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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意外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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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瞳抬起泪眼,不知道为什么花笺现在说起这个,她好好想了想道:“聪明、机灵、识时务,如有机会,能成大器。”

    萧瑟拄着手杖,也在一丛树后面静静地看着花笺离去,他的表情同样怔怔的,那一瞬间,他明显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却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不见了。从那以后,他经常会时时停下来,露出这种表情,怔怔想一想。

    下面一片安静无声,大家都突然觉得,这个一直以来像个笑话一般的显宗,其实也颇具威严。

    萧瑟面色一沉,刚准备问话,谁知身边多日来一直懒洋洋、病恹恹的花笺却突然尖叫了一声,用极其敏捷的动作从他身边一步蹿上,直接奔到那个脏兮兮的乞丐身边。

    青瞳身子浸在热水里,只觉自己全身骨头都在叫嚣,不由舒服地呻|吟了一声。

    甚至青瞳亲手组建的西北军,也有相当多的将领心中害怕,他们跟随青瞳打过平逆战,对这个主帅是了解的,现在她或者能体谅大家的苦衷,不去追究。但她现在有容人的胸怀,十年后二十年后呢?人年龄增大,脾气改变的事还少吗?

    突然一个响亮的声音叫了起来:“哎呀呀!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继续!”

    不管好不好,这个宫女还是叫缘荷了。

    花笺小女儿之态远比她要更甚,一直都比她喜欢八卦流言,爱打听小道消息。要是往常,光山洞里那十来天发生的事,不说一宿花笺是肯定不会放过她的。可是如今,她只是一笔带过,含糊地说了句两个人找个山洞避开追兵,躲了些日子才出来。花笺居然哦了一声就算了,没有仔细去问细节。

    发生了这种事,青瞳就是给他们多少承诺,他们都不敢相信的。即便为了安稳朝堂,暂时不追究,女皇也才二十几岁,日后漫长的执政生涯中,随时都会收拾他们。哪怕现在只是跟屁虫般附议,甚至只是没有勇气发对的人,都不可能在她心中留下好印象,即便不收拾他们,日后也休想得到重用,甚至他们的亲信门客、子孙后代仕途都会受到影响。日后万一犯了一点小错,皇帝还能不借题发挥,从重严惩吗?

    青瞳打了个冷战,心中十分恐惧,花笺死在荒山野岭中,她可能连她的尸体都找不到。

    他将手碰在她额头上,挺好的,没有热度,不过并不是身体不适的时候都会发烧,于是他又拉起花笺一只手把脉。

    这只可怜的驯鹰把休息地点选择在它熟悉的、荒凉到没有生命的干涸古道上,在它的记忆里,这条路是安全的。可是刚刚落到能看清地面的程度,锐利的鹰眼就发现了地面上活动的人群,驯鹰受惊转身飞回天上。

    萧瑟又拿起一张纸,刚写了一个字,想想停下来,道:“花笺,你饿了吧?该到吃饭的时候了,叫人把饭菜端进来,我们一起吃?”

    他们这是无赖做法,死不认账!根本没有先帝,一切都是你元修自己做的,这样一来,就算和四十万军队开战,都有理由了。

    所以,当青瞳的安民诏书从关中传回来时,胆子小的官员如遭雷击,吓得六神无主,却有相当一部分人在仔细衡量之后,准备赌一赌。

    “哎呀!”花笺突然皱起鼻子打断她,道,“你臭死了!快去洗洗干净,我们再聊。”

    “花笺,这件事,既然萧瑟不放在心中,你也别这样了……”

    驯鹰虽然比一般鹰大些,但也不过三五十斤,如果放开了吃,一只鹰还不够十几个人吃一顿的。这种机会再也不会遇上,原本不足以让一群人继续走那条路。但是驯鹰脚上绑着的竹筒,上面有关西瞻二十万军队的消息,就足以让一群人愿意破釜沉舟,冒险前行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生无能,好生无力,离非、周远征、阿苏勒、母亲、花笺……挣扎了这么久,想保护的人一个也保护不了,想要的人一个也留不住。

    他们认为已经死了、已经昭告太庙的先帝——武仁帝苑勶,居然平安回国了,还在四十万关中军的护卫下,发来一封正式安定民心的诏书。

    她决定向事实屈服,回头重走大路了。虽然这么一绕,多半赶不及回去阻止元修,大苑不知为此要付出多少代价。但青瞳觉得自己继续走下去,只能变成饿殍,同样对事态毫无助益,既然救不了人,那就先自救吧。

    “臣请陛下下旨严惩!”

