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尔虞我诈

    以前他亦有这么想，但从没有像目下感受那么深刻。

    叶素冬却有点紧张地道：“专使大人快进去，皇上在等着呢！”

    在他的小半人生中，从未见过有比皇宫更危险和杀机重重的地方了。

    韩柏先是一呆，想不到朱元璋这么容易应付，忙跪下叩头，垂头退出去时，朱元璋忽道：“专使知道吗？刚才你进来时，脸上仍有两双掌印，但当你全神回忆当时的情景，脸上掌印却逐渐消退，现在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了。”

    聂庆童道：“现在快午时了，而且皇上为了你这行动，特别提早退了朝。”

    忽然有人在他身旁追着叫道：“专使大人！专使大人！”

    韩柏装作惶恐地道：“小使罪过！罪过！”

    铁青衣另外几个人从台阶上迎了下来。

    风从一望无际的洞庭湖不住拂来，吹得浸湿了火油的柴火闪烁腾跃，不住传来急骤的辟啪声，每一次都送给虚空一团烟屑火星。

    韩柏听得心中不忍，又开话题道：“我倒很想听胡惟庸可以什么理由反对老朱削他的权，而不致触怒老未。”

    十七艘战船泊在岸旁，四百多名邪异门的精锐好手，齐集甲板上向着这山头默默致哀。风行烈脸容平静，冷冷地看着她的遗体化作飞灰。

    自己为何不像上次般受朱元璋气势所慑，脑筋灵活起来呢？难道刚才那人看他那一眼，竟使他的魔功加深了吗？

    陈令方道：“是皇上的亲侄儿朱文正，这人一向和燕王过从甚密，所以当皇上立允炆为皇太孙后，朱文正虽立即和燕王画清界线，可是皇上始终对他不能释疑，没见几年，他衰老了很多哩。”

    朱元璋点头道：“说得好！不过骂有什么作用，朕要打他三十杖，教所有人都不会忘记，才说出朕对这奴才的嘉奖。”

    朱元璋雄浑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道：“看来曾发生在专使身上的事，必然非常怪异，否则专使不会有现在那种表情。”

    听到他自称小子，朱元璋绷紧的脸容放松了点，沉吟片刻后，挥手教他说下去。

    范良极想起一事，问道：“现在的大都督是谁？”

    聂庆童神色紧张走到他身旁，沉声道：“专使大人快随我去叩见皇上。”

    韩柏暗叫惭愧，这一下真错有错着，不迭点头道：“皇上明鉴，小使遵旨装作迷路闯入村里去，一路畅通无阻，却半只鸟影都找不到，正要退出去时，最奇异的事发生了。”

    韩柏一震醒来，扭头望去，原来是聂庆童追在他身后，愕然停下，这才发觉走出了盘龙山，到了后宫处。

    那不是等若去送死吗？

    若非自己魔功大进，今次定骗不过朱元璋。

    这种进步不像以前般易来易失，而是像树木生命的成长般，达到了某一阶段便永不会退回头，所以自己才没有怎样强烈的感受，因为那已成了他的一部分，就像呼吸般自然和不自觉。

    朱元璋脸容转冷道：“那为何专使刚才的神态，却便朕感到你有点心虚呢？”

    丑妇见家翁的时刻终于来临。

    风行烈的感觉麻木了起来。

    他不住想着往事，很多遗忘了的细节都清晰起来，愈想便愈是回味无穷。

    ※※※

    韩柏暗暗惊心，又为陈令方担心，当官原来是这么没趣的一回事。

    忽然想起范良极，担心地问道：“小使的侍卫长醒了吗？”暗忖若对方告诉他给人逮着了，那真不知怎办才好了。

    韩范两人幡然而悟，至此才稍微明白朝庭内复杂的人事关系。

    韩柏心中一阵感动，亦颇感不安，朱元璋这么信任自己，自己却在骗他。旋又想道，以朱元璋的多疑，怎会相信自己这样才第三次见面的人，说不定他在试探自己，因为眼前乃唯一可以杀死朱元璋的机会。

