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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三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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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整补充完毕的提标左营通过了一天的行进,已经接近了大兰山的范围,而撒出去的探马也将他们得到的军情报了回来。

    五更时分,李瑞鑫的信使早已赶到,估算距离和速度的话应该很快就能追上。陈文骑在那匹已经被他命名为“大白”的战马上,一声令下,所有撤离人员便在每十户人家分到的一个大兰山官员、小吏或是临时任命的带队人员的指挥下,按照这些人拿到的既定顺序号牌依次而行。

    “陈将军待我等恩重如山,且才具世所罕有。区区几万两银子你这狗贼就想买走老子和老子这些儿郎们忠诚和希望吗?姓褚的,你这厮也未免太过小瞧了我李瑞鑫和这些忠勇汉子!”

    只不过,聪明人却并不只有他一个,孙钰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赶忙带着从人骑着驴子追赶。

    对此,陈文只是告诉他们一句话“想活就听话,不想活了就留下等死,老子不伺候”。而这副让人咬牙切齿的模样,也确实把这些人吓坏了,毕竟清军的残暴人尽皆知,而南塘营怎么说也是一支比较有战斗力的军队,这段时间驻防镇外的军营也一向秋毫不犯,绝对称得上军纪严明这四个字。有这样的好机会,谁还肯放弃,于是这些人当场就怂了,表示一切服从陈文的安排,全力配合。

    教书的老先生实在不好意思说写得根本不像是个永字,不光如此,武人写字力透纸张也不是没有的,只是吴登科这字写的已经不像是在用笔端去书写,反倒更像是拿笔杆画出来的。

    “禀报李帅,大兰山贼寇人去楼空,就连山下的村镇也空无一人。”

    “学生遵命。”那老先生三下并作两下的把他上课需要用到的东西收拾完,连忙告辞。

    孙钰很忙,陈文也很忙,他只得厚着脸皮去央求顾守礼、齐秀峰甚至是楼继业来教他,只是这些人平日里也如他一般,总是耽误别人休息吴登科心里也过意不去,于是乎才请了这位老先生在午休或是晚上教他读书识字。

    一箭飞出,正中那个挟持着孙钰的汉子的眉心,那汉子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就躺倒在地,只是那匕首还是在孙钰的脖颈上带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陈文只是在城隍庙外吼了一遍,便交由当地有头有脸的大户和老营的官员们继续来进行号召,因为他们对于百姓更加脸熟。只不过,他刚刚离开了人群中心,便接到了一个让他愤恨不已的消息。

    “有进步!”

    此间那队南塘营士兵一走,褚素先等人便把掉落东西的大车打了个横,卸下拉车老牛的笼头,将连同后面的其他车辆一同带走,从而完成了这个粗陋至极的调包计。

    李瑞鑫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即大声说道:“老子手下有一队兵,把你们全杀光都够,到时候银子都是我们的,你一文也捞不到。老子要六成,不给就开打!”

    大兰山南面镇子左近的军营里,吴登科正满头细汗的坐在一张桌子前,对着桌子上的一张白纸使劲。细看去,却是在提笔写一个“永”字。

    见大局已定,李瑞鑫满脸鄙夷的走到褚素先跟前,抬手便是一马鞭,直接就抽在了褚素先的脸上。

    六成?!

    可就在这时,只见那李瑞鑫胯|下战马的马头摆正了过来,现出了他右脚正撑着那张稍小的骑弓,而他的右手正持箭紧拉着弓弦。这一瞬间,李瑞鑫一个铁板桥躺在马背上,而右腿也随之放平,右手一松,那张骑弓“嗡”的一声就将箭矢送了出去。

    李瑞鑫骑在马上,侧着马来回来去的走动,虽然总有一侧面向褚素先,但是却始终侧着马走动,仿佛是在思考一般。

    走到半路狭窄处,褚素先的一个亲信以小刀隔断了中间一辆车的绳索,致使落在上面的一个大箱子掉了下来堵住了部分山路,使得后面无法前行。

    只不过,即便再不满这些人,他们也和吴登科一样都是明军,明军的每一次失败都意味着距离驱除鞑虏的那一天就更远了一步,这让他如何会没有兔死狐悲之感。此次陈文将事态告知这些武将,也只有尹钺满脸愤怒的回了句“活该,若是将军带着我们南塘营出马早就把提标营杀穿了,还会让王升那个小人得逞”的气话,可是看神色也不见有什么幸灾乐祸的意思。

    “卑职遵命!”