    要不怎么说人脉很重要,元修刚刚被青瞳逼得跳进湖里,直到个大男人痛哭流涕才得幸免,这个更大的阴谋策划者,因为花笺的面子够大,青瞳连坏脸色都没给他看。

    “咳……”吕慧安干咳了一声,“陛……陛下,关中四十万军队受元修蛊惑,不可轻信,陛下要防止万一,不可在此时调离西北军。”

    这真是……很绝!不管将来结果如何,气势上,显宗皇帝并没有输给武仁皇帝。

    谁知这话一出口,两行泪水骤然从花笺脸上淌了下来,青瞳一惊,直觉终于觉得不对,她用力抓住花笺,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花笺说得简单,青瞳却觉得很是心疼,将她抱在怀中靠了一会儿,花笺静静地一言不发。

    “我不饿,你自己先吃吧。”花笺轻轻说道。

    萧瑟皱起眉头,花笺看上去是那么落寞,越来越落寞,连他把办公地点搬到她身边,尽力陪她说话,也不能让她精神一点儿。

    太常寺卿吕慧安抢先一步,恭敬上奏:“陛下!关内侯元修这贼子竟然如此猖狂,假冒先帝旨意,意图扰乱朝纲,请陛下将这贼子抄家灭族,以正国法!”

    无数官员从位列里出来,一起举起笏板,齐声说道。苑瀣看着这些突然变得恭敬非常的臣子,心里感觉却是十分滑稽。

    花笺静静地坐在窗边向外看,她脸色苍白消瘦了很多,人也沉默了很多。

    门外立即走进个低眉顺眼的小丫头,她小心翼翼地道:“侯爷早就叫人准备好了温水,这边请。”这小丫头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会见到这么大的人物,紧张之余无比谨慎,气也不敢多出一口,脸都憋红了。

    青瞳皱皱眉,思索一下,想提一个她会感兴趣的话题,于是眨着眼笑道:“那你和我说说,你出京之后,怎么不去找霍庆阳?不去找常胜?偏偏去找萧瑟呢?”

    “你在哪里遇上的那个人?那个人什么样子,你说,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没有人认为此事可以善了,既然这样,还没有交手,你为什么就认定我输了?认定你有资格对我发号施令?你可以恨我,可以杀我,但是不应该藐视我。

    任平生所带领的偷袭队伍深入草原日久,粮食早就吃完了,一直是吃牛羊和打来的猎物,所以他们手里也没有粮食。

    他这样近距离拉着花笺的手,脉象终于有了一点异常,花笺看着他,神色复杂,缓缓抽回手,“我没事,你忙你的吧,我真的没事!”

    九皇子虽然明面上的胜算很小,但如果能对他们言听计从,乖乖做他们的挡箭牌、做他们的幌子,他们也不吝惜在这个存亡关头将家族用来保命的全部实力拿出来,那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可是他倒好,这个时候玩起金口玉言、乾纲独断来了!居然来了个谁说话我也不听,真把自己当成说一不二的皇帝,不去防范关中军,倒把身边最大的依仗西北军也调出去一半,去打西瞻了。

    如果现在痛哭流涕地效忠青瞳,等待他们的,还是生死全在他人一念之间的命运。如果咬牙效忠九皇子,一旦成功,则是最容易出头的拥立大功。不光个人的政治生涯,便是整个家族,都会因此大大上前一步。

    见有外人,青瞳就住了口,她也实在受不了自己这个脏样子了,略略看了萧瑟一眼,便跟着那小丫头去偏房,见沐浴用的温水、皂角、香榄等物果然早已齐备,浴桶旁边有一张矮几,上面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不是因为这个,那不是我的错。”花笺轻轻地道,“但我不愿意嫁给他。”

    京都朝臣是大苑权力核心,京官也是从各地无数不见硝烟的战场上厮杀出来的胜利者,他们中很多人都是隶属大家族几代为官,大部分都暗中拥有保存家族的隐藏实力。这实力或是十分可观的财物,或是关键时候可发挥大用的死士,或牵一发动全身的秘密消息,或千丝万缕的人际关系等等。一家或者无济于事,但是无数人齐心合力,这力量就不可小觑了。这些力量是家族最后一步棋,不到生死关头是不会拿出来的。如果不是他们误以为青瞳已死,随波逐流地站错了队,现在就到了整个家族兴衰荣辱的关键时候,这些力量还不会拿出来用呢。

