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山雨至

    金华府金华县的塘雅镇，塘雅镇种植合作社早已挂牌成立，入社的军户签订契约，合作种植，按照略高于佃户所得的工钱雇佣佃户为种植工人，各户亦是如此。

    田地里，社员和工人们按照指挥也在奋力的锄地、挖沟，挥汗如雨。远处，社员和工人家的女子们抬着食水正在走来，甚至还跟着一群小屁孩儿在周围追跑打斗，好不热闹。

    “种植失败，军户就会情绪消极，从而影响到士气。夫君的办法是下达指导书，派出有经验的人员从旁协助，以此来增强成功率。那若是大丰收了，夫君倒是在极力扩大工坊的规模和数量，但生产出来的成品，光靠着朝鲜和日本也未必能吃得下啊。”

    温度和光照在浙江还是有所保证的，金华日趋承平以来，民户也早已开始恢复对甘蔗的种植，自不待提。而水的问题，便是合作社现在需要面对的最大问题所在，从前种植水稻、麦子和菜蔬的田地，水渠都要进行改造才能更加适合甘蔗的种植，此间社员和工人们便是如此。

    陈文已有定策，周岳颖也稍加安了些心，至于接下来的连锁反应，她有了些预料，也与陈文提及过，倒是陈文那一副吊着她胃口的态度却让她有了更多的思考空间。

    “太好了。”

    甘蔗喜温、喜光，而且对水有着很大的需求。前两者只能看老天爷了，不过浙江在后世本就是甘蔗产区，明时亦是如此。与金华相邻的台州府的太平县的县志中就有记载称：“甘蔗，有竹、荻二种，其茎有节，春种冬成。其汁煮之则成黑糖，又煮则成白糖。今闽人糖霜多取诸此。”

    六年前，她的夫君丁克己就是战死在了南塘营的第一战，也是早已被很多修史者写进了史书的那场四明山殿后战，原本她听丁克己的袍泽石大牛的那个弟弟提过，还只当是一时兴起，可是有了今天这般，却着实让她惶恐不已。

    石大牛的这个老爹原本是个木讷到了家的性子，倒是从越王府回来一趟，似乎是通过与星宿下凡的越王殿下谈笑风生，也找到了些自信，最近的话也稍稍多了些，就是他的老伴和儿女们还有些不太适应。

    永历十一年的正月，对于金华府而言这是最近几年来第一个没有陈文的新年。

    只不过，与在金华时没什么两样，陈文的新年依旧是在工作中度过，还是如此前那般，除夕、初一在家，初二便要到刚刚搬到南京的周家，接下来就要重新恢复到工作的状态之中。

    能有如此场面，除了社员和工人们的自觉，经营获利，佃户可有奖金，社员可以分红，有了更大的奔头，自然要更有干劲儿一些。

    如今已是正月，年味儿尚未散去，合作社便组织了社员和种植工人下地开垦，为甘蔗种植做准备。

    “别，夫君，这大晚上的太过兴师动众了可不好。”

    “报什么仇，你安叔叔当初不是说过吗，杀死你爹的凶手已经被你安叔叔和牛叔叔杀了，你爹的仇已经报了。听娘的话，到那个大学堂去读书，出来了再去为越王殿下做事，磨刀不误砍柴工，何苦急于这一时呢。”

    南京大学堂那边已经确定了招收，虽然不知道那里是干什么的，但却总是多了一份指望。为此，丁家娘子几天几夜都没有睡好，可以说是高兴坏了。结果就连搬迁南京的行礼都准备好了，丁俊杰却提出了从军的想法，着实让她心中一惊。

    然而，刚刚聊了一会儿，周岳颖就觉得有些恶心，连忙到痰盂那里吐了起来。只是吐来吐去，且基本上都是些水，更多的甚至还仅仅是恶心，着实让在一旁搀扶的陈文感到有些担忧。

    “娘，孩儿还记得，爹爹入营之后有过两次休假，第一次是南塘营在演武中击败了中营，第二次则是中秋，爹爹每次回来都会与孩儿说及在营中的事情，每每提及到越王殿下说过南塘营的存在是为了保境安民，是为了驱除鞑虏的事情，爹爹都会有自豪感。四明山的那一战，爹爹践行了他在南塘营的飞虎旗下的誓言，孩儿相信他在去世的那一瞬间，应该是很欣慰的。”

    “按照王府下发的指导书上写的，甘蔗这东西，生长需要大量的水，但还不能让它涝了，而且用水的时候也是有讲究的。水渠的挖掘方法上面写得分明，咱们完成了水渠改造，还要尽快的整地、挖掘蔗沟，万万不能耽误了下种了啊。”

    看过了报告，陈文只得重新穿上了衣服，并且派人去通知一系列涉及到的部门，连夜开会。而他留给周岳颖的，却也只有一句：“接到报告，孙可望在贵阳大肆分封爵位，疑似举兵南犯。”

    听到这话，陈文登时便是一愣。算算日子，周岳颖上次生产还是永历八年的年底，如今就连他的长女都已经两岁了，怀上第二胎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有了更好的指望，丁俊杰也在年前完成了童子军学堂的考核，成绩是本届的第一名，用老话儿说不是状元，也是个解元什么的。

    此前由于佃户不足，供给卫所经营的抚恤田收益受损，几十亩地能够领到的银钱不少，但是与想象中的也要差距良多。更何况，丁家娘子一直打算多存些银子好为丁俊杰说门好亲事，后来丁俊杰进了童子军学堂后的成绩又一直名列前茅，预期自然也就更高了，所以总觉得银子还是存的不够。

    社员的加入，划归合作社的土地早已在合作社里制作了地图，进行分片管理。田垄上，潘百户带着几个庄稼把式一边讲解指导书的内容，一边商量着如何种植。他是本地的百户，虽然这事情并非是都是他的本职工作，但这毕竟也是政绩的一部分，既帮了治下军户，又可以有益于仕途，何乐而不为呢。

    “爹爹践行了誓言，他是孩儿永远的骄傲。今时今日，江浙王师在越王殿下的带领下已经收复了东南半壁，不出一两年就会展开北伐。娘，如果没有鞑子，爹就不会战死，这是最后的机会，孩儿亦是要如爹爹那般，为生者伸冤，为亡者雪恨，杀贼护民，为华夏生民的福祉和那些枉死者复此血仇！”

    “小杰，咱家虽不似其他那些从大兰山上就追随大王的袍泽家里那般富裕，但也不差了，何苦吃这份断头饭啊。”

    然而，陈文刚刚上床，还在与周岳颖聊着天，院子里的一阵脚步声传来，周岳颖的大丫头，如今负责管束婢女、老妈子们的墨儿便敲响了房门，而她的身旁则站着一个军情司的军官。

    丁俊杰心意已决，出乎了石小牛的意料，他的母亲也未能说服于他。第二天一早，天微微发亮，丁俊杰如愿以偿的迎着黎明和朝露踏上了前往金华府城的道路，而他的母亲则含着泪水，极目远眺。

    说着，石大叔就要撸起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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