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大将军勒军石头城下,率精锐三千入内,俯视建康,传檄入城,劝司马睿斩刘隗与刁协以告天下,如若不然,即提大军,兵谏台城。
谢奕收笼诸方残军,死守东门,奈何众寡悬殊,鏖战一日,眼见即破!!
永昌元年,二月十三。
……
司马睿见得宫人老朽的模样,再瞥瞥铜镜中的自己,心中悲凄难耐,擒走剑走至室外,斜望天上之日,为阳一灼,身子顿时一软,摇摇欲坠,赶紧以剑柱身,喘着粗气,侧然道:“莫非,天欲亡我司马氏乎……莫非,真乃得位不正,而一言成畿乎……”
二月十七,大将军弃石头城,尽起三万余大军,一战击溃刘隗与金城边境。其后一日,反身数击,连败六军。尽斩刘隗、周顗、郭逸、虞潭等人,唯王导得以幸存。二月十八,大将军携狂胜之绩,挥军力摧东门。
“哈,哈哈……”司马睿方一醒来,即纵声狂笑……
建康已有七十载不闻烽烟,乍然间,铁甲兵戈撞梦来,全城震动,里巷轰惊。一时间,人人自危,牛车与蓬舟如蚁乱窜。
闻言,司马睿神情更黯,身子颓然一垮,拍了拍身前楠木板,漠然道:“然也,郗、袁二士,皆乃晋室之忠臣矣,其心足可鉴日月,其魂足可表乾坤!奈何,一江之隔,难解民忧矣!”
转玉阶,走朱廊,即入殿中。
“阿父。”次子周稚顶盔贯甲,按着腰剑,穿月洞而来,奉上一信,沉声道:“阿父,大将军有信致!”
“守,守守……”周札勃然大怒,横目儿子,喝道:“汝可知,袁乔守城不过两日,乃何下场?”
宫人小心翼翼地道:“陛下,百官觐见……”
“陛下……”室外宫人惊赫欲死,噼里啪啦跪了一地。
日悬东空,洒下束光如巨剑,将偌大的石头城拦腰横斩,一半明艳,一半黯淡。昨夜,浓月恰逢浅风,故有水月印潭、波纹冉展,格外华美,周札举盏邀月,独咏于潭畔,好不畅怀,待至兴浓时,服散一帖,醉卧于树下。
周札怒道:“悬军于三军尔!汝当大将军乃善士乎?汝劝吾守城,莫非欲将汝父之头,悬之于城乎?”
“陛下!”王导心怀滚荡,老泪爬帘,泣不成声。
“陛下!”谢奕心中不屑,面上神情却极其肃穆,沉声道:“臣所言之事,字字皆真!”
……
“啊,噗……”
司马睿紧紧的拽着王导的手臂,直勾勾的看着王导,凄然道:“仲父若往,仅需为吾作一言相告大将军……”言至此处一顿,高声道:“公若不忘本朝,于此息兵,则天下尚可共安也。如其不然,朕当归于琅邪,以避贤路。”其声悲怆,正乃末路,闻者无不涕零。
闻言,周稚眉头大皱,看了看身披旧甲、手持锈刃的士卒,暗道:“库中有明甲利刃,奈何,阿父吝财,不愿予之。”心中虽腹诽,却不敢揭阿父之短,只得硬着脖子道:“石头城居高临下,一目可揽数十里方圆,易守而难攻……”
霎那间,跪地悲呼声此起彼伏,满殿诸公至内往外跪得一片,唯有数人昂胸挺腹,纪瞻、谢奕、司马绍。
“陛下,陛下啊……”
周稚心惊,垂首道:“儿子不知。”
众臣见司马睿来了,满堂蚁嗡顿时为之一静,司马睿面不改色,直入龙床,慢慢坐下,看了一眼王导,摆手道:“大将军已破台城,众卿且议,如斯奈何?”
一言即出,如雷贯心,满殿俱震,落针可闻,即便纪瞻亦不例外!少倾,刁协眼睛咕噜噜一转,神情随即沮丧,双手一摊,问道:“此事甚好,然,为何我等一无所知矣?”
“儿子不敢!”
“不可胡言!”
而此刻,司马睿并未踞坐于龙床,正于天子之室跳脚大骂周札,时而咬牙切齿,倏而拔剑斩案。奈何,其人久病缠身,力已衰弱,斩案不得,反伤其手。看着虎口汩汩溢血,司马睿眼瞪欲突,暗觉眉心滚汤,两侧太阳穴刺痛不休。
此言尚未落地,即若狂雷乍响于殿中。司马睿搭拉着的脑袋,猛然一抬,“唰”地起身,一把抓住谢奕的手臂,颤声道:“爱卿,爱卿,所,所言当真乎?!”
大将军……众臣听闻司马睿称呼已改,神情齐齐一变,随即面面相窥。刘隗更是赫得面白如土,心中疾疾一转,捧着玉笏跪伏于地,高声道:“陛下,王敦逆行,妄弑忠良,以不义行道,必亡其于道,如今之计,理当诛尽阖族……”
“呜,呜呜……”
司马睿重重喷出一口带血浓痰,幸而纪瞻早有所备,扭头避过。焉知,刘隗惨了,其人刚好凑过来,欲一窥究竟,正好给喷了满脸,尚不敢骂,只得默默擦拭。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