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翻云望向窗外。
赤尊信仰天狂笑,连说几声好,喝道:“取护臂。”
赤尊信面上第一次露出慎重的神色,沉声道:“凌战天!”
三百多艘快艇扇形散开,向渔翁撒网一样,向怒蛟岛合围。
怒蛟帮欢声雷动,士气大振。
只见他运气开声,一个觔斗翻过在前猛攻的尊信门凶徒,像只向下扑杀猎物的恶虎,跃进怒蛟帮战士的封锁内,拳劈膝撞无所不用其极,怒蛟帮的战士虽是奋不顾身,死命阻截,仍被他连杀十多人,他才安然退回红巾盗丛中,使他们又推上了几级。
赤尊信道:“凌兄,久违了。”
赤尊信寂然不动,冷冷望着敌刀攻来的轨迹,直至刀锋离开门面三寸,双脚一移,闪到戚长征右侧刀势难及的死角。
最少有三百多人倒在石阶上的血泊里。
他说来神态自若,似乎不是述说本身的问题,比之昔才交手前,像换了另一个人,现下才是大家的风范。
乾虹青感到一股股劲气,来回激荡,不由自主停下手来,运功全力抵抗,幸好浪翻云生出一道无形的气墙,抵消了封寒大部分的压力。
到了这里,进展放缓起来,这处山势收窄,石阶的阔度只有五尺,比之山脚处宽达十五尺的石阶,窄了三分之二,仅可容二至三人并肩而过。
方横海急退向后,凌战天黑索的破空声,已在他身前身后响起,这时他才知道厉害。透心刺从不同的角度刺出,霎时间刺索交击了十多下。凌战天鬼索神出鬼没,站在场中,把方横海迫得在场中打转,满场鼠窜,如此这般下去,累也要累死他。
乾虹青心想,就是这种对武道的沉迷,才能使他晋身到这等刀道的境界。
赤尊信一生在刀头舐血上长大,群战独斗,无不出色,又有压倒性的兵力,居然吃了亏。看来有对怒蛟帮重新估计的必要。
这被誉为怒蛟帮后起一辈的第一高手,竟不是赤尊信手下三合之将。
一阵低啸有若龙吟,室内顿生漫漫剑雨。名震天下的“覆雨剑法”,全力展开。
乾虹青给两人扑朔迷离的表现,弄得头也大了好几倍。
赤尊信高大威武,双目神光如炬,长发垂肩,身披黑袍。
尊信门在赤尊信座下仅余的六大杀神率领下,已雷霆万钧的气势,像刺刀檑木一样冲破了怒蛟帮近百级距离的封锁,攻至百级之上,怒蛟殿在望。
当他们再要冲前时,敌人安然退走。
这是怒蛟帮的秘密武器“毒矛”阵,当年凌战天根据怒蛟殿前广场的环境,特别设计,远攻近搏,非常厉害。
通过紧握的双手,所有误会恩怨,瓦解冰消,代表着新一代与旧一代重建起新关系。
封寒决定出手。
目睹己方仍难尽占上风,赤尊信眼中凶芒隐现,道:“好!上官飞有子如此,已是无憾。”
封寒出手了。
双方就像两股互相冲激的潮水,一倒卷向上,一反撞向下,在石阶的中段溅出血的浪花。
他们的语气间,重新建立起对第一代怒蛟帮的英雄人物,真正的尊重。
封寒右肩向前微倾,左脚弹起,右脚前跨,整个人俯冲向浪翻云;左手反到背后,这时右脚刚踏前三尺。
六大杀神,一字排开,列在他身后。
浪翻云张开双目,精芒透射封寒,正容道:“封兄,小弟有一个问题,多年来悬而不决,希望由封兄亲自证实。”
浪翻云咦了一声,奇道:“上官鹰这小子绝不简单,居然有进有退。”
生死立决。
正是名震西陲的黑盗霸主,“盗霸”赤尊信。
天色开始发白。
他的“左手刀”不啻虎豹的利齿锐爪。
这个战阵在凌战天的指导下,排演了千百次,那时只用未染毒的尖矛,真正染上剧毒,还是第一次。
形势大变。
乾虹青知道封寒受了伤,表面上却是全无伤痕。
清新的空气里,传来浓重的血腥味。
缓慢但却在进展着,尊信门威震西陲的红巾盗,推进至石阶的中段约一百五十多级处,鲜血从双方战士的身上流出,顺着石阶流下去。
浪翻云缓缓睁开双目,道:“不在这里,在那里?”
