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运去（下）

    陈文能够理解俞国望的困惑和不解，就连他在初次听闻俞国望所部被清军轻而易举的击溃时也同样萌发出了这样的疑问，毕竟那是西班牙方阵啊，即便只是一个阶段性的产品，但那可是在后世网络中被无数人视之为可以轻松碾压封建军队的利器，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绿营兵，还不是什么精锐的绿营兵击溃呢？

    中军阵线被瞬间击碎，两翼的清军也发起了猛攻，依旧在不可置信中难以自拔的俞国望亲眼看着金汤的将旗被砍倒，亲眼看着高宜卿带领着亲兵向清军发起决死反击，而他的耳边却是那些充满了恐惧的嘶喊声。

    ……

    随着炮声响起，虎蹲炮喷吐出的火焰裹挟着铁砂、石子向明军的阵线扫荡而去。刹那之后，俞国望的西班牙方阵第一排的盾牌手几乎一扫而空，就连靠近的长枪手也颇有些被这等原始的散弹命中。

    “自薛讷始，节度使开始大行其道，在兵员素质处于下降趋势的情况下，各级将帅也只得以擅长临阵格斗的猛士作为主力，而这些猛士为提高待遇也逐渐与主将结成义父子之类的私人关系。由此，军中只知有将帅而不知有天子，遂有安史之乱爆发，盛唐走向衰微，乃至消亡。”

    浑浑噩噩之中，被麾下的将士带离战场，随后收敛了幸存的残部返回天台山。可是这一幕却始终回荡在俞国望的脑海中，分外清晰。而那些激荡于内心深处的疑问也同样在困扰着他，直到此刻。

    着人将俞国望安顿好，陈文便继续赶往虎鹿镇。到陈文赶到时，老营的人员和随行的百姓已经尽数抵达，就连后卫部队也在他抵达前几个时辰赶到这里。

    等到在临海县城境内第一次直面台州、金华两府清军的主力，俞国望依仗着陈文传给他的那个阶段型、且未完成的西班牙方阵，几乎没费太大的气力就化解了马进宝的攻势，若不是马信强行突破了金汤所部的阵型，或许还可以取得更大的战果。

    “例如盛唐，初始例行府兵制，于隋末扫平群雄，而后灭突厥、平高句丽、横扫西域，唐军大旗所指，鞑虏尽皆披靡。那时的唐军除去奔袭大漠的铁骑外，更多的则是手持着长枪，迎着鞑子的箭雨结阵冲锋的步卒。”

    骑在战马上，俞国望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排的士卒尖叫着夺路而逃，甚至到了顾不得方向的程度。恐惧蔓延开来，整个战阵如同被墨水浸染的白纸一般从最前方的一线开始迅速的染作黑色，直至将整个战阵冲散。

    一番庆贺之后，俞国望也没有忘记继续在当地保持存在感，这是他此来的目的，也是他眼下唯一可以为赐予他爵位的天子做的事情。

    可是仔细一想，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西班牙方阵虽强，但却只是一个战阵，甚至可以说只是一具较为强壮的躯壳，而其中最为关键的还是那些内在的东西。比如高度的纪律性、合理的训练、如臂使指的指挥、以及其中最为关键的团队精神，这才是西班牙方阵乃至后世的近代军队方阵的灵魂所在。

    还是那一片战场，清军行至近前便抬出了藏在阵中的一门门虎蹲炮。那一刻，在发现了清军的意图后，俞国望麾下的明军几乎只是愣了片刻的时间，就陷入到恐惧之中不能自拔，进而开始不自觉的后退，甚至就连那些军官也都忘记了他们的任务。

    其实真正被当场杀死的，亦或者说有性命之忧的并不是很多，更多的明军所受到的仅仅是有限的皮肉伤。可是火炮喷射出的烈焰、硝烟、以及随之而来的伤亡还是在一瞬间击碎了这支此前本就不是什么强兵的台州明军。

    “在末将看来，军中之事亦是如此。”

    “自辽事起，东虏之兵在并吞女真、蒙古各部的过程中获得了更多的战斗经验，而国朝却只能靠着少量的亲兵、家丁作战，始终处于以少打多的情况。再加上文官领兵、大小相制、以及兵为将有的制度，是故一败再败，直至今日。”

    “可是阵法只是阵法，面对火器这种连盾牌都扛不住的兵器，那就只能靠着将士们的作战意志坚持，进而扑上去将对手撕碎，才能取得胜利，就像末将的南塘营此前那般。否则，即便有再强大的阵法，兵员意志不够坚定，也断无法发挥出其应有的威力。”

    而俞国望的部队从本质上却还是一支吃空饷、喝兵血以养家丁、亲兵的封建军队：大小相制和兵为将有的体制威胁到了军纪的执行和指挥的贯彻；军官剥削、奴役士卒，亲兵家丁与普通士兵的等级、待遇差异，这些严重影响了军队内部的团结，从而导致了团队精神受到了极为严重的损害。

    “而到了战场之上，肉搏步兵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凝聚力，还要一起直面鞑子的兵锋，而待遇更好的鸟铳手则只要站在背后射击就可以了。又要当肉盾、还要被剥削奴役，换做是您，您能有多大的战斗意志？”

    “又如国朝，自卫所而至募兵，作战的主力也由以长枪手为主体的步兵战阵转为以亲兵、家丁为中坚，普通士卒所组成的步兵为附庸的体制，其实亦是如此。”

    对于陈文编造的身世，俞国望多少有所耳闻，只是他并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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