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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苑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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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只因臣所奏事小,便坏了这三日回批的规矩,这便是大事了!此例一开,便是怠嬉之源、乱政之祸。”

    常逾猛然转身,啊了一声,然后才手忙脚乱地谢恩。我解下身上捂得我很热很烦躁的大氅,温温地道:“外面天寒,把这个给常大人系上,挡挡风寒!”

    “是,奴才多嘴!”程允小心地看着我面色,估计是发现我并没有真的生气,自己偷偷捂着嘴乐了,过一会儿又道:“万岁,这个文公子不错了,是湖州远近闻名的才子呢,听说他写了好几本诗集了,京都市面上也能买得着,万岁想不想看看,奴才叫尚书局进一本?”

    这是前任相国亲手设计的,这人真是个奇人,治国之余居然还管做帽子?因为上上一任女皇——我姑姑,嫌上朝用的翼天冠太重,他就画了这个图样重新打造,这一个虽然通体也还都是金子的,代表九州的金凤也没有减去一只,可重量却不过一斤多一点,四执库里任何一个皇冠都比这个重很多倍!

    接过水桶才发现比自己估计的还沉不少,他一个文人,也从来没有干过粗活,然而这个女子都能拿动,他也不好意思示弱,咬着牙涨红着脸拎着桶往内室走,桶底刮着青砖地面,也发出和刚才宫女拿桶时一模一样的拖拖拉拉声,片刻就出了一身透汗,看来这次洗澡一定会洗得更通透些。

    现在还是早晨,我也没耐心等到晚上,于是我采用了最直接的办法,去弘文殿父亲的桌子里拿了个玉牌,父皇不写旨意而是传口谕的时候都是用它做信物,我赖在他怀里看他批奏章的时候看得多了。父皇还在上朝,母后还在宣陵祭祖,我的哥哥们还在太学上学读书,没有人可以管得住我。

    我略略加重了语气,道:“常卿的意思朕知道,然而律法是约束是天下百姓的,也是保护天下百姓的,宗亲也在保护之内,不能因为涉及宗亲,朕就要大义灭亲,那也谈不上公正。律令贵在公而不贵在严,欺贫媚富固然可耻,但是为了一己声名杀富济贫却也不是朝廷官员应有的品格。朕觉得,不管为了什么目的,都不应该损害律法,这才是真正的爱民,常卿以为然否?”

    我好辛苦才忍下这个想法,这事要是给我姑姑武仁帝处理,一准常逾就从太府寺滚到睢县去了,既然你在太府寺闲得没事给我找事,那还不如去做点有用的,很痛快。可惜我不能用这样的雷霆手段,从三品的正卿变成七品官,用这么点理由可不成,与律令不符,那会引起百官不安。不过嘛,我有更阴险的办法,让你后悔得罪我。

    四执库一天十二个时辰,永远有一队守卫在把守着,并没有一处可以打翻侍卫换衣服又不被人看见的角落。况且四执库一共七把锁,钥匙分别在七个总管内侍手中,你就是换了侍卫衣服也一样进不去。

    更别说由他制定的新政了,据说史官在记录之时都忘了忌讳,激动地说以后无论是什么朝代当政,也一定将我大苑的新政世世研读,代代记录,永远不会遗忘。

    我随便就溜达到了内府,一个个库房看过去,我一直相信我和这皇冠有缘分,要不然平时压根不喜欢珠宝的我,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要去内府看珍宝玩呢?那时候我只有八岁,一个蛐蛐对于我的吸引力远比一颗夜明珠要大。要不是整个内府中,只这个叫作四执库屋子牢牢锁着不打开,要不是侍卫拼命拦住说连我也不能进,我怎么会一定要进去呢?

    看了好长时间,我也有些乏了,于是踱到窗前舒活一下筋骨。今日下了一场好雪,外面一片琼瑶,我一时兴起将窗子推开小半,一股夹着雪花的冷风立即钻了进来,狠狠地拍在脸上,雪花碰到肌肤立即融化,只留下几点凉意,我精神一振,好爽利!

    程允吓得脸色惨白,我也暗中缩缩脖子无话可说,知道这梅花茶是泡汤了,大道理压下来,喝梅花茶?喝西北风去吧!

    我用清晰明朗的声音道:“朕这就给你批复,还未过三日!”

