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百里瑾宸!
他吊儿郎当,心情颇为愉悦的去澹台凰的屋子寻她,即墨离自然也形影不离的跟着。
而即墨离,看完这些,又该做何想?
人的心,在被伤过很多次之后,会慢慢变得坚硬,慢慢学会隔绝,也慢慢懂得保护自己。
倒是皇甫灵萱看见澹台凰的时候,眼神闪了闪,似是想出去迎接,但不知是出于什么,没有动。没过一会儿,澹台凰自己进来了,武修篁自然早就知道自己的老友,早早的就带着她到了,所以这会儿也没拦着。
澹台凰咂巴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觉得楚长歌没多久,一定会出点状况……
她抬起头,把令牌和信件一起递给笑无语,开口道:“这是父皇要我给你的,我也不知道父皇为什么要我把这些东西给你,但是他说您看了这封信就会明白!”
楚长歌整个人仿佛被几根钉子,狠狠的钉在原处!一动不能动,只能茫然的看着窗口,看着她漠然离开的背影。果然,她不肯再信他了!即便他此刻是真心,即便他已然悔悟,但在她眼中,也不过是做的一场好戏而已!
皇甫灵萱听完,只笑了一声,随后看着她低声道:“你不必多想,这消息刚刚传来的时候,我的确想杀了你!但,几天之后,我冷静下来,便也再没有这样的想法了。因为皇兄,我了解他。他从来霸道,专制,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替他做决定,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改变他的决定!”
看着他这样子,已然是有些死心,几乎能确定皇甫灵萱不会再回头。但他还是坚持留下,坚持不走。
武神大人看了她一眼,眼神有点玩味,但还是相当“听话”的跟着她上了屋顶。他老人家往屋顶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二郎腿翘起来,很风骚的问澹台凰:“怎么,看上我了?”
她这样说,澹台凰也不敢吭声了。就像自己当初因为父母的婚姻,所以始终不敢接受君惊澜一样,而皇甫灵萱如今的程度,比自己更深。只是一对已经相爱的人,就这样错过,真的很可惜!
彼时他正在兴头上,头也不回的冷声答了一句:“生气了?那就让她滚!”
皇甫灵萱这次没吭声,沉默着点点头。
她这样说完,倒让澹台凰的心里多了些感动的感觉,他们兄妹都是这样,痴情,付出,无悔。她明白皇甫轩的无悔,所以对自己也没有怨恨,这样的姑娘,她似也明白了楚长歌为何会在不知不觉中爱上。
皇甫灵萱抓着澹台凰的手,不停的颤抖,极为惊慌失措地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
他说完,呼吸便越来越弱,慢慢不能说话,轻轻的倒在她怀里。她摇着他的身子痛呼:“楚长歌,你给我醒过来!我不管了,我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你给我醒过来,你醒过来,你醒过来我就原谅你,我跟你走……”
她只是点点头,轻笑道:“这也没办法,谁让你自己不珍惜!”
这一夜极为平静的过去,楚长歌做完事情之后,回到自己房中,粗茶淡饭,吃着自己从前从未吃过的东西,但他并未多话,也并未嫌弃的表示抗议,只沉默着吃完,沉默着看着桌上的烛火,不一会儿,看见澹台凰从隔壁房中出来,同时武修篁进去。
“噗……”利剑入体,扎得很深。
澹台凰嘴角一抽,极无语地道:“你想多了,我是你徒孙的未婚妻!”
夫妻这种事情,劝和不劝分,尤其楚长歌如今是真的浪子回头了,所以作为他们两个人的朋友,她也希望他们还有可能。不过这选择权,自然还是在皇甫灵萱的身上,没有任何人能替她做决定!
