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如簧之舌

    见到威武的董马痴大步走出来，龙阳君以一个“他”以为最美的姿态盈盈起立，还照足女性仪态对他敛衽为礼。

    一剑扫开众敌，飞脚再伤一人时，给人在左肩划了一剑，虽没伤及筋骨，但血如泉涌，染红了衣衫。

    今天他回复男装打扮，不过衣饰仍然彩色缤纷，若他真是女子，项少龙定要赞她妩媚动人，现在则是心颤胆跳，若他的不吐不快是一箩箩的绵绵情话，天才晓得怎样去应付。

    鼓掌声在后方近处响起。

    滕翼笑道：“既是奉旨不用装勤力，不若大家都去好好睡一觉，管他娘的会发生甚么事？”

    肋骨断折的声音随肘传来，敌人口鼻同时溅出鲜血，抛跌往外，撞倒斜刺冲上来的另一敌人。

    龙阳君见左右无人，才柔情似水道：“我是爱惜董先生的人才，方不顾一切说出心中想法，赵国现在好比一口接近干枯的水井，无论先生的力气有多大，盛水的器皿和淘井的工具是多么完善充足，若只死守着这口井，最终仍难逃井枯人亡的结果。”

    时值深秋，天气清寒，园内铺满落叶，在黄昏的暗沉里分外有肃杀零落的气氛。

    项少龙硬撞入他怀里，好避过那壮汉再次扫来的一剑，手肘重击在那人胸胁处。

    分开后，纪嫣然神魂颠倒地道：“项郎啊！作一首诗歌送给人家吧！由人家配上乐章，势将成千古绝唱。”

    项少龙使了个假身，避过对方凌厉的一击。此刻他若拔出飞针施放，敌人定难逃大劫，可是他却要制止这诱人的想法，因为除非能尽歼敌人，再毁尸灭迹，否则可能会给赵人在这方面识破了他就是项少龙。

    此时滕翼闷哼一声，撞在他背脊处，显是吃了点亏。

    项少龙精神抖擞地爬起来，梳洗更衣后出去与滕翼相见。两人踞案大嚼。

    纪嫣然剧震一下，离开了他怀抱，定神看着他道：“天啊！你随口说出来的话总是这么精采奇特，还记得你那句‘绝对的权力使人绝对的腐化’，一句话道尽了现今所有国家的问题，连韩非公子都没有这么的警句。”

    滕翼和项少龙给他说得捧腹狂笑起来。

    项少龙定神一看，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心中一动，喝道：“李园有本事就自己来杀我，为何却要派你们这些小喽罗来送死？”

    这俏佳人秀目异采连闪，美丽的小嘴正喃喃重覆着这两句千古绝诗。

    项少龙大感尴尬，迎了上去道：“嫣然你这个样儿来见我，怎瞒得过别人的耳目？”

    识趣地避开了。

    项少龙也查看他左脚的伤口，笑道：“只比你严重了少许，算甚么呢！不过这批剑手的确厉害，难怪李园如此气焰迫人。”

    项少龙也不由佩服他的游说工夫，寥寥几句话，便道尽了赵国的问题，叹了一口气道：“若董某不是赵人，这刻便可一口答应了。”

    项少龙会意，随着他转进一条僻静的小路去，两旁都是枫树林，前方有条石拱桥，跨越横流而过的小河，对岸才再见疏落有致的院落平房。

    龙阳君道：“正是此二人，廉颇年事已高，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近日便有谣言说他攻燕不力，孝成王一向和他心病甚重，所以目下邯郸正有阵前易将之说，谁都不知会否重演长平以赵括换廉颇的旧事。”

    项少龙百忙中回头一看，见到敌人已有三个倒在地上，但仍有五、六人状如疯虎般扑上来，猛攻滕翼，喝道：“进林内去！”

    众剑手齐感愕然，看样子是给项少龙一语中的，揭破了他们的身份。

    项少龙愕然，苦着脸向滕翼道：“有没有甚么叫‘驱妖’的汁液，让他一嗅便要避往天脚底去。”

    赵人对秦人的恐惧是可以理解的，长平一役的大屠杀早把他们吓破了胆。

    少龙苦思道：“怕就是昨晚在宅外监视我们的人，邯郸谁会这么做呢？”

    滕翼强忍着笑道：“不过那种叫‘情种’的草树汁，搽一点也无妨，那你就算和赵雅亲热些都没有问题，我立即着手泡制。”

    若没有滕翼在旁，只他一人，那可就胜败难测了。

    项少龙心叫厉害，知道龙阳君在赵王身边布有眼线，所以才懂得把握时机，乘虚而入，游说他改投魏国。

    滕翼笑道：“应付赵穆不难，但应付这些女人可就教你吃足苦头了。”

    这想法闪电掠过心头时，长剑在腰后掠至，项少龙反手回剑，重重砍在对方长剑近把手处。那人远比不上刚才那壮汉，虎口|爆裂，长剑亦给锋利的血浪砍开了一个缺口，脱手堕地。

    龙阳君见他听得入神，以为打动了他，再鼓其如簧之舌道：“董先生或者会奇怪本君为何如此斗胆，竟在赵人的首都批评他们。一来本君并不把他们放在眼内，谅他们不敢动我半根毫毛，更重要是本君对董先生非常欣赏，不忍见你将来一番心血尽付东流，还要沦为亡国之奴。况且秦王与赵人间有深仇大恨，绝不会放过他们。良禽择木而栖，若先生肯来我大魏效力，本君保证优屋礼遇非是赵国可及，至少不会因李园这么一个尚未得势，在春申君下面做个小跑腿的家伙几句说话，便慌得差点要把先生赶走。”

