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末路豪雄

死，共闯天下；勉力提起精神，露出一个罕有的笑容道：“战天，明天你即要起程往横岭湖的营田属帮，我借此机会，为你饯行。”

    顿了一顿，坐直身子，道：“大哥在帮内的声望不作第二人想，只有你能力挽狂澜于既倒，怎可以这样无动于衷？”

    龙虎相拼。

    凌战天今年三十五，比浪翻云少了一岁，正值壮年的黄金时代，生命的顶峰。

    凌战天道：“恕小弟直言，自新帮主上官鹰继位后，不断安插像翟雨时、戚长征、梁秋末等无能之辈把持帮务；一班昔日以血汗换回怒蛟帮偌大基业的弟兄，却一一遭受排斥；不是权力被削，调任无关重要的位置；便是被派予完全没有可能成功的任务，不幸的身死当场，较幸运也横加上办事不力的罪名，以致人心离散。”他的声音愈说愈响，愈说愈激动，完全是一种不计后果的心态。

    浪翻云闭上双目，不知是否仍在听他说话。

    无论是处在北方的乾罗山城，或是西陲的尊信门，若要在中原扩张实力，都自然而然要先攻克中原霸主，换言之，就是要先击败怒蛟帮。

    浪翻云一言不发，定定地望着杯内色如玛瑙的醇酒。

    凌战天知道浪翻云给足他面子，心下百感交集。

    三日后，威震黄河的乾罗山城主人，大驾光临。

    庞过之待在一旁，静候吩咐。

    惜惜就是在明月迷蒙的一个晚上，欲舍难离下，撒手归去。

    接近三千的帮众，过万的家眷，聚居在沿岸一带的低地，热闹升平。赌场、妓院与酒楼林立，贩商云集，胜比繁华的大都会，又俨如割地称王。

    浪翻云步入观远楼二楼厢房雅座，恰是华灯初上时分。

    怒蛟岛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与赤尊信的尊信门；黑道大豪乾罗的乾罗山城，同被列为武林黑道的三大凶地。

    凌战天愤慨的眼神，转为怜悯的神色，放轻声音道：“大哥！不要再喝了，自从大嫂病逝后，你没有一天不喝酒，即管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酒毒的蚀害呢。”言下不胜惋惜。

    风云紧急。

    近年来以四川、云南一带为基地的尊信门，在完成了对西陲的控制后，魔爪伸向中原，威胁到怒蛟帮的存在，形势已到一触即发的险境。

    浪翻云恰在这时长身而起，走到窗前。

    庞过之道：“副座放心，一路以来，所有安排，都循着这个方向发展，当然，曾述予是唯一例外。”面上出现一个诡秘的笑容。

    浪翻云喃喃道：“还有多少天是八月十五？”

    当时帮规所限，外调者一定要把妻儿留在岛上，藉此牵制部下。

    凌战天冷笑一声道：“我凌战天什么风浪不曾经过，鹿死谁手，不到最后一刻，岂能分晓。”话题一转道：“明天离去的事，安排妥当没有？”

    凌战天不做计较，时间无多，明天他便要给人外放，到了营田，那时鞭长莫及，只能空叹奈何，急忙续道：“目下乾罗唯一忌惮的人，就是大哥。我被外调他方，一定是乾虹青受乾罗指示下所为，尽量削弱大哥各方面的助力，届时大哥孤掌难鸣，还不是任人鱼肉。目下唯一生路，就是在乾罗抵达前，把领导权争取过来。怒蛟帮的生死存亡，全在大哥一念之间。”

    凌战天知道他下逐客令，其实他肯听他说了这许多话，已大出他意料之外。无奈暗叹一声罢了，转身离去。

    浪翻云一手握起满杯醇酒，一仰头，那酒似箭般射入喉咙，一股火热般的暖流往身体各处窜去，面容却如千古石岩，不见丝毫波动。溅出的酒洒在襟前，亦不拭抹。

    湖内有灯火疾掠过去，浪翻云知道这是本帮巡逻的快艇。

    酒楼外的街道一片热闹升平景象，一点也不似有即将来临的灾劫！

    有钱能使鬼推磨。钱也促进了这个湖岛的兴旺。

    窗外淡淡一轮明月。洞庭湖水面波澄如镜，月下闪闪生光。

    两人一起望向月夜下的洞庭湖，这个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

    两年了！

    自上一代帮主上官飞，以怒蛟岛为基地，在左右先锋“覆雨剑”浪翻云和“鬼索”凌战天两人的协助之下，南征北讨，把湖南湖北洞庭湖一带收归势力之下，其影响力借着长江东西的交通，几乎遍及中原。贩运私盐，又从事各种买卖，坐地分肥，即使一般帮众，都家产丰厚，遑论头目级以上人物。

    刚好一片乌云掠过，明月失色。

    凌战天转头望向庞过之道：“过之，今次我们动用的人手，须有两个条件，首先应是核心阶层的人物，忠心方面无可怀疑；其次必须武功高强，贵精不贵多，才能在防止风声外泄下，发挥最大作用。”

    凌战天听到曾述予的名字，冷哼一声，似乎对这手下有极大的不满。

    这一种趋势正在发展，确实的内情异常复杂。

    说完凌战天望上夜空。

    凌战天心想：我纵横江湖，比现下更恶劣的场面，仍能安然渡过，岂会如此可欺，不妨等着瞧吧。

    凌战天把心中近两年的积郁，一口气痛快地说了出来，情绪宣泄后，人也逐渐平复下来。

    兼之现任帮主上官鹰乐得他投闲置散，好让他从容安排，弃旧纳新，建立自己的班底势力。外忧内患，使曾经雄霸长江流域的怒蛟帮，势力已大不如前。

    凌战天想起浪翻云的亡妻纪惜惜便是病逝于两年前八月十五的圆月下，知道他怀念亡妻。

    浪翻云没有流泪，他从不流泪。

    凌战天道：“你居然也知道了。”

    浪翻云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

    刚推开门，凌战天又回首道：“在岛南观潮石处，我长期布有人手快艇，大哥只要在石上现身，便有人接应。”欲言又止，终于推门而去。

    凌战天眼中寒芒闪动道：“若非我念着老帮主，便有十个上官鹰，也早归尘土。这小子也算了得，势力扩张得这般迅速。今次我们硬不给他面子，以后的冲突，会更为尖锐。”

    庞过之面容不变，沉着地道：“正式闹翻，是早晚间事，乾罗一到，便是那摊牌的时刻，可恨在那妖女怂恿下，将副座你硬调外放，令乾罗可以在此从容布置，将我们连根铲除。”

    凌战天的身体刚好挡着浪翻云望向窗外的视线。

    凌战天胸口强烈地起伏着，待得平静了一点，才继续说：“尤其自从上官鹰娶得乾罗那不知从何冒出来的女儿乾虹青后，更变本加厉；一方面加强排挤我们这群旧人，另一方面，又筹谋与这野心勃勃的黑道巨擘──乾罗山城的主人‘毒手’乾罗合伙，说是连手对付尊信门主‘盗霸’赤尊信的扩张。其实乾罗这绝代凶魔，岂是易与之人，这样引狼入室，徒然自招灭亡。”说到这里，声音有点哽咽。

    浪翻云第一次把目光从酒杯移开，望向凌战天道：“战天，不如今夜由你我护送秋素和令儿，逃离岛外，觅地隐居。”他自爱妻惜惜死后，还是第一次这样积极地要去做一件事情。

    浪翻云知道有高手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