    我“哦?”了一声,道:“会做诗……那好,拿一本给朕看看吧。”程允大声答应,满脸都是笑意。

    程允一听,腿一软就跪下了,带着哭音道:“常大人,奴才只是随便说说的,奴才再也不敢了!万岁,饶命啊。”

    文弨英脸颊涨得通红,道:“不用……我……能……行!嘿……!”紧接着就是哗啦哎呀一声,他没能把水举到洗澡的木桶上方就扣了下来,自然淋了他个满头满脸。

    我当时看了直皱眉头,别说抢了一头牛,就是杀了这个农户也只是一桩刑案,这农户将状告到县令处,因为抢牛的田主和宗室几辈子之前沾点远亲,县令判案的时候手下留了些情面,将农户的耕牛判给了田主,却也同时判了田主给农户七成牛价的银两,余下三成作为吃了稻谷的赔偿。

    申时时分,我停止阅读,好好伸了个懒腰,带着点笑意,换上一套衣服。

    常逾得到这意外之喜,哆嗦着嘴唇更是话也说不出来了,三个月,我只是小作惩罚,想必他以后会重新衡量自己的位置,重新选择接近我的方法。

    “常逾!”我冷冷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见他人虽然不动,手指紧紧扣在地面的青砖上,指节都发白了。知道他心中也是很紧张的,一种能主宰他人生死的优越感涌上心头,这才不枉我苦争二十多年,这才不枉我明枪暗箭中滚过这一身伤痕!

    每根凤羽中间都镶嵌着一种纯圆形的宝石,从珍珠到红宝石到蓝宝石到黄玉到翡翠……这些宝石不知是怎么找回来的,全是一模一样的大小,分毫不差,音符一般沿着弧线斜飞上去,闪烁在夜空一般深黑色的帽子上,就像星光。

    方叔叔讲的故事里,神偷都喜欢到皇宫里偷东西,虽然我从小等到大也没等来一个。我是说如果真有一个神偷,传说中能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的那种级数的神偷来偷的话,我建议他直接去四执库旁边的珍苑库,那里面的东西不但容易销赃,还值钱得多。这些皇冠、龙袍、龙辇你偷了也没地方卖,多对不起你的身手啊!留着自己看着玩吧,危险不说,这些实在也并不好看。

    常逾张着嘴,没料到我会这样回答,却也不能说我没有道理,一时吃瘪。我心中暗暗高兴,被这个家伙训斥了半天,终于也回击一下。

    文弨英道:“那么你给我的水不用这么多,现在天气不热,我擦擦就行了,你拿一半这么多水就可以,总能轻一点儿。你记着我了吗?给我的水不用这么多。”

    所以当天晚上我就又来了,穿上夜行衣蒙上面单脚一点地嗖的一声跳上屋顶,随即飞檐走壁来到四执库上方揭开瓦片锯断房梁跳在地上落地无声,轻轻巧巧地进了连蚊子都飞不进去的四执库,挨个看过之后挑我看得上的带走,再留下某某女侠到此一游的龙飞凤舞的大字,然后哈哈哈哈大笑而走,让整个皇宫一片大乱却找不到我一点影子……

    “不要!”文弨英吓了一大跳,赶快喊,他迅速擦干净脸上的水,左右瞄了瞄,就把换洗的白衣服穿上了,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他拿着空桶递了出来,那宫女奇道:“这么快就洗完了?”文弨英红着脸“嗯”了一声。

    谁知世事无常,几个从小受帝王教育的兄弟都没有成事,反而自幼养来打算与权势绝缘的我竟会突然不计一切代价,一门心思往上爬。可见外界逼迫总不如自己立志动力更大。

    于是不去理会他,反而推开门走进雪地里,程允连忙跟出来,给我披上一件大氅,我虽说觉得不需要,却也没有拒绝,由着他给我系上带子。

    我想,若论治国手段,我还是比她更胜一筹。之所以她在位的时候没有看出任何问题,还张张扬扬地创造了一个盛世之象,实际上托赖她的好运气。

    不能说没有效果,他毫不客气的几次上奏,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常逾是很聪明的,大苑朝中能臣太多,想要凭着能力特别出众或者吃苦耐劳引起我重视并不容易,于是他选择了一条危险的捷径,我只要顺势一怒,舍得丢了虚心纳谏的名头,他丢的可是脑袋瓜子。从这点来看,此人并非没有胆子,有脑子有胆子,这样的人可以留着,迟早有用他的地方,不过这劲头却要杀一杀。