    “你这是怎么了?”花笺和萧瑟一起问出口。

    十几天后,花笺就写了第一封信来,她在渝州平乐郡郡城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兑下了个小饭馆,雇了几个伙计,自己兼做记账和老板,日日都要忙到深夜,可惜经营大概不很得法,至今仍然亏损,花笺为此烦恼,正在想解决办法云云。

    一双双眼睛全都盯在显宗皇帝的脸上,观察着他的反应,每个人对他的态度立时恭敬了很多,大家看他的目光再也没了嘲笑和不屑,九皇子要到此刻才享受到一国之君该有的待遇。

    青瞳瞪着红彤彤的眼睛,怔怔地看着她,有一句不忍出口——如果这一天,永远也等不来呢?

    萧瑟踌躇一下,站起来拖着腿走到她身边,“那你闷不闷?要不要我陪你出去走走?”

    重阳旧时明月路。袖口香寒,心比秋莲苦。休说生生花里住,惜花人去花无主。

    缘荷和花笺远比和青瞳熟悉,当日她头上一颗珍珠,最终竟引致皇权的更迭,事后好长时间没有人有暇顾及她。而她本是容嫔特别挑选出来,准备凭借她的容貌和滁阳回来的杨妃争宠的,原本不是宫里的人。结果几天之后,景帝都自身难保,谁还顾得上她?她的地位立时变得无比尴尬,流落宫中出不得进不得,几乎衣食无着。

    好些人都抬头诧异地看着他,他还真准备打南诏和西瞻余部?现在莫大的危机就在眼前,很可能他的诏书前脚送去关中,后脚关中四十万军队就来围剿他了。他还不赶紧利用这点时间多多积蓄力量,将能调动的兵力全调动起来。关中军远来劳累,他们又有京都江州等地的坚强防御可以依靠,此长彼消之下,或者还有一战之力。如果此刻他还调兵出去打南诏?还要剿除西瞻余部?岂不是自杀行为?

    当日散了早朝,无数大臣从太和殿走出来的时候,都是脸色铁青一片。人人都是心事重重,个个都又重新考虑自己的效忠问题了。

    青瞳看了他们一眼,这个真的很难解释,他们走的是一条近路,顺着一条干涸的河道行进二十天抵得上走正常路两个月的行程。任平生得到的情报里,是这条路没有水源,他们都觉得不要紧,每个人四匹马,多带清水就行了。但是他们不是真的牧民,对草原并不十分熟悉,乍听到那么大消息,已经占据了他们全部的思维。谁也没想过,没有水源同时也就意味着没有生物。

    花笺嘴角咧了一下,像是笑,可这笑也太难看,“别人我信不过,赵如意找人冒充你,毕竟我也是合谋,我怕把我自己搭进去。想找萧瑟,帮我拿个主意。”

    苑瀣淡淡一笑,“朕既然和元修说了,朕这边有战事无法抽身,岂能骗他?”

    朝臣们面面相觑,一时无言以对。原来“戴罪立功,打退西瞻敌人,朕便可以从轻发落”,这一句话,却是青瞳发过来的旨意里面的原话。

    花笺淡淡摇摇头,“你忙你的,我不觉得闷。”说罢又转头望向窗外。

    五天之后,她就知道厉害了。饥荒中的难民是什么感觉,她已经有了深切体会。

    花笺微微一笑,道:“你们要打回京都去,我不想看了!这一折腾,又是多长时间的纷纷乱世?又得有多少有人烟的地方变成荒郊野外?又得有多少人要逃亡?有多少人和我一样遇到坏人?你们的雄图大志不是不好,我明白,可是我是真的不想再看了。”她瞄了青瞳一眼,笑道,“你那么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干什么,我没打算失踪,一定让你能很容易找到我就是。我不走远,也许就在关中,也许就靠近晋阳,选个我喜欢的地方,安静地住下来……你别担心,等有了具体的地方我一定马上就告诉你,不让你着急。我五岁就进宫了,几乎等于没有活过一般,我很想试试像我们这么大的姑娘,别人都是怎么生活的。青瞳,我和你本来就不是一样的人,留下也没什么用处,你就让我轻松轻松吧。”

