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枪来剑往

收杀鸡儆猴之效，慑服群臣。

    龙鹰语调铿锵的道：“小弟答应了田当家，会设法压制桂有为，使他不沾手北方的事。北方武林的纷争，将有一段很长的时间没法平息下来。于我们来说，大江现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轻舟想知道大人的看法。”

    龙鹰装出恰到好处的惊喜神色，问道：“竟有此事！大人指的是否符君侯？”

    转往另一话题，道：“娄寅眞加符君侯，比之越孤的势力如何？”

    武三思、宗楚客、宗晋卿和纪处讷，形成一个有亲戚关系的小集团，成为韦武集团的核心。

    想杀五人绝不容易，因他们与地方传统帮会势力和白道武林关系紧密，得道多助，欲完成目标，第一步先要将北方最大的帮会势力连根拔起，置北方武林于控制之下。洛阳总管纪处讷配合北帮对付黄河帮的友帮洛阳帮，非是偶然，也非私下的利益勾结，而是韦武集团夺天下的鸿图大计关键的一环。要眞的独霸北方，不是一年半载办得到的事，而须经年累月，克服重重障碍，方保得住成果，恢复元气。田上渊现时无力南顾，只好依赖他“范轻舟”。

    武三思的阴险狡诈，实远在龙鹰的估计之上。在龙鹰的记忆里，这奸鬼从不因一时冲动或愤怒失去自制，他最厉害的武器就是满口无耻谎言，缺乏正常人的良知，随心所欲地捏造流言蜚语，任意蒙蔽别人。

    宗晋卿面无表情的道：“与本官的问题有何关连？”

    杀五王的重任，将落在宗晋卿、周利用和“范轻舟”肩上。

    对付像宗晋卿这种人，退让不得，若给他得寸进尺，牵着鼻子走，势愈来愈难满足他的诸般苛求，特别在对付五王一事上。

    形势微妙至极。

    见龙鹰思索不语，又道：“你听过人口贩卖的情况吗？确惨无人道，令人发指。”

    他不爱说话，只爱听人说话，然后从对方的说话里找寻破绽和弱点，阴沉得教人讨厌。

    事实上，武三思该一直不看好武承嗣，甚或不看好他自己，故早经宗楚客向李显和韦后埋手，与他们筑起密切的友好关系，更为武三思穿针引线，打好情谊的坚实基础。一切发生于李显夫妇落难的时刻，就像识于微时，如此关系，非是自恃立下大功的张柬之等辈能动摇。群臣愈逼李显对付武三思，李显愈感张柬之等有恃功夺权之嫌。

    宗晋卿是另一类人，与乃兄宗楚客的圆滑也明显不同，身材高大，脸阔鼻宽，依稀有点宗楚客的相貌，一脸沉默寡言的严肃表情，既老奸巨猾，又不可一世，见面便开门见山的说话，场面话全省掉，虽谙武功，却与宗楚客差远了。予龙鹰的第一个印象，此人不单强捍，且是铁石心肠。

    桂有为哂道：“娄寅眞为的是甚么？不外权力财富四字，符君侯予他足够的甜头，娄寅眞何乐而不为。近年来，越孤与娄寅眞的关系并不融洽。鹰爷可晓得娄寅眞最害怕的是甚么？”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桂有为道：“就是这样子。北帮现时虽无力南来，宗晋卿和周利用却可纵容岭南的势力扩展到扬州来，立稳阵脚后，再蚕食我们大江两岸的堂口和地盘，原因在武三思不信任你。”

    可是韦武集团的头号劲敌，始终是龙鹰。一天不除龙鹰，任韦后如何狠毒，仍不敢向李显下手，怕的正是触犯龙鹰的底线。龙鹰如讨伐韦武，肯定得军方响应，特别是手握边疆重兵的郭元振，民间则有南面的竹花帮。与龙鹰对仗，谁敢言胜？

    龙鹰道：“大人明察，小弟是从田当家处得到这个看法。”

    龙鹰登上马车，坐到桂有为旁，后者问道：“有人跟踪你吗？二龙鹰摇头表示没有。

    龙鹰记起池上楼放火烧船的旧事，骇然道：“勿告诉我，怕受不了。”

    桂有为道：“娄寅眞是个贪得无厌的人，沾手人口买卖后，愈陷愈深。越孤则认为人口贩运有违天德，灭绝人性，且越孤一向以正道自居，愈发看不起娄寅眞包庇人口贩卖的行为。则天圣神皇后为帝时，签发禁令，越孤藉此劝娄寅眞，娄寅眞却是阳奉阴违，更变本加厉，招来越孤不满，乃必然的事。”

    龙鹰以前见树不见林，到现在看个一清二楚，方晓得已落后于形势。

    于此事立场上，韦后和武三思未必一致，否则就不会因武三思邀符太赴田上渊的洗尘宴争拗。

    可是若灭竹花帮的是“范轻舟”，将为另一回事，让龙鹰干掉“范轻舟”好了，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龙鹰道：“问题该不在武三思身上，而是宗楚客兄弟和田上渊不信任我，比起上来，当然是符君侯可靠。如帮主所说般，敌人的敌人，是他们的可靠盟友。他奶奶的，如果晓得符君侯是香家的人，保证骇得他们屁滚尿流。”

    在总管府副堂分宾主坐下，女婢退出后，宗晋卿第一句话便非常难答，颇不客气，不放桂有为在眼内。

    桂有为淡淡道：“你鹰爷的敌人，就是武三思的盟友。”

    于适当时候，来个抛砖引玉，说不定可弄清楚令羽查探到的，有大批岭南的江湖人物北上扬州的原因。

    忽然间，龙鹰明白了韦后因何不惜一切，笼络收买符太的“丑神医”。“丑神医”肯为她所用，既可保住李显的命，又可令他像以前高宗般无力处理政务，大权遂旁落到她之手。而因李显“健在”，龙鹰将无借口起兵作反。

    他是用武三思来压“范轻舟”，语气很重。

    如此雄才伟略，台勒虚云可能亦料不到，何况龙鹰？

    一天竹花帮仍在，“范轻舟”的利用价値，无从估计。

    形势愈趋复杂，大江联与韦武集团恩怨纠结，恐怕台勒虚云也没法清晰分辨。

    龙鹰笑道：“大人言重哩！说到底，小弟仍是为大相着想。此间事了，小弟将走一趟西京，向大相面禀陈情，好得大相的授意。”

    是否一直低估这个奸鬼？

    想不到面对宗晋卿，可想通这么多事。

    言下之意，就是老子与奸鬼的关系，由老子去处理，不到宗晋卿置喙。

    龙鹰暂别烦恼，问道：“今次场主策骑出巡，花多少时间？”

    龙鹰心忖你不说话吗？老子偏逼你说话，俯前少许，加强压力，沉声道：“我范轻舟是个实事求是的人，没暇谈观感交情，仅论事实。竹花帮为南方第一大帮，势力在大江两岸盘根错节，本身并不易吃，大人虽到扬州没多少天，亦该略知二一，我范轻舟更有提醒大人的责任，否则对不起思爷。桂有为是惹不得的，若因此惹来龙鹰或陵仲，后果难测至极。”宗晋卿不悦道：“本官何时告诉过范兄，要对付桂有为？”

    知宗晋卿下了逐客令，起立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