顾不得他,飞快的从屋顶上跳下去,这会儿楚长歌都没剩下几口气了,一直呛咳着,鲜红的血沫一串一串的涌出来,皇甫灵萱抱着他,不住的落泪。
粗布麻衣,楚长歌还当真是这一生都没穿过。他看了一会儿,那眼神极为嫌弃,只单单是嫌弃这衣服,却还是起身换上。
他铁青着脸色不说话,武修篁又接着道:“而且我要提醒你,如今她很不喜欢你!也不愿意看见你,就算你愿意留下来做杂役,你也未必能挽回她,或者就连跟她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说不准最终只能看着我们恩恩爱爱!所以我劝你还是离开,留下来根本没有半分必要!”
她端详了楚长歌的方位许久,那眼神满怀探究,似要透过他的脸,而看清他也跳崖的缘由。为了她?她还真的不敢信!
她确定!墨千翊之前都并不想杀楚长歌,也就是方才楚长歌那一句话刺|激了他。
皇甫灵萱喜极而泣,随后竟晕了过去!
所以,还是活着!
笑无语一直以为自己是被亲生父母抛弃,或是父母出了什么事,只剩下他一个。他对这些看得淡,并未去查,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黑衣人的剑,对着楚长歌的胸口刺入,皇甫灵萱惊恐的瞪大眼:“不——”
她从来是个聪明的女子,也因为这聪明,所以永远不会做蠢事。除了这一次跳崖……
澹台凰能看出她的变化,皇甫灵萱自己自然也能体会到,这话说完之后,她自己也愣了一下,似不敢相信这样的话,这样澄明之中带着沧桑的话,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她眨眨眼,扑哧一声笑了,又道:“我觉得人死了一次之后,对很多事情都会看淡很多,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呢?”
澹台凰嘴角一抽,恶俗就恶俗,管用就好。
随后扭过头,对皇甫灵萱道:“我拖住他,你快走!去找那个人……”
这下怎么办,怎么办,她完全慌了!
而下一瞬,楚长歌飞快的丢了自己手上的水桶,一下对着皇甫灵萱飞奔而去,二话不说的挡在她面前!
澹台凰出来之后,径自到了他房中,见他双拳紧握,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而隔壁房中,又是那种极熟悉暧昧的声音传过来。
“本王不出去!”楚长歌吞下药丸之后,便也能说话了,说完这句,又对着武修篁极为坚定的开口重复,“本王不出去!本王的女人和孩子都在这里,本王绝不会出去!”
这姑娘,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满心只知道情爱,却不懂得其他的小姑娘了。她早已能很睿智的看清楚眼前的情况,看清楚自己,也看清楚别人。从前那些在迷雾里的懵懂和彷徨,如今都已经没有了,她像是一弯湖泊,没有流动的水源打扰的湖泊。
作为一个父亲,他终日悔恨寻找,但儿子是皇子,失踪的消息传出去会引起轩然大|波,最终只能隐瞒下来。
她默默看了半晌之后,开口询问:“楚长歌他……你心里怎么想的?”
那时候,透过门缝,看见她的背影僵了一下。而终于有一天,她也让他滚,这时候他才明白,这一个“滚”字,到底有多难听刺耳!
澹台凰远远的看了一会儿,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应该赞叹武修篁够狠,还是同情一下楚长歌!这一次下手的确是重,甚至还要他放下王爷的尊严和身段,来做个杂役,看来这位武神大人,对负心之人的确极为怨恨!只是不知道楚长歌,能不能坚持住!
他身子颤了颤,恍惚中忆起那日,自己拉了御剑山庄的庄主逍遥,在房中翻覆,而她忽然推门,看见这一幕之后,转身便匆忙离开。逍遥问他:“王妃看见了,若生气怎么办?”
笑无语皱眉,有点不明白的看她:“找我?”
那胸口有血潺潺流出,将他原本就深色的衣服,颜色染得更深了些。
澹台凰摇头:“这里没酒,我也没带酒来!”