    项少龙暗忖除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两句外，老子就对《诗经》一窍不通，只好唯唯诺诺应了。

    ◇◇◇◇◇

    项少龙这才记起她昨晚答应了李园的宴会，当时还以为她随口说说，想不到竟认真起来。苦笑道：“你看我们来邯郸是干甚么，差点晚晚都要去和那些人应酬。”

    无由地，他强烈思念着远在秦国的娇妻美婢，想着她们日夕盼望他归去的情景，不由魂为之销。

    这些天来，还是首次睡得这么酣畅。乌果道：“二爷在厅内等三爷吃饭！”

    滕翼的说话惊醒了他的驰想，只听他道：“有人在跟着我们。”

    项少龙吓了一跳，猛然回过身来，见到滕翼伴着一身盛装，美得像天上明月的妃嫣然，一起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意外地龙阳君站了起来，辞别道：“先生请好好想想，有答案便告诉奴家，那时再研究细节，务使先生走得欢欢喜喜。”

    乌家事故对赵人的打击深远之极，而这赵人的首都则直接把事实反映了出来。

    现在的七国争雄，有点异姓王族各争短长的意味。

    项少龙一声冷哼，发挥全力，施展杀手，首当其冲的敌人给他荡开长剑时，立中一脚，正踢在小腹处，那人惨嘶中似弯了的河虾般倒跌开去。

    壮汉哪想得到有此奇招，惨呼一声，先是两脚离地而起，变成凌空横斜，再重重往地上掉去。

    滕翼自得了善兰后，人变得开朗随和多了，伸手过去拍了拍他肩头，叹道：“小子可学得东西了，这种情汁有轻微的催情效用，女人都很喜欢嗅，乡间小子如荆俊之辈，约会人家闺女时都爱涂在身上，不过必须以米水中和，否则会惹来全身斑点疹痕。你要试试吗？”

    忍不住随口拈来李白的名诗，念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滕翼微笑道：“抓起一个来拷问几句不就清楚了吗？”

    两人坐好后，龙阳君正容道：“本君认为董先生回归赵国的决定，实在太莽撞了。”

    滕翼点头道：“你真是难得的人，这么肯接受别人的意见，来吧！我们出去随便走走看看，亦是一乐。”

    项少龙回到行馆时，离日出只剩下个把时辰，等把整件事说了给滕翼听后，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

    龙阳君那对也似会说话的眼睛往他飘来，从容笑道：“本君今天来找董先生，实有事耿耿于怀，不吐不快。”

    项少龙继续逞威，移往右侧向那特别粗壮的大汉横剑疾扫，“当！”的一声，那大汉毫不逊色硬挡了他一剑。

    纪嫣然妩媚一笑，纵体入怀，赞叹道：“今天李园拿了他作的诗歌出来给我看，嫣然已非常惊异他的天份，甚为赞赏，可是比起你刚才那两句，李园的就像小孩子的无聊玩意，有谁比你剖划得更深刻动人呢？嫣然甘拜下风了。”

    滕翼待要追去，给项少龙拉着笑道：“由他们走吧！抓到人还要多做一番无谓功夫，最后还不是动不了李园吗？”

    乌果兴奋地道：“回咸阳后定要找个美人儿试试。”项少龙道：“还有甚么事？”

    项少龙老脸一红，幸好纪嫣然看不见，紧接着她的话道：“不要夸奖我了，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危机骤减，两人杀开血路，闪入林内。

    这种迁徙对中华民族的团结有着正面的作用，使“国家”的观念日趋薄弱，有利大一统局面的出现。

    昨晚他想杀人灭口，辣手摧花，正是乌卓和滕翼两人认为是最合理的做法。

    滕翼道：“孝成王这昏君真教人心灰，若你真是马痴董匡，现在便应立即溜掉。你看他因怕了李园，今晚宴请嫣然，稍有点头脸的人都在邀请之列，独把你漏了。”

    他这么一说项少龙立知魏人定曾与这两名大将接触过，李牧拒绝了，却不知廉颇如何。

    无论如何，他再不敢小觑这不男不女的人了。

    龙阳君微笑道：“垂死的人，也有回光反照的时候，太阳下山前，更最是艳丽。而这全因为赵国仍有两大名将，硬撑着大局。若此二人一去，你说赵国还能拿得出甚么灵丹妙药来续命？”

    项少龙给他一忽儿“本君”、一忽儿“奴家”弄得头大如斗，忙把他送出大门，看着他登上马车，在数十名随前从前呼后拥下去了，才苦笑回头。

    这时有人进来道：“龙阳君来见三爷，正在外厅等候。”

    郭纵家业雄厚，当然不可说走就走，但平民百姓哪理会得这么多，借个藉口溜出城外，就可逃到乡间或到别国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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