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抄的,周铨心里还是有些得意,至少此时,杨万里应当尚未出生,他就是此诗作者,没准还能混得个才子之名。十五岁能作诗,在神童辈出的大宋算不得顶尖,但也应当能镇住面前的赵娘子吧。
“赵娘子,诗也抄了,礼也赔了,你看我这兄弟,是不是就不追究了?”周铨问道。
周铨这才恍然大悟,对方竟然认得他,不但认得他,似乎还对他有些不满,所以故意出题难他。
然后听师师开口道:“娘子,这是我家自制的冰饮,经齿冷于雪呢!”
这毕竟是宋朝,虽然不象是明清那般,要女孩裹小脚,但也不是每个女子都能经受良好教育。眼前这位女郎,夫家姓赵,而周铨对历史虽然没有化学那么了解,却也知道,此时正有一位赫赫有名的才女,夫家是姓赵。
说到这里,师师一时间无法措辞,那赵娘子忍不住替她补充道:“有些藏头去尾,倒象是从一首古风长诗之中截来!”
本来在一旁赞周铨的师师,此时也觉得不对,抬起头来看着赵娘子:“娘子这般说……奴觉得也有些象是抄的。”
旁边的师师抓紧了周铨的衣襟,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脸上泛起潮|红,看上去非常兴奋,用一种极度渴望的目光盯紧了周铨。
“帝城六月日卓午,市人如炊汗如雨。卖冰一声隔水来,行人未吃心眼开。”周铨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女郎目光移到周铨身上,露出些许遗憾之色:“虽有些小慧,终究是少读了诗书,君不应操持这商贾贱业,而应当去读诗书。”
“果然是抄的。”那赵娘子却开口道。
那赵娘子却又是眼前一亮,从轿中微俯下身:“小娘,你说说看,哪里象抄的?”
“就是,娘子说的是!”师师拍手道。
“如今方是五月,哥哥诗中却说是六月,时令有误;虽然京师城中处处有水,可李宝哥哥却是憨人,叫卖之声,根本传不过汴河;还有,奴觉得,哥哥这诗,头尾总有些、有些……”
那赵娘子目光盈盈,突然在轿中敛衽一礼:“是余方才言语唐突失礼了,余夫家姓赵,自家姓李,向来喜好诗词,愿请小郎君告知,方才那首绝句,是何人所作!”
周铨自己并不知道被盯上了,他拉着李宝,一起向被撞翻的轿夫行礼:“我这兄弟莽撞了,实在对不住……这位兄长可曾受伤?”
不但吟诗,而且还是命题作诗,周铨就算是想嚎一下什么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或者骚一下什么“人生只若初见”,都会被判文不对题。
“这个……我非曹子建,没有七步成诗的才华啊。”周铨想了一会儿,苦笑道。
当日在朱家瓦子,周铨用数学题难倒何靖夫,这女郎正逢其事,而且女郎还遣小厮,想要出个谜给周铨猜,结果周铨并未理睬。
“呃,赵娘子,我曾听人吟诗一首,只是一直不知其作者是谁,特向赵娘子请教。”周铨决定再试一试,于是拱手又道。
她一边说,还一边向周铨看去,周铨愣了一下,这诗可不是他教的。
文不对题的零分作文,周铨可不是没有体验过。
周铨这些时日和她说话说得多,有时免不了就会泄露一些口风,所以师师认为,自家这位“哥哥”是能作诗的。
周铨觉得汗又一下子冒了出来,他瞪了师师一眼:“你究竟是哪一边的?”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周铨吟道。
“经齿冷于雪”之句,出自杜甫之诗,原是称赞当时一种凉食。师师这一开口,那女郎顿时眼前一亮,欢喜地道:“这小娘子读过杜工部?”
“既然是知诗之人,贵友冲撞于我,我可以不作计较。”那女郎道。
这话让周铨心里微喜,看来知道点诗歌就是好,任何时代都是打动女文青的利器。
“君有朱家瓦子闯天关之才,自然能有急智成诗之才。”那女郎笑吟吟道。
他当然背过不少李清照的诗词,不过急切之间,能脱口而出的,就是这首《夏日绝句》。
“抄的,抄的。”周铨抹着汗,很“谦虚”地道。
这诗当然是抄的,原本是南宋诗人杨万里的《荔枝歌》,周铨喜欢吃荔枝,很是研究过一番咏荔枝的诗文,于是裁头去尾,截取其中两句,凑了这么一首诗来。
“呃……这位姑娘……”周铨还要敷衍。
他虽是背了不少古时诗词,其中甚至还有些很冷门的,但是杜甫的这首《槐叶冷淘》实在是冷门中的冷门,他根本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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