    放眼望去,全是金色,就在我瞳孔都快要被黄金染成一片黄的时候,这顶如此另类的黑色翼天冠一下子就跳进我的眼睛里,让我再也看不起四执库里任何一样东西。

    程允揣摩我的心意,笑着说:“陛下,都说梅花香气最养人,这梅树下面埋了万岁的御酒,香气一定越发不同,奴才将花瓣上的雪收下来,化了煮茶喝,万岁可否容个空,等奴才今晚收了雪,明儿再启酒,也让那花瓣上的雪,借点香气。”

    于是皇宫中的混世小魔王一夕改变,我主动去上本来母后用棍子打我也不肯去的太学,我主动去学平时绝对不屑一顾的治国之道。成年后,我还带兵出征争讨过南诏,让南诏成了大苑第二十七个行省。群臣夸我这是我朝开国皇帝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但是我知道不是这样,在高祖皇帝时期,南诏只是偏安一隅的小地方,和大苑关系不大。但是经过父皇一朝,大苑经济发展速度惊人,南诏作为打通南洋诸国的重要口岸,这时候才有攻打的必要。

    现在的大苑,父皇经营了许多年的、国泰民安的大苑,不是姑姑在位、岌岌可危的大苑。他说我的能力,管好现在的大苑够了。言下之意,姑姑在位时的大苑,我不行。

    事实上是,四执库墙有三丈高,墙皮抹得光滑得像剥了皮的鸡蛋一样,没有一点能让脚尖借力的砖缝,就算大内侍卫总管也跳不上去。后来我又做了一个试验,放了几十只猫,下面用火吓唬着让它们爬,事实证明猫也爬不上去。方叔叔硬说他那姓任的师傅能上去,我倒很想见识一下,可惜他师傅都失踪那么多年了,单凭他说我不能轻易相信!

    翼天冠,皇冠啊!这帽子一戴,我就是大苑地位最尊贵的人,是高高在上的女皇!问一问,谁会不喜欢?我只是不掩饰也无需掩饰自己的喜欢罢了,小时候在内府看到这顶帽子的那一刻起,我就想要!

    京都郊区睢县有几百亩良田被称为“庙产”,所得用来供奉太庙四季祭祀时用的瓜果稻谷,也是第四任皇帝——精力严重过剩的中宗定下的规矩,将庙产划成小块,苑家的子孙每年都要轮流到这些田地上耕种,用自己种出来的谷物菜蔬供奉祖先,太庙不接受外姓的供奉,取苑家子孙,自力更生之意。

    程允听了立即两手合十,嘴里嘟嘟囔囔,我见状喝道:“干什么呢?”

    宫女笑盈盈地看着他,道:“好,我记着公子,北苑这么多公子,只有你一个人帮我拿桶了。”

    我本想说日后不应该归我管的事我不管,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这类事我不管是不管,可不能说出来,若是有个高官欺上瞒下无恶不作也没有人敢告诉我岂不糟糕?别的不说,光是闭塞言路会带来的后果,这个常逾就能和我展望一个晚上。

    文弨英打量她一下,年纪确实不算小,总有二十几岁了,头上别说金银首饰,连朵花都没带,只用一条青布条扎着头发,看样子确实不是什么有势力的宫人,文弨英犹豫问道:“那明天还是你送吗?”

    程允道:“这梅花雪太后娘娘都爱,哪有味道不好的?梅花瓣上那一点,哪里够给各位王爷喝的,奴才只好求老天爷,再多下几天雪,让奴才多收集几坛子,让万岁能请成这次客了!”说罢双手合十,作势不已。

    第二,她有一个擅长于庙算的相国帮助她拾遗补缺。战乱中人心没有依托,这相国从宗教着手收拢民心,暗中筹划两年,先等姑姑积累了足够的军方支持,然后故意让京都出现半年以上的政治真空,等姑姑自己理政壮大声望和被迫安插自己的亲信人手,借而得到文臣的支持,最后才突然发作一举夺权。虽然说拥戴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但若无此人,姑姑绝不可能顺利继位。

    他妈的,还有什么屁事?我忍着吐他一脸口水的冲动,咬着牙道:“何事?”