皇甫灵萱看了楚长歌一会儿之后,对着澹台凰笑笑:“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钟离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笑无语的反应很奇怪,她把令牌递给笑无语,开口道:“父皇临死之前告诉我,他说这个令牌,是打开皇陵密道唯一的钥匙,那里累积着东晋历代的财富!足以买到军队,足以重建一个东晋,但这笔财富你想怎么用,全在你自己,父皇并不在意。他让我将这个交给你!”
二话不说,拖着武神大人,飞身上了屋顶,开口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澹台凰这会儿也是懵了,她完全没想到墨千翊到最后一刻,竟然真的动了杀机!
脸上还有伤痕,身上也都是伤,一扯就痛。然而他心里清楚,那个男人不会给他养伤的时间,今日便要开始做事。
就像她当初接过了楚长歌的手帕,如今却不敢接过武修篁的手帕,因为太明白温柔这种东西,是能杀死人的!尤其是虚假的温柔!
出门,提水。
让自己深爱的女人,去找其他男人,他自己也觉得讽刺,但此刻也只有如此。
这会儿,下头又开始重复昨日场景,楚长歌安心的做着杂役。
最后武修篁沉寂了很久之后,冷声开口道:“他如今身上的经脉伤得很严重,我没办法送他出去。等他好了再说!”
他一生负心无数,竟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这一日。竟不知道一个人的心中,能因为感情,而有如此多的害怕!他却明白,此刻若失去她,就将失去此生最为珍贵的一切。
武修篁转身出去了,就留下楚长歌一个人在屋内呆呆的坐着。
终于,笑无语颤抖了半天之后,猛然一挥手,门口侍卫腰间的佩剑落入殿中,他蜷缩在角落里,把头埋在膝盖中开口:“杀了我,杀了我!求你们,杀了我……”
说着,剑狠狠刺入楚长歌的心口。
这话,说得很有技巧,说明了楚长歌已经后悔。其实也就是刻意说给她听!
这下,武神大人很快的扭过头,看向澹台凰,眼神鄙视曰:英雄救美的戏码?你真恶俗!
楚长歌今日就在那里干了一整天活,澹台凰估计他都已经快累趴了,尤其手上可能全是伤痕,但他竟也一言不发,不说疼也不说累。这倒是让澹台凰有点刮目相看,她还记得当初这个人和铜钱一起,翻自己的墙,后来摔了,狠狠的臭骂了一顿铜钱来着。
好像都扯平了,只是皇甫灵萱受得苦痛,时间长一些,而楚长歌时间短一些。但没关系,还欠的那些,他会用下半辈子去弥补!
而隔壁,楚长歌正坐着,身上的伤都早已被人包扎好,侍婢端着一身小厮的衣服进来。冷声道:“主人说你如果要留下,就出去干活!这是你的衣服!”
澹台凰也不避讳的点头,所以要把武神大人拖出来,待会儿不要碍事。武修篁听完又点点头,慢慢的打了第二个哈欠,几天都没睡好,整夜鬼叫鬼叫的,也累得很。他倒下去之后没再吭声,他还有自己的事,这事情早点处理完了也好。
果然,她没料错。不一会儿,这提水的事儿干完了,就该砍柴了,但是没做过粗活的人,那手都是极为娇弱的。不一会儿,他手中握着的斧头之上,就已经都是斑驳血迹。
“澹台凰,过来吧!”皇甫灵萱善意的伸出手,澹台凰也很快的伸手握住她的。
笑无语没说话,但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从他的表情和反应,澹台凰能看出来他不知道。
澹台凰哪里知道最后会搞成这样,整个人都还在发懵,看着那两个人走了。
她奇怪的沉默,让整个屋内的气氛也有一丝古怪。最终是皇甫灵萱开口,打碎了这沉默,她声线极为轻柔,低声道:“你是因为皇兄的事情,所以才来管我的闲事。也因为皇兄的事情,所以才不敢开口跟我说话,怕我骂你对不对?”