    韩柏以最真诚的表情道：“小子怎敢骗皇上。”

    另一方面，却对他增加了尊敬。

    韩柏一呆道：“皇上已早朝下来了吗？”

    难道怒蛟帮就这么完了。

    朱元璋截断他道：“真的什么人都见不到。”

    韩柏至此亦不由对朱元璋的气度深感折服，他明明心焦想知道在宫内那禁地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却仍能从容问话，毫不露出急相，可怜自己不知要留在这里多久，想起虚夜月，他最渴望就是背上能立时长对翅膀出来，带他飞到那里去。搔头道：“骂他一顿再赏他吧！”

    好一会后，风行烈长长吁出一口气，平静地道：“我们既然来了，好应做一场好戏给那甄夫人看看，否则会教她小觑了我们邪异门。”

    他首次感到自己的心灵是个丰富无比的宝库，内中有取之不尽的经验和感受，忽喜忽悲，一时哑然失笑，一时黯然魂销。

    范良极摇头道：“当官有什么好呢？终日提心吊胆，不知何时大祸临头，不若干脆退隐乡里，纳他妈的十来个妾侍，每晚搂着不同的女人睡觉，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写意呢？”

    陈令方脸色忽明忽暗，好一会才道：“现在我是势成骑虎，想退出亦办不到啊。”

    陈令方眼中闪过兴奋之色道：“是专管天下吏治的吏部尚书，所以这几天我都没空陪你们，因为所有当官的都紧着来巴结我，虽未真的当成吏部的主管，但我已有吐气扬眉的感觉了。”

    范良极摇头苦笑道：“看到你这老小子利欲熏心的样子，早先那番话真是白说的了。”

    他强烈感觉到秦梦瑶对他的爱意，实是上天所能赐予他的最大恩典。

    众人脸色齐变。

    范良极愕然道：“这小子真的功力大进，不但化去了脸上的两大巴掌印，还可形随心转，究竟你在那影子太监村遇到的是什么高人呢？我也很想知道。”

    ※※※

    韩柏心中暗笑，你的擅长于精明多疑，我的功夫却是擅能以假乱真，看来又似是坦率真诚，正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这场角力究竟谁胜谁负，未至最后，谁能知晓，这念头才起，心中一震。

    韩柏一震停下，终于肯定了自己的魔功深进了一层。

    陈令方咕哝道：“还说我官运亨通，哪知第一天便有阻滞。胡惟庸、蓝玉和他们派系的人都同声反对提升六部的地位，因为若六部不归丞相管领，改为直接对皇上负责，那胡惟庸这中书丞相便变成名存实亡了。”顿了顿再叹道：“想不到我一些风高亮节，不耻胡惟庸所为的老朋友，都反对皇上这决定，气氛弄得很僵。”

    韩柏煞有介事地低头道：“有些非常古怪的事发生了在小使身上。”

    陈令方振振有词道：“这是不能改变的命运，你不是说开始时会有阻滞，但打后定会官运亨通，一派坦途吗？我全信你的话哩！至少开始会有阻滞这句话灵验了。”

    朱元璋半信半疑，瞪了他好一会后才道：“专使说吧！朕自有方法分辨真伪。”

    韩柏也不知自己如何走下盘龙山。

    韩柏剧震道：“什么？那小使岂非在那里留连了个多时辰，为何却只像过了小半晌？唉！忘了告诉公公在里面见到了什么。”

    站在他身后的邪异门各大坞主和护法，都在竖起耳朵听这新门主的话，闻言齐感愕然。在现今的情势下，连怒蛟帮都可能已全军覆没，他们还可以有什么作为？

    朱元璋双目闪过摄人的精光，淡淡道：“当然有事发生了在专使身上，否则为何要朕等了这么久。”接着失笑道：“从来都只有别人等朕，想不到朕却要等你。等待的感觉真令人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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