    那一夜两个人彻夜倾谈,谁都没睡。第二日清晨花笺就静悄悄地动身了,她只拿走了几百两银子,青瞳怔怔地看着她的身影穿过关内侯府的池塘回廊,消失在假山的那一边,心中似乎破了一个洞,不停有东西漏出去,可她又说不出到底什么漏了。

    一个国家不可能有两个皇帝,既然青瞳没有成为先帝,那九皇子就没有继位的理由,下台似乎毫无疑问。而且,一朝天子一朝臣,站错队的绝大部分人,政治生涯也要跟着下台的人同时结束。这一切乃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既然你是玩政治的人,输了也要认命,没什么可说的。

    “花笺,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大位落定之后,花笺身份猛然间拔高,这个宫人的安置问题就有人来请示她了。花笺对这个舞跳得好得不得了的女孩子记忆深刻,问清楚她宫外已经没有亲人,便做主将她留下了。她是受到专门训练的,当真给花笺帮了不少忙,不然凭花笺自己,绝对没有本事将宫中大小事宜打理清楚,所以花笺对她十分倚重。之后青瞳事情越来越忙,花笺一人越来越无聊,和这女孩也就渐渐亲密。

    “众卿还有没有问题?”苑瀣沉声问道,眼睛在朝臣脸上一个个扫过去。

    元修还是比较会讨好,这一包衣服从里到外俱是精工巧做,料子、式样、颜色、绣工,哪一点都达到贡品的水平了。连佩戴的簪环钗镯等首饰也全精致华美,每一件都值不少钱。

    他难道不明白,西瞻那些余部或许可以打垮,但他也肯定会被关中军打垮吗?他找死不要紧,自己整个家族岂不是跟着一起死了?恨只恨他们为了激起九皇子和青瞳对敌的胆量,已经或多或少将自己手中的底牌透露给他知道了,等于和他拴在一起了。如果青瞳现在身边没有足够依仗的势力,他们现在效忠还来得及的话,估计一天之内,朝臣就能倒戈八成。

    大苑朝堂百官现在很纠结。

    萧瑟不是装样子,他是真的有不错的医术。这并不稀奇,在古代,易经和黄帝内经是读书人必看的书目,所以历代读书人中,会医术和卜卦的着实不少,只不过这些在士子眼中是杂学,不宣扬罢了。

    青瞳大惊,一把拉住她道:“花笺,你什么意思?你不在我身边?”

    一群人一起嗤之以鼻,觉得他饿得产生幻觉了,因为在他们看来,天空一碧如洗,鸡毛也没一根。但是老任随着话音,直接就是一挥手,一块石头直上直下地冲进天幕,随着一声凄厉的鸣叫,一只让青瞳看了十分眼熟的动物带着厉风砰的一声掉在他们面前!

    只见元修的管家远远冲萧瑟尴尬地一抱拳,想必这个人进来是元修示意的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花笺忽然嘲讽地笑了,心道:“家,当然是安在心里的。心里没有,选京都还是关中有什么区别?萧瑟,你就是承诺得再多,但你心里没有家,怎能给我一个家?”

    “那是他的事。”苑瀣将手一摆,声音沉了几分,“朕已经决定,此事不用再议!南诏方面众卿若是没有合适人选,朕就任命西北军副将方克敌带兵征讨南诏,给他三日整顿,三日之后,众卿早朝之后莫走,随朕一起,午时在得胜门为方将军送行!”

    说着冲门外拍拍手,道:“来人,打一桶温水来。”

    他还真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皇帝,元修只是他派出去带兵的大将了?他也不想想,元修能听他的吗?

    “是啊!陛下,如此逆贼,不杀不足以正法纪,不除不足以昭日月!”

    “什么事?”青瞳哽咽着问。

    饥饿还只是困难的一小部分,一望无际的荒原,给人的精神压力更加叫人无法忍受。不管走出多远,太阳始终高高挂在头顶,四周始终是荒芜的河道,景色始终一成不变,不管走多远,都好像始终没有走一样。一切酷似一场噩梦,让人有放弃前行躺在地上等死的冲动。

    于是孙阔海忍痛舍弃了京都的六千同袍,在大苑南部重新开始他们旋风般的席卷过程。南诏也同时加紧了进兵过程。

    青瞳见到花笺,心中十分兴奋,就把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简单讲了一番。两个人从幼年相识,还从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何况分开之后,两人各自经历了许多事,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那一股兴奋劲支撑着,所以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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