    我的父皇,顶住了压力,成了大苑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有皇子的情况下,主动传位女儿的帝王。

    对于一个皇冠来说,它简单之极,也精致之极。不需要大块黄金成堆珠宝,其实含蓄的精致比直白的夸张更彰显富贵,更代表地位。

    并不是,这只是他表现自己的方法,引起我注意的手段而已。否则就不会选择尽是我不会拿他开刀的小事,而没有像魏征一样对皇帝的重要国策指手画脚。

    结论是她的行为我不能复制,世上只有一个苑青瞳,我代替不了她,但是同样,她也代替不了我。她的故事,我也只能当作故事来看了。

    那时候,她的名字叫青瞳……

    只不过种这些地的都有些门路,一百年来都耀武扬威惯了,一旦失去特殊地位,不免有些人还不适应,常逾上奏的就是一个人说邻居家的牛吃了皇田的谷子,强制扣留农户耕牛的案件。

    我点头道:“嗯,甘织宫门前有一颗上百年的老梅树,父皇遇到什么犯难的事,就喜欢到甘织宫静静地待着,那梅花朕小时候看过多次,可是好久没有去看过了,嗳?对了!”我一拍脑袋,说起甘织宫门前的老梅,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曾经在那颗梅树下面埋了一坛酒,原想着过五年就去挖出来,但是老早就忘记了,这上下都十几年过去了,不说梅花我还真就想不起来了。我想喝陈年美酒,别说十几年,上百年的都不是难事,可哪一坛是我自己埋的?我兴致高涨,要不是常逾马上要来,简直就想立即出去挖酒。

    明白了,常逾原来是在劝我演一场亲民戏。田主算什么宗室?他家祖宗查到十八代也没有人姓苑,宗室还能自己种田?不过是说不定哪一代有个女儿嫁给宗室娘舅的外甥的表哥的侄儿之类的摸不着的远亲。

    柜子打开还有箱子,锁头都是黄金的。我让人一个一个箱子打开看过去,结果让人很失望。原来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守卫如此森严的四执库,只是一个皇家不常用的物品储存处而已。专门用来放置历代皇帝留下的重要物品的屋子,只放有象征意义的那种,比如龙袍、皇冠、小玺、祭天用的酒杯之类,日常能用得上的茶杯、镇纸、砚台、玉坠多珍贵都没资格进四执库。简单说,放的都是除了皇帝,别人不能拿,拿了也没用,用了掉脑袋的东西。

    皇宫北苑中在黄昏的余晖中显得暖洋洋的,漆着红漆的大桶装满水足有四十斤重,文弨英听到门外青石地上传来拖拖拉拉的声音,不由站起来向外张望,见一个宫女拿着如此巨大的桶来到门口,她一只脚跨进门槛,另一只还站在门外,使劲吸了一口气,想把桶从门外拎进来。

    宣了皇上口谕,好容易等到七个从四十到八十岁的太监总管凑齐,一直等最老的那个哆哆嗦嗦把最后一把锁打开,大半个时辰都过去了,我才终于进了好像多么重要的四执库。

    那宫女想了想,道:“有时间的话,就还是我送。”

    但是,改变总不如开始就找对,现在我希望在可能的范围内尽力给自己最好的,我要让我的故事,变成一个真正的爱情故事。于是我伸出手,微笑道:“水呢?下一个!”

    用这种方式选择相王,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人追求一些东西的同时,总会错过另外一些。对皇位的执著渴望全力奋斗使我错过了我人生最美丽的豆蔻年华,我很难有机会逐渐认识一个合适的人了。

    “陛下!太府寺卿常大人在弘文殿门外,说有紧要的事情一定要面圣!”

    常逾躬身道:“陛下,农户之间耕田往来,牛吃了一点谷子也是常有的事情,只因为涉及富户,县令就罚三成牛价,未免过于严苛,富者视些微之财如无物,贫者却看得重于泰山,被罚去这三成牛价,农户很可能就买不起新的耕牛,这是让一家人生活没有着落的事情,怎么能说是没有不妥?”

    谁知常逾立即道:“陛下教诲臣记得了,定当铭记于心,但臣还有事奏!”

    常逾脸色雪白,我嘴上夸他,可是却让一个三品卿去做毫无意义的事情,等于宣布他完蛋了,永远也没有机会进入权力核心,所有雄心壮志都回家去吧。常逾哆嗦着嘴唇半天,毕竟说不出话来,挺得笔直的腰杆一下就垮下来了。

    他们喝了一阵子茶,母后就会推开窗子叫我,我会答应一声猛冲到窗子跟前,就着她的手把一杯热茶咕嘟一声吞下肚,接着疯跑。大哥会皱着眉头看我一头的汗,二哥拿着茶杯正襟危坐装深沉,只有小弟弟会把茶杯举到脸前抱着喝,却从茶杯后面露出骨碌碌羡慕的黑眼睛偷看。

    姑姑,我的姑姑,父皇的妹妹,大苑第三位女皇,在位时间并不长,却平内乱,定四方,富国强民,创造了无数奇迹的苑勶,父皇说,我和她一样!

