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宝音知道,阿爹阿娘都心知肚明,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以炔儿皇太子之尊,便是他做了什么,谁也不好指责。倒是宝音,原是公主,女子的温婉淑静一样没学到,性子烈得像极了她娘,为了保住她的“名声”,免得让人知道大晏宝音公主其实不学无术,实无女子之柔,只得由着她对弟弟“栽赃嫁祸”了。天家的事,到底如何,外间大多不得而知。但宝音却知道,炔儿对自己的容忍度,堪比爹娘。自然,这也便是宝音为何可以随便欺负炔儿的原因。
炔儿眼皮别开,哼一声,负手走在她前面。
什么是“代表心”,小货郎自是不明,噎住了,“这……”
炔儿淡淡的,“回宫。”
“没有事,不怪阿姐,我只是……突然想爹娘了。”
她嘻嘻一笑,“做买卖,便该有生意人的样子,童叟无欺才对。他欺我几个是孩童,分明一文钱的货,卖我们一两银子,便是活该受点教训。”
她是陈景和晴岚留在世间的唯一血脉。
但却可以清楚看见,小货郎乖乖地把镯子呈了上去,又跪在地上“砰砰”磕了几个响头,方才挑着摊子跑了。他离去之前,似是有所感觉,朝布匹摊儿这边望了一眼,唇角恨恨的一撇,不过眨眼工夫,便消失在了人群。
从这条街到那条街,从这条巷穿到那条巷,当宝音甩出无数个问题,都得到“不知”的回复之后,终于发现带着弟弟和妹妹出来买东西简直是自找罪受——尤其弟弟是一个面瘫的家伙,妹妹是一个哑嘴的葫芦。
宝音翻白眼儿,“就知道是白问。”
宝音拿着木簪放入怀里,嘻嘻发笑,像是得了多大的便宜似的。赵炔严肃的小脸儿上云淡风轻,似乎也不介意他家姐的“吃亏”。只是陈岚人虽小,却比他二人良善许多,走了不几步,就不放心的回头看看,实是不忍心地道,“宝音,那小老板,其实也不是坏人……”
宝音一手拽着炔儿,一手拉着陈岚,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一双大眼睛水灵灵、骨碌碌、乌漆漆,看上去狡黠而伶俐。在宫里头待久了,宫外的世界于他们而言,便满是诱惑。东街的糖、西街的布,巷子口的糖人,她看什么都新鲜。
宝音撇撇唇,咬牙嗔他,“没人认识你。”
但一文一个的木簪,他一天进账能有多少?
宝音来了兴趣,低头睨他,“此话怎讲?”
“今日回去,有人又该挨骂了。”
“怎的了?”
“小子,有点意思……那怎样才叫有心?”
他盯着金稞子,咽了咽口水,“小姐,可有散银?”
“快点!炔儿,囡囡,快点呀!”
小货郎瞅了瞅镯子,脸上的笑都快要敛不住了。
宝音抬眉轻笑,“没有。”末了,她身子微微前倾,体贴地问,“老板,可是找补不起?”
“囡囡,你看那边……那边!”
三个小家伙躲在布摊后面,布摊的木架子边上,还有一口石凿的大水缸,刚好可以挡住他几个的身子,视线却可以清楚看见那个卖木簪的小货郎。只见他正利索的收拾好摊位,准备走人,两名身着锦衣卫制度的锦衣郎便走了过去,挡在他的面前。
“炔儿,这个小人偶呢?阿木古郎会喜欢吗?”
