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草莽天子

    朱元璋听得足音，蓦地抬起头来，锐利如箭的眼神往他射来。

    韩柏心道：“你真的不会看错人吗？胡惟庸和楞严之流又怎么计算。”

    在这两名太监恭身前，两对精光生辉的眼睛扫过他身上，登时使他生出无法隐藏任何事物的感觉，比直接搜身还管用，不由暗猜这两人定是那些影子太监中的两位。只不知他们的头头，原本是圣僧，现在变了圣太监的老家伙是否躲在暗处盯着他。

    朱元璋凝然卓立，指着他道：“专使应是胆大妄为之人，为何不敢对朕畅所欲言，要知你纵然开罪了朕，朕亦绝不会施以惩罚，因为专使代表的乃是贵国的正德王。”

    旋又记起道：“你──你服了我的毒丸，若敢对我无礼，我死都不把解药给你。”

    韩柏给秦梦瑶下船前激起的信心，在踏入皇宫后，被那庄严肃穆的气氛打得一滴不剩。

    另一边艇上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怒叱道：“你这恶贼满身罪孽，还不束手就擒。”

    浪翻云伸手接了最先发话那汉子一掌后，把颜烟如往另一个方向抢上来的两人抛过去，一声长笑道：“失陪了！”倏地跃上篷顶，脚尖一点，落往刚在一旁驶过的另一小艇上，在艇上男女瞠目结舌下，再大鸟般腾空而起，凌空横渡两丈远的河面，隐没在街上闹哄哄的人潮里。

    韩柏终于脸色剧变，担心的当然不是东洋倭子，而是他的高句丽书法。

    韩柏只觉喉咙干涸，发声困难，惟有点头表示知道。

    韩柏心中一凛，难道楞严是奉朱元璋之命来杀人灭口的？若是那样，陈令方的小命岂非危险非常，口中应道：“知道一二！知道一二。”

    颜烟如又扑回蓬舱里，脸上现出惊怒交集的表情，一手抓着浪翻云的后领，看情况像要把他硬拖到艇外去。

    韩柏先在心底叫了几声娘后，才举步为艰地往内走去。

    忽然四人对着前面紧闭的大铁门跪伏地上，齐声高呼道：“高句丽专使朴文正到！”

    朱元璋的谈兴像江河暴泻般不可收拾，冷然道：“要做皇帝当然是天大难事，但要长保江山则是更难事，为帝之道，首先便是绝情绝义，凡有利的事，便须坚持去做；无利之事，则碰也不碰。所以朕最讨厌孔孟之徒，哼！‘何必曰利，只有仁义。’天下间再没有比这更虚伪的言词了。自古以来，秦皇汉武，谁不是以法家治国，儒家的旗号，只是打出来作个幌子而已！法家就是只讲法，不论情。”

    颜烟如虽浑身发软，说话的能力犹在，骇然道：“你怎能自解穴道？”

    只见他虽年在六十间，但身子仍挺得笔直，毫无衰老之态。

    对方当然不知浪翻云在虚张声势，骇然里往后跃退。他们对付的是天下著名武功高强的采花大盗，一出手自是全力施为，急切下如何来得及变招，只好往后疾退，却忘记了这是窄小的快艇，“咚咚”两声，两人失足翻进波光荡漾的河水里，溅起一天水花，在阳光下点点光生，煞是悦目。

    韩柏嗫嚅道：“皇上──小臣──”

    忽然间他知道范良极、自己，甚至浪翻云都低估了朱元璋的厉害，若让他悉破假冒的身份，不但自己不能生离此地，连到了莫愁湖的范良极等人亦将无一幸免。

    朱元璋忽地沉默下来，好一会才道：“今天朕召专使到来，就是希望和专使商量一下，再由专使以贵国文字挥就一书，向贵王提出警告，因为东洋倭子正蠢蠢欲动，密谋与鞑子连手，第一个目标就是贵国。”

    这御书房称为御书殿倒适当点。

    站了起来的朱元璋又是另一番气势。

    左边艇上一名五十来岁的大漠显是身份特高的，暴喝道：“薛明玉你若还算是一个人，立即放下手中女子，和我们分出生死。”

    霍地转过身来，傲然道：“朕所以能逐走鞑子，扫平天下群雄，并非武功谋略胜过人，而是朕有对天下无双的眼睛，绝不会看错人，正因为没有人比朕更懂用人，所以天下才给朕得了。”

    朱元璋豪气奔放地一声长笑，再丛书桌移往桌旁，两手负在背后，走了开去，站定背着他道：“那是对充满天真、热诚和想象力的眼睛，朕下面的人里，没有一对像你那样的眼睛。”

    那女婢转过脸来叫道：“小姐！他们来──噢！”这才发觉自己的小姐反落到这淫贼手上，脸色剧变下，俯身拔出放在一旁的长剑，扑了过来。

    要知凭他的真实功夫，要脱身当然易如反掌，可是既冒充了薛明玉，自然要冒充到底，那就绝不可用出真本领来。

    一刀一剑，惊喝声中，迎脸劈至。

    女婢软倒船上。

    河上载着诗人骚客的艇子早避到两旁去。

    同时亦不由暗服设计建造皇宫的人，竟可创造出这种使人感到肃然生敬，自觉渺小的建筑群。

    那两名老太监打出手势，着他自行进内。

    韩柏手足无措，只懂点头，连道谢都忘记了。他做梦也没有想过，见到朱元璋会是这般情景的。

    他的手和脚都比一般人生得较长，一行一立，均有龙虎之姿，气概迫人，教人心生惧意。

    朱元璋摇头失笑道：“朕召专使到来，本有天大重要的正事，等着要办。可是看到你这等罕有人才，却忍不住心中高兴，故话兴大发，对着你这外人说起心事来。唉！可能朕太久没对人这样说话了。”

    不由垂下头去，怕给朱元璋看到他的表情。

    穿过竹帘，宽广的密封空间呈现眼前，除了正中的大书桌外，四周全是高过人身的大书柜，放满宗卷、文件和书籍。

    朱元璋双目神光电射，看了他好一会后微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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