因为他们到了之后,就听说那两人已经没事儿了,只是澹台凰有点事情找笑无语,让笑无语等着她,所以笑无语这些日子也一直没走,待澹台凰回来。
黑衣人和楚长歌对视,但最终,那黑衣人还是收了剑,后退数步!飞身而去……
他并不会做事,满头大汗,也没劈好击几块柴。因为劈柴这东西,不仅讲求力道,也还讲求方位。如楚长歌这般什么粗活都没做过的人,只能用些蛮力,而且是出了几倍的力,也干不好一倍的活。
所以他也不知道,此刻皇甫灵萱正坐在窗口看着他。
他一颤,不能再动,只剩下苦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武神大人愣了一下,似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徒孙是谁,想了半天之后,终于给想起来了!点点头:“你说的是北冥的那个小子?的确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能看上你,你很不容易,一定烧了不少高香!”
他星眸沉痛,面上的胡渣也极为刺眼,然而皇甫灵萱冷冷的看了他半晌之后,忽然勾唇冷笑,那笑意甚至可以说是很有些残忍,嗤道:“装得挺像!”
澹台凰从未看见过楚长歌那样温柔的笑容,不含任何虚假和杂质,也不带任何敷衍,只是这笑容,只对着皇甫灵萱一个人。就连他从小就不离手的玉骨扇,也因为放在板凳上,皇甫灵萱不小心坐上去,轻轻搁了一下,站起身。
澹台凰整个人都懵了,原本她和墨千翊商定,只是做一场戏,可是看这样子,墨千翊是假戏真做了!他真的想杀了楚长歌,那这对着胸口的一剑,也深得很!真的把楚长歌的心脏刺穿了?!
她能看出来,这两人的轨道已经渐渐偏离了,快慢慢的变成两条笔直的平行线,各自走向前方,随后过着一个人在那里品尝痛苦和悔恨的滋味,一个人在这里遥遥相望,就这样安静而疼痛的过一辈子。
笑无语看完,手上的信件滑了出去,整个人也跌坐在地,他在发抖,似乎处在冰天雪地里,整个人都在抖。
皇甫灵萱亦早已流泪满面:“你何必如此,你何须如此?你要我怎么办……”
武修篁这会儿也有点讶异的起身,然后奇怪的看了澹台凰一眼,开口叹息道:“原来这就是你的方法,的确快准狠,直接把负心汉给宰了!现在的年轻人做事果然很果决!”
落井下石,幸灾乐祸,完全不安慰,是澹台凰对待负心汉的处事手法。
如今她对皇甫灵萱,满是歉意,尤其因为皇甫轩,她是皇甫轩的家人。所以这会儿,她竟然都不知道自己如果开口打招呼,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澹台凰知道这时候楚长歌肯定认出墨千翊了,但是他还是带着他回去,也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澹台凰深呼吸了一口气,有惊无险。这会儿也就只剩下澹台凰和百里瑾宸,两个清醒的人在门口,墨千翊慢慢从桃花林里出来,脸色有点发白,轻声道:“他说完那话,我真的想杀了他!但最后……我下不了手!”
“嗯,看样子你似乎准备了什么?”武神大人打了一个哈欠!
澹台凰极为他们高兴,过程很曲折很虐,好在结果还不错!
澹台凰这会儿完全傻了,终于是一截雪白的衣角飘了进来,一挥手,将屋内的人全部扫了出去,便开始救治楚长歌。
从他出生,老皇帝便决定了儿子的名字和地位:钟离皇!一个字,就足以说明一切。
这话,澹台凰还是表示赞同的。随后她看着楚长歌道:“这家伙也就是个混蛋,如今他已经后悔,已经知道你的重要,但是不管你愿不愿意原谅他,我也还是站在你这边的!”
这下,澹台凰也募然瞪大眼!再去救楚长歌,已经是来不及了!
皇甫灵萱在屋内看着,就在这会儿,一个黑衣人从林间跳出来,手上拿着一把长剑,对着屋内的皇甫灵萱突袭而去:“皇甫灵萱,拿命来!”
本应该是有仇恨,却最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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