杀气弥漫室内。
撤退的鼓声敲响。
上官鹰神情激动,不能成声。
浪翻云“覆雨剑”离鞘。
戚长征道:“岛上属于凌副座系统心腹手下,全部失去踪影,若说不是有人在暗中主持大局,令人难以相信。”
封寒面色霍地转白,跟着眼观鼻,鼻观心,好一会才回复先前模样。
室内光点散去。
封寒道:“我也不知这事不能将你瞒过。龚容悦和封某早便恩尽义绝,况且她所作所为,凶残狠毒,若非封某念在一点旧情,已出手取她性命,浪兄除之,封某不单不怨恨,反而非常感激。”
石阶顶的石蛟龙,两眼冷然地俯视着石阶上的恶斗。
上官鹰面上忽红忽白,不知应否亲自上阵。他的武功和戚长征只在伯仲之间,何能讨好?赤尊信不愧名列黑道十大高手榜上,这时上官鹰只想到“覆雨剑”浪翻云。
上官鹰等见矛阵摆开架式,心中稍定。
千多名怒蛟战士,手持长矛,在殿前的空地排开战阵。
这些战士的足踝上、手肘上都缚有尖锐的呈半圆的尖刺,鞋头又缚了一支尖刺,一副近身搏斗的装备。
上官鹰站在码头上,心胆俱丧,对手实在太强,刚才若非利用凌战天留下来的装备,他们早已全军覆没。
尊信门众贼寂言无语。
赤尊信沉声道:“还有谁要再试试看?”
两句话,决定了乾虹青的命运。
上官鹰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望了身后的怒蛟殿一眼,沉声道:“记得当年父亲临终时,曾提及怒蛟殿有一条秘道,可从山脚直通殿后,细节可问凌大叔。”面上现出尴尬的笑容,续道:“父亲死后,我一直忙个不了,到我想要问这件事时,大家的关系已非常恶劣──”
“蛇神”袁指柔最是性急,一马当先,抢上阶顶,眼前现出一个可容数千人的大广场,千多名怒蛟帮战士手持长矛,全副武装列成矛阵,在广场另一边严阵以待。
红巾盗方面欢声大笑。
全场之人一齐愕然。
登时身后奔出人来,躬身呈上一对短刃,闪闪发光,非常锋利。
梁秋末沉声道:“我有一个很奇怪的直觉,就是一直不相信凌副座会肯听命离开怒蛟岛,虽然根据眼线,他的确是在远离这里的路上。”他提出的疑问和浪翻云的想法大同小异,不同处只是浪翻云坚决相信自己的判断,他则在存疑的阶段。
上官鹰闻弦歌知雅意,连忙大声道:“如你所请。”心想不愧是凌战天,打蛇随棍上,先迫方横海决战一场,胜似硬向赤尊信挑战。
凌战天道:“帮主,你当之无愧。”
“鬼索”名不虚传。
一坐一立,似乎并没有动过手。
封寒双目寒光掠过,盯着浪翻云道:“浪兄剑道上的修为大胜往昔,令小弟感到非常怪异,要知宇宙虽无极限,人力却是有时而穷,所以修武者每到某一阶段,往往受体能所束缚,不能逾越,难求寸进。”顿了一顿,似乎在思索说话的用辞,续道:“浪兄现今的境界,打破了体能的限制,进军剑道的无上境界,成就难以想像,未可限量。”
赤尊信在山脚下,背后一列排开十二名汉子。每名汉子身上都有几种不同的兵器,千奇百怪,无奇不有。这都是预备给赤尊信随时取用的。赤尊信每次对敌,都拣取最能克制对手的武器,故能事半功倍,杀敌取胜。
这凶人一身功夫,尽在一对铁拳上。
千多支长矛尖都是蓝汪汪的,显然在剧毒内浸过。
凌战天心下叹服,赤尊信选取这对护臂短刃大有学问。首先这护臂运转灵活,利于应付他出没无常的鬼索,以短制长。因为即使赤尊信用上丈八长戈,仍及不上他鬼索远达三丈的长度,所谓物性相克,极短往往能制极长,这种道理,巧妙异常。其次,只要赤尊信能抢入鞭势,作近身肉搏,便是凌战天末日到临的时刻,为此凌战天一定要把赤尊信迫在远处,这种打法,最是消耗体力,所以几乎还未动手,凌战天已知道这一局有败无胜。
长索不断抖动,显示出通过长索,两人的内劲在激战。