    出于对陈文的恐惧,外加对绿营兵贪婪的了解,褚素先最终选择北上进入山区,最终沿着山道到达余姚左近的路线。这样走既可以与陈文的既定行进方向背道而驰,也可以躲开清军,只要活下来,便可以隐姓埋名或是直接投靠满清。

    与此同时,陈文则去动员那些镇子上的官吏、大户,也方便行动。只不过这些官吏和大户人家还是刷新了他对于这些剥削阶级的感官下线,这些人不少要求陈文只是护送他们就行,不可以护送其他百姓以免耽误了他们行进速度,就仿佛南塘营只是他们的专职保镖一般。

    气愤不已的陈文在严令李瑞鑫追杀褚素先等人的同时,也下达了另一条命令,要求李瑞鑫灵活掌握。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有些话还是要说明白了,否则这份银钱拿得也不安心不是。

    只不过,这个军官完全没有想到的是,由于事出仓促,监管不力,褚素先在出发前就将其中几辆装载着银子的车上箱子的封条和一些放置无关紧要的东西的箱子上的封条进行了调换。

    直到中午,老营的人员、辎重也全部按照计划抵达了镇子南面的军营,所有人员和辎重都进入了南塘营的监控之中,而此时的陈文正在城隍庙外动员百姓。

    吴登科在接受陈文的命令后立刻动员军队,接到动员命令的丙、丁两个哨的士兵也立刻整理各自的行囊,随后便跟随吴登科赶去配合陈文的行动。

    “银库的库大使褚素先以及几个银库的小吏和库丁不见了,不见的还有几车银子,按照账册上记载应该是价值有五六万两之多,孙主事在发现后已经去追了。”

    一笔一划的写完,吴登科觉得自己的右手又在开始抖了,手臂都仿佛要断了一般,就连挺直的腰杆也酸的不行,只恨不得躺倒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只不过,在眼前的那位教书先生面前,他却不敢有丝毫的无礼,天地君亲师,除了天地君亲,师最为重要,即便文盲如他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将军的这个字……”

    “以此次交战的激烈程度,鞑子可能要休整个一两天,本将已经把骑兵队撒了出去,随时准备截杀鞑子的探马,此间必须尽快掩护百姓撤退!”

    “先生请先回避,本将有紧急军务要与吴千总商议。”

    这一手可是他李家的家传绝学,当年他太爷爷在辽东做马贼的时候就靠着这一手名震江湖,后来即便受了招安,这等高超的射术也从没失传,此刻正应在了李瑞鑫身上。

    不过,那老先生也颇有推销自我的才能,第一次上课就教吴登科写姓名,在学会后,更是让吴登科兴奋得不能自已,进而更加用心的投入到学习读书识字的氛围之中。

    并非不想,只缘是毕竟这老先生只教他一人,请来的花费较大,再加上笔墨纸砚这文房四宝,把他本来比较丰厚的月饷和积蓄榨得干瘪了许多,已经很难再像从前那样吃喝了。即便如此,他现在不少练字的帖子还是找孙钰要来的呢。

    见李瑞鑫追了上来,褚素先连忙喊道:“李千总,孙钰那厮在本官手里,你若敢轻举妄动,本官就杀了他!”

    ……

    言罢,李瑞鑫便下马解开了孙钰的绳索,将这些叛逃者牵在一个马后,指使着随行的骑兵把这几辆牛车调头后,便命令一个骑兵赶回去报信。

    褚素先心头仿佛业已滴血一般,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妻妾都不要了才把这些银子弄到手,李瑞鑫一张嘴就是六成,剩下的他何苦来哉呢。只不过既然李瑞鑫肯谈,他自觉得还有得商量,便如同做买卖般开始讨价还价。

    向着新昌前进!

    经过了这一个多月的学习,吴登科现在不只是认识东南西北那么几个字了,一到十的数字,游击将军、守备、把总、千总到哨长、队长、伍长之类的军官名称他也能够识得了,只是这南塘营中平日里所用的兵器太多,他到现在也还没有把那些字认全。

    陈文并没有去提及那份情报的事情,更没有提及情报中清军的洗山计划,因为这些未必能够取信于人。于是乎,他只得声称清军损失不小,这样屠杀一事就势在必行了,以此来引发百姓的危机感。

    五万多两的三成,也就是将近两万两银子,这是李瑞鑫手下那些平民百姓出身的士卒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此刻的李瑞鑫已经听到了不知道是哪几个人发出的咽唾沫的声音,只不过他始终带着南塘营的中军骑兵队,这些士卒早已习惯了他的命令,他不说话谁也不敢开口质问或是讨价还价。

    “四明湖一战,王师虽然败绩,但是鞑子损失也不小。即便这两天鞑子不会出现,可是一旦鞑子休整结束,势必会对这大兰山地区进行血腥屠杀,以为报复。本将奉经略遗命掩护百姓撤离,愿意受我南塘营保护撤离的,此刻赶快回家收拾细软,不准携带太多的杂务,明天五更自镇南的军营启程;若不愿随行,本将也不强求,只是鞑子凶残,还请各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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