炔儿沉默着扫她一眼,低头,看鞋子。
陈岚嘴巴动了动,迟疑许久,仍只有两个字。
三个孩子里,陈岚是最为沉默的。
宝音摸着下巴叹道,“唉,戏不好看。锦衣卫最近又仁慈了。”
人群早已围满,他们想挤进去看猴戏和杂耍,必须从人群的胳肢窝钻,宝音调皮惯了,自是无所谓,可炔儿打小严肃高冷,又是皇太子之尊,让他这么往里钻,是铁定不从的。
“那你先把镯子拿着,明儿我还在这里来找你赎回。”
“来吧,我背你挤进去。”
小姑娘喜欢布匹、饰品,喜欢花花绿绿的世界,这嘈杂的、吆喝的、开怀大笑的、轻松惬意的景象,与宫中气氛的严肃沉重完全不同,宝音逛了约摸大半个时辰,仍是乐不思蜀,脚步也越发轻快。
“好戏不看白不看,蹲下。”
宝音顺着他的视线,发现他的鞋上早已添了好些个深浅不一的脚印,显然是被给蹭的踩的,他身上的衣裳也不若在宫中时齐整,这狼狈的样子,自然不是皇太子该有的威仪。宝音有些想笑,但瞄着炔儿的脸,她又硬生生憋住了。只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无奈的抽抽嘴角,转身蹲在地上,把自己的背留给他。
赵炔继续望天,陈岚继续看地。
“不知。”
“这样啊!”宝音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遗憾地收回金稞子,在雪白的掌心里掂了掂,无奈一叹,把它放入钱袋,然后回头看向陈岚。
“炔儿,你说阿木古郎喜欢这个铃铛吗?”
他拽住宝音的手,不挪步。
宝音斜视他,“为啥?”
距离有些远,人群又嘈杂,他们听不清那边的声音。
陈岚更是全程无声,把布景和陪衬的活儿,做得极好。
这个白玉镯子的价值,便是小货郎卖上十年的木簪,也未必能够赚够,他自然是喜得乐事,点头不已——至于明天赎回么?只剩“嘿嘿”了。不过,在他看来,有便宜不占,便是王八蛋。人家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钻到他摊前来让他捡便宜,他又岂会不肯?
炔儿看着她,小脸抬着,不吭声。
宝音嘻嘻一笑,知道说服了弟弟,赶紧拉着闷头不吭声儿的陈岚跟上去,一把拽住了炔儿的衣衫,“是是是,你是为了长姐才出来的……来,姐牵着你的手,免得你走丢了,那可就是国之损失了。”
白玉镯子易了一支木簪,似是皆大欢喜。
“停!”炔儿像是听得不耐烦了,哼了哼,“是谁说要给阿木古郎买礼物?”说罢他抬步往前走,挤入人群,人人的身子,脊背却是挺得笔直。
“囡囡……”宝音选择症犯了,在弟弟那里得不到答案,又把头转向了陈岚,一脸都是“求告之”的无奈,“你说呢?选什么好。”
炔儿抬头看着家姊的脸,小眉头蹙起,不答。
“囡囡,把你腕上的镯子给我。”
这金稞子的价值,便是把他自己卖了,也找补不起的。
与宝音的灵气活泼不同,陈岚八岁的年纪,已有女子闺范。
又一次沮丧之后,她站定,瞪着赵炔,“你是男人不是?”
“喏,这支木簪多少钱?”
宝音小手把着木头发簪,在手心里转来转去,嘴巴微微下撇。她比陈岚高了半个头,比炔儿高一个头,加上习惯的公主仪态,俨然长姐之态,气势不凡。
宝音抿嘴一笑,“那好,真便宜。”说罢她探向腰间绣工精细的钱袋,然后从里面使劲扒拉出一颗手指头大小的金稞子来,“啪”的拍在小货郎的摊子上,笑眯眯道,“木簪我要了,老板,找钱来。”
陈岚摇头,笑容像是灿烂了许多。
“咦”一声,宝音乐了。
宝音兴奋地尖叫着,指着不远处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的猴戏杂耍,小脸儿上红扑扑的,使足了劲儿拽住弟弟和妹妹,想从人群中钻进去。炔儿被她拉来拽去,在人群里磕磕绊绊,早就不耐烦,一张小脸绷着,没半分喜气。
“可以,可以……自是可以的。”
赵炔瞄她一眼,又瞄一眼宝音,摇了摇头。
宝音原本玩得正尽性,闻言不解地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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