昔日凌战天亲自督工,聘尽当地匠人艺工,经营十年之久,才大功告成。
反之这次轮到怒蛟帮欢声雷动。
乾虹青什么也看不到,只觉眼前尽是刀光剑影,耳内满贯剑啸刀吟。
赤尊信向天一阵长笑道:“凌战天果然一代人杰,久闻他精通行军布阵之术,今日一战,盛名之下,果无虚士。尔等虽败犹荣。”
※※※
喊杀声震撼着整道登山通往怒蛟殿的石阶。
其它众凶一声喊杀,待要冲上,适在这时一阵强劲的箭雨射来,把他们硬生生挡着,难有寸进。
尊信门剩下的六大杀神,轮番攻向怒蛟帮死守石阶的战士。
通上石阶顶的道路杳无一人。
翟雨时、梁秋末一齐冲出,加以援手。
上官鹰陷在沉思里,似乎在努力追寻一些久被遗忘的记忆。
上官鹰和一众手下大将,和石蛟龙望着同一方向,监察着敌我双方的形势,不同的是他们的眼睛,喷发着仇恨的火焰。
方横海面上现出吃力的神情,蓦地一声断喝,一个惊人的情景出现,他的手臂竟然整条断出,带起一蓬血肉,连着缠紧的透心刺,向凌战天电射而去。长索便像拉紧后放松了一端的弹簧,反弹向凌战天。
封寒道:“小事而已,浪兄放心。”
封寒嘴角一牵,露出了一丝罕有的笑容,似乎对浪翻云的问题,早已了然于胸,道:“浪兄请说。”
空中长箭乱飞。
上官鹰大叫一声:“布阵!”
远方一阵阵鼓声传来。
封寒缓缓答道:“早先我以一口真气,由赤尊信船上潜泳来岛,故能神不知鬼不觉来到这里,目下兵慌战乱,我要安然离岛,怎能不压下伤势,事实上乃不得不如此。”
矛尖的毒液,是以十八种毒蛇的唾液制成,共有十二大桶,平时密置于怒蛟殿的地下室内,一到生死存亡之际,只要把矛尖浸入毒液内,便成厉害的杀人凶器,既方便又容易,使杀伤力迅速加强一倍不止。
一个人从殿里大步踏出。
浪翻云道:“封兄,小弟有一事相求。”
乾虹青欲言又止,终于将话吞回肚里。
长长蜿蜒向上伸展的三百多级石阶上,满布敌我双方的尸体和残肢。
毒矛阵中立时冲出一队近百人的战士,蓝汪汪百枝尖矛,一齐指向冲杀上来的敌人,准备接应己方撤回的战士。
赤尊信两眼射出两道寒光,扫视了戚长征上下数眼,冷然道:“对付你空手便可以。”
“沙蝎”崔毒经验丰富,一看机不可失,身形闪电冲上,正要跟着敌人的队尾穷追不舍,杀个痛快。
他才退后,“怒杖”程庭手执精铁打成的铁杖,硬地抢前,杖出如风,忽左忽右,使人无从捉摸他的杖势。不一会便有四人给他撞裂胸骨,血染石阶,他全力施为后,“暴雨刀”樊杀又立即补上,杀得怒蛟帮帮众惨嚎连天,血肉横飞,令人不忍目睹。
赤尊信道:“好!虎父无犬子。今日尔等若有人能挡我十合不败,我赤尊信掉头便走。”他原本打算一上来立即骤下毒手,杀尽此地生人,以泄心头愤恨,目下一见这等阵势,知道虽能必胜,毒矛亦能令己方元气大伤,故而从战略入手,先以威势寒敌之胆,再从容定计。他能称雄黑道,自有手段。
※※※
尊信门初战不利。
跟着封寒的瞳孔放大,射出奇光,这是功力运集的现象。
凌战天一扬双眉道:“赤兄你我一战势在必行,早点解决,不是更好。”
戚长征心中狂怒,可是今晚敌势凶顽,使他早已收起傲心,知道这关系到己方生死存亡,敌人愈是轻敌,对自己愈是有利,一声不响,身子弓起扑前,大刀直劈赤尊信。
戚长征叱喝一声,提刀大步踏出,众人想要阻止,已来不及。
戚长征被扶回矛阵内,虽无性命之忧,但已失去作战能力。
方横海暴喝出声,手中利刺像劲箭般向冲来的凌战天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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