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孙钰

是特例。

    鲁监国元年五月，清军突破钱塘江，鲁监国系统明军全线崩溃。六月十八，孙钰奉命前往永康招募士卒以保卫金华。六月二十三，清军南下，三天后将金华团团包围。而孙钰则还在招募兵勇，试图为金华解围。

    思虑及此，陈文突然对给孙钰起外号叫“面瘫”的事情莫名的产生了一丝愧疚。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李自成攻破北京，明廷在北方的统治土崩瓦解。紧接着，一片石之战，大顺军惨败，李自成退出北京，清军入关。这时，孙钰由于许都的余部依旧作乱于金华府，只得和家人避难于乡间。

    举人？卧槽，这死面瘫竟然还是个举人啊，真是小瞧他了。陈文分明记得王翊和王江好像才不过是个秀才啊，那么他如此功名是怎么才混成个不入流的仓大使的呢。

    只见那汉子看到陈文，先是一愣，随后倒退了两步四下环视周围，满脸疑惑的开口说道：“我找孙举人，你……”他看了看陈文的衣着。“嗯，您是？”

    桌子上，一只白煮鸡、一盘土豆烧兔肉、一盘韭菜炒豆芽、一盘拌黄瓜和一大锅青菜蛋花汤。当然，还有吴登科刚才提回来的两坛子黄酒，以及昨天作为贡品的红菱白藕等物权作是下酒菜。

    两厢见礼之时，孙钰也从北屋里走了出来。“吴贤弟来啦，正要吃午饭，留下来一起用饭吧。”

    待陈文将那汉子引进来，孙家的小媳妇也从厨房走了出来，随即道了个万福。“原来是吴家叔叔啊。叔叔的衣服奴家已经补好了，本打算下午给叔叔送过去呢。”

    孙钰是金华府金华县人，小户人家出身，其父母在府治开了家小食铺子勉力供他读书。

    七月初八，孙钰正值休沐，便没有出门，天一亮就去督促他弟弟的学业了。

    虽然，在陈文那个时代史书中是不会记录孙钰这样的小人物的。可是他却很清楚，清军入关以来，剃发、易服、圈地、投充、逃奴、禁关可谓是恶法遍地。贪官污吏盘剥士农工商，八旗绿营劫掠客商生民，中国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更不要说是屠城禁海那等一次便是数万、数十万人遇难的惨剧了。

    又三年，孙钰中举，虽然这次的名次不高，但是一个十九岁的举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前途不可限量了。况且，在明朝一个举人的功名就已经可以享受朝廷对于读书人的优惠政策了。也是这一年，孙钰迎娶了易氏为妻。

    四人坐定，见主家动筷之后，陈文不疑有他的开始盛汤夹菜。汤还是一如既往的鲜美，可是谁知道，今天的土豆烧兔肉竟然比昨天那个清炒肉丝还咸。回想起自己昨天的那句“在下是北方人，口儿重，这味道正好。”的话，还真是嘴贱啊。

    这时，孙家的院门被人敲响。

    在明朝，大户人家却不是缙绅，在时人看来也不过是土大款而已。易老爷子一辈子谨小慎微，但是缙绅们瞧不起他，官府的摊派从来没少过他，就连官府的小吏也敢拿他打趣。为此，老爷子受了一辈子的气。到了临去世前，他将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女许给了当时刚刚考中秀才的孙钰，并且留下遗嘱，要儿子全力支持孙钰科举。

    这一年，孙钰辞别岳父加入了嵊县人尹灿的义军，在军中做了一个主管钱粮的头目，而刚刚流产的易氏则选择带着陪嫁丫鬟追随夫君。直到今年三月，尹灿兵败身死，身在尹灿部将周钦贵军中监军的他便离开了金华，前往大兰投效王翊军前。

    而孙钰的妻子姓易，乃是金华县乡间的大户人家，有房有地，在府里的几个县也有不少店铺，只不过，他家却不是缙绅。

    在孙家，孙钰本人是官身，每月有俸禄可领，养活一家三口不成问题。孙家的小媳妇虽然做饭手艺差了点儿，但是对于女红一事却是出了奇的在行，总能贴补些家用，或许这就是术业有专攻吧。再加上眼下四明山地区比较太平，物价也就相对的要低一些，一日三餐倒也正常。

    文明与野蛮就应当势不两立！

    不过，陈文的到来直接导致了孙家多了一张吃饭的嘴，所幸，王江适时的补贴却也弥补了这一块的损耗，孙家的生活水平并没有因此而下降。

    以后在孙家吃饭，这菜断不能再贸贸然进嘴了，要不然自己非得被这小媳妇齁成燕巴虎不可。那时，她可就算是无意间替满清除去了一大害了。

    原来自己在孙家的对外身份是面瘫兄的同事啊，这瞎话他怎么也没提前和我对口供呢，这厮不会连这也忘了吧。

    这样子，他或许还会有能够融化的一天吧。

    听到这里，北屋已经隐隐传来了低声哭泣，陈文知道那是易氏的声音。在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无意间的残忍。只见他长身而起，一杯水酒敬酹于地，在吴登科已经变得混沌的目光中面相西南遥遥一拜。

    夏日天气炎热，又没有空调，饭桌便摆在了小院里，而孙家的小媳妇依旧是躲在厨房里吃饭。

    孙家的小媳妇千恩万谢的接过了兔子，又对陈文和那汉子介绍道：“这位是吴家叔叔，讳登科，是外子的同乡。这位是陈家叔叔，讳文，表字辅仁，乃是外子的同僚。”

    而这正是陈文需要的。

    七月十六，清军攻破金华，朱大典全家死节，而清军则借口“民不顺命”尽屠其城，而这之中，就有孙钰留在城中的父母。数日后，在乡下娘家养胎的易氏得知孙钰父母的死讯，伤心之下昏倒在地。醒来时，孩子已经没了。

    “原来是陈官人啊，失礼失礼。”那吴登科肃然起敬。

    算了，还是叫冰块脸吧。

    那些年的华夏大地上，可谓是家家有血债，户户有尘冤，这样的遭遇又仅仅只是孙钰一家吗？

    而此刻，南京的明廷实权派们却开启了一个贯穿整部南明史的新日常——内斗！

    大户人家？陈文心中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