    这的确是一个莫大的遗憾,可是我也无可奈何。而且,我到现在其实还拿不准主意,是只要一个相王就好,还是彻底放纵,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好呢?

    亲民戏不是不能演,却没有必要选择这件小事,若是田主杀了那个农户,县令还判农户活该,那还差不多需要我派个人去主持公道。

    声音大得我也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见常逾一身是雪,几步来到近前,指着程允喝道:“今冬降此暴雪,北上道路断绝,靠几千民工日夜清扫才打通道路,蜀中几十万将士御寒物资刚刚送出去,军士们在前方苦忍严寒,你这阉奴,竟然还要再下几天的雪?”

    羡慕别人丝毫没有用处,何况老天给我的已然不少,还是说姑姑吧,她的第三个好运气是在位时间短,这一点其实很重要。

    见他一旁认真思索我的话,我心道:“回你自己家去想吧。”于是带着温和的笑容道,“雪天路滑,叫侍卫送常大人回去!”

    它真是太美了,美得不像一顶皇冠。也不像任何一顶我见过的帽子,而是像一件很大气的首饰,尽管我没有见过这种式样的首饰。

    那一瞬间,我突然有一种难以遏制的恶作剧冲动,我很想让常逾做做睢县县令,看他一边要处理牛吃谷子、邻居偷鸡的芝麻案子,一边还要周旋个个潜在势力,是不是还能维持这几个月来的大义凛然的形象?

    是不是从那一天起,能动这顶帽子就成了我的奋斗目标了呢?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八岁到现在,我最爱的物件始终是这顶帽子。

    我喜欢的东西,我就会尽力去争取,不管看上去多么不可能,从来也不气馁,永远也不服输。吃得下苦,忍得住难,这就是我的父皇在那么多儿女中选择我继承他的位置的诸多原因之一。其余的还有,我聪明,坚韧,胸怀宽广,怜悯众生……这都是传位诏书里的话,说得我和圣人的品行相差无几,读这些赞美之词就用去了半个早朝的时间,其实啊,这些都是礼部按照他的意思写的,父皇的原话只有一句而已。

    能得到这样的人辅助,是所有为君者的梦想吧,不过这样的人才可谓百年难遇,我是没有这么好运气了,何况,即便有一个具有同样治国才能的人,没有了生死之交的考验,我敢那么信任他吗?即便我有机缘认识这样一个完全值得信赖和倚重的人,在和平盛世,他也没有那么多表现自己的机会,我也不可能给予一个人如此重用,维持朝堂平衡远远比当伯乐更重要。

    她走出门拐过一面墙壁,随手将空桶递给早在一边等着的太监程允,程允谄媚地笑道:“万岁,奴才看这个文公子有门,万岁在他这里耽搁的时间最长。”

    “常逾心细稳妥,能于小处发现大事,实在难得,着理事房签画黄皮折,为朕拾遗补缺。”我用很温和的声音宣布着。

    然而皇宫中的门槛都有接近一尺高,她用力用得右手手背筋也突出来了,才勉强把水桶拎上了门槛,她摁着水桶木把子,好好地喘了一会儿气。眼看她又深吸一口气,看来是准备把桶拿下来了,文弨英赶了几步上前接过水桶,道:“我来吧。”

    尽管我做了所有兄弟也没有做到的事情,父皇要传位给我还是遭到了好多重臣的反对,因为大苑的皇位是皇子继承的,只有一个皇子也没有的时候才能轮到皇女,而我有两个兄长、两个弟弟。

    八岁的我清楚地知道了两点:一、父皇很重视这顶帽子;二、姑姑脑袋比我大。

    签折子本来是宰辅才能做的事情,那是极大的重用,然而加上黄皮二字,立即变成根本没有必要的工作。

    这几口谷子确实是值钱了一点,但是农户没有管好自己家的牛,受点罚也是应当,对于田主来说,出点钱不算问题,面子保住了才是大事,案子结了,当事人都没有什么意见。也不知道常逾怎么会得知这么一件小事,居然直达九重,递到我这里了,要求重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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