随意!然,悠悠我辈,正当冠年兮,断不可习!”

    “嗯?!”

    顶冠而齐,皆向寺墙。

    赫然见得,在那乌黑的枝杆上,斜斜抽出一簇新芽!

    华袍郎君冷冷一哼,袍袖一挥,单手揽在背后,面上神色颇是值得人推敲。

    “别过!”

    而此时,广州为蛮荒之地贼人四起。陶侃自身前途尚且堪忧,却犹自不忘其志,对刘浓与祖盛期以日后拔擢。需知刺史一般是正四上、下阶,然亦有例外,广州刺史便不过是正五,皆因州亦有上、中、下之分。

    不知?然也,隐士本不知而未知矣!

    嗯?

    “非礼勿……”

    寺墙外,松树下。

    “唉!”

    “嗯……”

    ……

    肃静!哗然!

    刘浓暗暗体会胸口那信帖之暖意,眼神既沉且缓,少倾,旋身,面南,深深稽首,半刻不起。而后面向萧然,揖手道:“谢过萧郎君!”

    顿手!

    桥然抚掌叹道:“松下三问,一问难胜一问,不论是何人答出,皆可敬也!”

    “陶龙骧言:存志、藏志,皆因我道不可失,而欲展志。而后,若有幸得起,望再续瞻箦之茶矣,请携祖氏郎君一同前往!”

    无人回应!

    僧童亦惊,微微歪头,瞄向朱红之门。

    想了想,心乱如麻,挥着大袖疾步而去。

    桥然答道:“不知!”

    支遁搓掌笑道:“瞻箦志存于胸,缘法亦不可摧之。若论风姿修拔,吾所见闻者,唯王氏郎君,可与汝共辉矣!”

    谁?何人?何人可三问皆答!

    刘浓踏上门阶,正欲挑帘。来福疾步越过,挥手揭帘,珠网缠得满脸。而他却浑不在意,胡乱一抹,嘿嘿一笑,将半掩的门推开。

    桥然神色微愣,随之而喃,而后点头道:“然也,已然离去。”

    半晌。

    唉!陶龙骧……

    吴县,顾氏庄园。

    钟声响起时,刘浓微微一笑,作揖还礼。

    咦!

    突地,祖盛在墙角惊呼,手里则捧着一个灰扑扑的物事,三两下将上面的灰尘一抹,再次惊道:“夏仲御!他竟是夏仲御!”

    莫非瞻箦出来了?

    绿萝眨着眼睛道:“定是我家小郎君!”

    “小郎君!”

    桥然与祖盛皆止步于第二问,当闻得内院传来三声钟响时,二人齐齐怔住。

    僧人笑道:“既不可避,放怀便是,鹤呢?”

    小僧童跑过来,嘻嘻笑道:“我就知道,你琴弹得那么好,怎会过不了!”说着,又侧身朝祖盛手一摊:“拿来!”

    “哦!”

    桥然心中颇觉不妥,然祖盛、刘浓已擦身而进,只得跟着迈入院中。

    玉在,人杳!

    闻者皆笑,笑声洒落身后,随着水纹斜作两行。

    “噗嗤……”

    华袍昂然而出,漫眼掠视四下冠带,嘴角一裂,径自而去。一干郎君顿时愣了:他出来了,那,那定是刘瞻箦了!华亭美鹤刘瞻箦……

    刘浓紧随其后,心中则在细细思索:料来,这萧然与支遁与法虔应属旧识,而后者皆是有名的雅僧,与会稽上等门阀交往频频。江东萧姓鲜见,气度如此凌傲,莫非是兰陵萧氏?他受何人所托?莫非是建康王卫?嗯,不对,王、卫刚致信而来,哪又会是谁……

    支遁亦不恼,只是默然无奈摇头,倒是法虔笑慰道:“其天性如此,不必见责!”

    刘浓还礼,目送其跨上牛车,隐在柳道中。手中之物软软的,是支道林用来系鹤的绳子。

    默然而退!

    三位郎君轻身跃下,向柳丛深处而去。踩着青草,闻得燕子啾响如短笛,几蓬草舍呈现在前。再近,微风斜斜,竹帘轻荡于门前。

    待法虔命人朗声宣示四座后,刘浓摇着大袖,不徐不急地行至松下,推手至眉,朝着寺庙一个遥揖,向着环座郎君团团一个默揖,随后沉心、敛意。

    正是,今方我纵声于湖,有诸君为证!

    支遁道:“法虔兄,彼事已逝,何必再提。”

    萧然侧目打量案左神鸟负雏衔鱼香炉,似被其精巧之功所迷,而眼角余光则瞄着刘浓的神情举止,待见其眉色稳若清风过岗,心中委实拿捏不准此人倒底是何心性。身为次等士族,得闻有贵人愿拔擢其才,却仿若无丝毫变化。不浮不冷,好似心净如明,如此气象尚是首见矣,情不自禁的暗叹:诚如支道林所言,此子,犹似谷口之松,我不可窥,倒与一人相似……

    三人将玉葬在院中,随后经水道而出。刘浓回首看向水畔焦柳,早年应遭雷击,半边身子乌黑,而另半边身子却作翠青!

    左手缓摆背后,右手挽袖在前。

    ……

    “不敢受也!”

    祖盛道:“进去瞧瞧!”说着伸手推竹篱。

    一路沿水,一路行马,相伴相随所为何来?蓬船靠岸,华袍郎君回身,望向灿烂红日辉映下的太滆孤岛,淡然而笑,转身疾步踏向马车。

    亦不知过得多久,僧人默然将门打开。

    ……

    祖盛轻声唤道。

    拔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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