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软之累

本职，自己从旁指点，传授千黛断症用药施针的心得，终有一天，两人可变成出类拔萃的名医。龙鹰那混蛋多次提及两人有这方面的天分，以那混蛋的灵异，不该看错人。

    尙药局主务掌合和药物及诊候方脉，偏重研究，制作医典。诊症治病通常交由隶属太常寺的太医署处理。

    荣公公好整以暇，悠然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如何伸？不用我教你，如何屈？太少须跟我小荣好好学习。”

    马车穿过宣政门，朝东宫的入口重光门驰去。

    茂平和常青显然畏韩登如虎，常青探头看见是他来的，扯着茂平退返医轩内去。

    符太终正眼瞧他。

    要对付眼前小小的官丞，或许仍可办到，可是他背后是整个庞大的官僚集团，除李显外，没人可动摇。

    试问这么一个弥漫医学和研修自由风气的地方，忽然加插如韩登般的外行官员，表面似居于奉御之下、直长之上，其权则凌驾整个尙药局，等于实务的大总管，可指派局员的工作，如清洁打扫，故而所有的人，包括两奉御在内，不是味儿是应该的。

    好斗的符太立告精神大振，还礼笑道：“正要去拜会两位奉御大人，有事请教，现在竟是两位大人劳驾，庭经怎当得起。”

    符太失声笑道：“你XX的！拍拍屁股可以离开，想不到小荣竟懂说笑。”

    他XX的！

    甄权忙介绍道：“尙药丞韩登韩大人。韩大人上个月调来我局，专责局内所有文书、考核、编置等诸般工作，直接向殿中省负责。”

    符太头痛的道：“那婆娘究竟耍甚么娘的把戏？”

    符太摊手苦笑道：“我觉得她很可怜。”

    荣公公道：“这家伙很沉得住气，不让人摸透，皇后和武三思很瞧得起他，可是他的忠心耿耿肯定是装出来的。此人有奇气，心存大志，怎看得起皇后和武三思那类人。以宫廷斗争论，此人肯定是値得争取的可造之材。”

    符太向荣公公道：“那婆娘因何事找我？”

    “丑神医”师徒与两位奉御大人的关系，有一套潜规矩，就是“河水不犯井水”，互不理会。在符太记忆里，于徒代师职期间，不但未曾与两人说过话，连礼貌上的招呼也欠奉，大家各行各路。

    符太暗赞荣公公得体知机，若仍唤自己为神医，甄权和郑虔的面子挂到哪里去？

    符太随意的道：“你们懂制毒药吗？”

    荣公公忍着笑道：“屈！可以有不同的‘屈’，最厉害的一种，叫‘屈’变成‘伸’，等于没有屈。”

    荣公公道：“皇后纵然知道，还以为我是尽心尽力，怕其他人请不动你老哥。”

    大奉御和二奉御显然因韩登有所恃，拿他没法，而唯一有资格和韩登火并者，就只有丑神医，因此二奉御郑虔虽然与丑神医向无交情，亦惟有指望丑神医为尙药局出头，摆平这个家伙。

    符太叹道：“现在哪来闲情去想别的事，待老子耍得那婆娘晕头转向再说好了！”

    荣公公道：“你这边离开紫云轩，皇后那边立使人将小敏儿召去见她，问了半个时辰，才放她回轩，并着人去找你，给我截着代他来。”

    荣公公苦笑道：“有何好事，但眞正的情况仍未弄得清楚，所以我亲身来，让太少可知多一点。”

    符太道：“有何事是我该知道的？”

    马车驶离尙药局。

    内苑在望。

    符太暗叹一口气，心忖想不到我符太也有今朝一日，须呑下这口气，正要说几句较恰当的场面话，急促的步声从回廊的另一边传来，吸引了四人的注意。

    二奉御郑虔插言道：“太医刚才不是说有事想问吗？何不说出来，看我们能否帮得上忙。”

    乘机脱身，施礼告退。

    符太道：“甚么都好！那婆娘在玩甚么手段。”

    符太吁出一口气，满意的道：“现在你就是我的胖公公。”

    荣公公道：“那为何让她留下来？”

    飘权和郑虔两双眼睛投往韩登，符太问的，属他职权的范围，只他有回答的资格。

    常青顺口问一句道：“敢问大人，执甚么药呢？若开了药方，交给我们办便成。”

    符太罕有地和颜悦色的道：“用得其所，毒也可医人，且有立竿见影之效，让我边执药，边传你们用毒的功夫和调制之法，包保你们毕生受用。”

    荣公公道：“先告诉我，太少和小敏儿有否一般男女亲热的行为？”

    符太道：“你清楚这个家伙？”

    荣公公耳熟能详的道：“以处子的年纪论，小敏儿今年十七岁，算超龄。圣神皇帝将人雅送鹰爷，人雅当时未足十六岁。”

    符太道：“就是那叫田上渊的贼头，他后天将抵洛阳，武三思还设宴为他洗尘，找高力士那家伙来说服我去做陪客。岔远了！你说的有救，救在何处？依我看，是个死局。”

    韩登见符太不看他半眼的，现出不悦神色。此人四十多岁的年纪，五官四平八稳，尙算端正，不过双目透出阴鸷之色，属心胸狭窄、爱使心术的人。

    符太心想郑虔并不简单，猜到自己这句话有的放矢。

    在他另一边的郑虔，却向符太打个眼色，还呶呶嘴，露出不屑之色。

    别的不行，符太自小训练有素，一看郑虔的暗示，立即智珠在握，明白怎么样的一回事。

    符太面对的是个大打官腔的政治老手，除非不讲道理，否则就是热脸孔贴上冷屁股，无计可施。

    荣公公凑到符太耳边，说了几句话。

    荣公公沉吟道：“她耍甚么把戏，还看太少和小敏儿的关系。太少夺了小敏儿的红丸吗？”

    顿了顿，续道：“小敏儿有点似人雅，艳冠禁宫，人人觊觎，不过武三思碍于皇后，不敢碰她，宗楚客怕招武三思之忌，晓得武三思心胸狭窄，自己得不到的亦不想身边的其他人得到，惟有压下妄念。不过武三思确曾向皇后要小敏儿，若我没有猜错，应是将小敏儿送给朝廷外的某一个人。此人当然对武三思和宗楚客有很大的利用价値，例如‘范轻舟’。”符太叹 道：“我晓得是谁哩！”

    符太讶道：“何救之有？”

    符太尴尬道：“小荣勿想歪了，我只是不像龙鹰那混蛋般好色。”

    两人见有事可为，欣然领命。

    荣公公道：“这就易办，只要你明言对小敏儿毫无兴趣，皇后势拿你没法，就让她收回小敏儿好了。”

    因着种种原因，尙药局成了官署内风气最自由的处所，职级并不重要，重要在医术上的高低，能妙手回春者，方受尊崇。当年名不见经传的“丑神医”龙鹰初来甫到，连常青和茂平小小两个药童亦看不起他，太医任无心和主药毕理勤，对龙鹰诸多留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