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勇闯凶峡

甚么都不用理，全力划水，方向小弟负责调校。”

    众人再没闲心去想象即将降临于竹青号的命运，下一刻投进湍流内去，并切身体会竹青号同样的可怕遭遇。

    实际上不用他吩咐，五个竹花帮的兄弟早滚倒甲板上，幸好在生死关头，人人紧记商量好的计划，寻得水底战筏的挽手，抓个结实，并下定决心，天打雷劈不肯放开。

    即使过的是人门水道，均须将帆降下来，尽量减低峡内狂风的影响，因稍有偏离，就是舟覆人亡的大祸，更何况是狭窄多了、前无去路的神门。像龙鹰他们的竹青号，如此满帆直闯神门，该是有史以来的第一遭。

    感觉若如无根浮萍，又或被风刮起的枯叶，没丝毫自主的力量。

    昏天暗地，耳鼓被轰鸣填满之际，竹青号给猛冲崖石产生的一股裂岸惊涛，带得往右倾侧，龙鹰心知不妙，狂喝道：“伏下！抓筏！”

    亦只有立足筏首，符太方有可借力处。

    火苗从后面舱厅四扇窗子窜出来，冒出浓烟。

    三里。

    无瑕不是在后面那堆烈烧着的竹青号残骸内，也不在神门水道里，而是在隔着一座神门岛的人门水道内。

    火花渐敛，中流砥柱在前方现形，笔削高起近十丈，一石当关，守在峡口中间，不可一世。

    在入水前的一刻，他感应到无瑕。

    没人想象过的暴乱情景在前方发生，竹青号的残躯化为往四方激溅的火花，填满目光能及的整个天地，有些火屑更弹至超越两边崖壁上的夜空，再往下洒回来，火雨水雾，难分难解。

    龙鹰向符太道：“放手应付老田，小弟通过战筏，全面支持经爷。”

    龙鹰心忖和此女说话，没一刻可松懈下来，解除门禁。从容答道：“这就叫玩命！大河还有另一个名之为门，却欲逃无门的水域吗？猜错了便爬上岸去，自有船来接应，没有分别。”

    龙鹰一箭望人门那边的高崖笔直射上去，没入水气迷茫的黑夜中。

    众人各就各位，符太占筏首，龙鹰筏尾，宇文朔等据两边。

    符太大讶下别头回来望向他的一刻，龙鹰按筏尾弹离水面，让符太看个清楚的一手指往前方，另一手造出抹喉的手势。

    蓦然，筏子来到了三门峡内另一个世界，在火光映照里，两边再非黑压压的鬼门岛和神门岛，而是各自陡立百丈的崖壁，壮观至极，特别是仍在急流里挣扎求存，想不心生敬畏也不成。

    他奶奶的，田上渊就立在前方的砥柱石上，蓄势以待，养精蓄锐的准备全力出手。

    宇文朔说得对，如无瑕一心迷惑自己，好该借机献身，那全船兄弟，包括小敏儿，将在三门峡大祸临头，后果不堪。

    他确不断低估无瑕。

    龙鹰向隔开丈半筏首的符太狂喊道：“向下！”

    竹青号的残躯火光滔天地在离他们十多丈的下游处，打着转随水漂流。

    要到进入神门，方弄得清楚峡内形势，但亦只身具魔种的龙鹰可以掌握。

    “嗖！”

    峡内闷雷般怒号的风音浪声，已可耳闻，动魄惊心。

    筏首的符太见势不妙，表现出“血手”在水底下的功架，两脚夹着筏首，趁翻到他面向河床的一刻，两手疾推，生出的力道，刚好抵销了翻滚的推撞力，神迹地稳着战筏。

    入水后，九人连着战筏朝前连翻七、八个跟头，甚么深谙水性全不管用，个个晕头转向，不辨东西明昏，唯一晓得的，是绝不可脱手离筏，若给送往两边的岩峰石尖，肯定小命不保。

    换过是别人，在这么短促的时间内，根本没法迅速提聚功力，可是“血手”的特异处，正是有此骤然爆发的能耐。

    本该暗无天日的世界，绝不黑暗，后方火光熊熊，映照得筏加人的影子投往水花漫空的前方，影像怪异至极点。

    两人同时别头回顾，一起心里唤娘。

    残船、火焰、浓烟，阻隔了他们的视线，封闭视野，除龙鹰外，没人察觉危险就在眼前。

    束音成线的微弱波动，如河川之比大海汪洋，变得微不足道，难以作用，令龙鹰对筏首隔开丈半远的符太，连通个讯息仍然束手无策。

    龙鹰报之以灿烂笑容，道：“即将过三门峡，亦为敌人伏兵在处，我们准备放火烧船，还制成水底战筏，和老田来个水内见真章，大姐愿加入我们？”

    带着这个念头，龙鹰随筏子没入激流里，筏首触底之时，烈焚着的竹青号残骸，在上方划过。

    倾侧入水那边的船体，传来被神门岛锋利岩峰割裂的可怕声响，人人清楚知道，竹青号完蛋了，顶不住半刻钟。

    无瑕回复平静，淡然自若的问道：“范爷怎晓得敌人在三门峡设伏？如果无端端烧掉了自己的船，岂非天大的笑话？”

    由于淋了火油，十多下呼吸的工夫，整座主舱熊熊起火，燃着的被铺杂物，送出乌黑的滚滚浓烟，被峡内群魔乱舞般、不知从哪里卷来、成涡成漩的强风吹激，横飙狂摇、火苗高窜，于本已狂野暗黑的峡道，乱上添乱，加上鬼哭神号般的水鸣激响，以龙鹰之能，亦睁目如盲，有耳若聋，纯凭感应，方比其他人知多一点。

    想稍停剎那却办不到，战筏又给卷得差些儿打转翻滚，幸好龙鹰于双脚踏在一方水底凸出来的岩石处，当筏首升起的一刻，脚底生劲，战筏紧追在熊熊火光之后，往上斜冲，破出水面。

    未试过有一刻，比这一刻可更清楚掌握无瑕魅影般难捉摸的心意，她对“范轻舟”动了真情，乃无可置疑的事，或尚未“情根深种”，却颇“情难自禁”了。

    帆桅断折的声音在后方响起，着火的帆正从后铺天盖地的疾倒而来。大蓬的水，则照头脸的从舰首一方朝他们拍打。

    符太一怔后明白过来时，前方传来破烂疾撞坚岩的可怕巨响。

    符太像听不到他说话般，呆瞪着像两头从水里冒出来的庞巨怪物般的石岩岛，嚷道：“我的娘！确非闹着玩的。”

    在风号水哮里，符太根本听不到龙鹰在嚷甚么，却知唯一可做到的，是往下插|进水里去，符太和龙鹰默契之佳，比得上万仞雨、风过庭与龙鹰，忙双手往筏首硬按下去，筏子在他的“血手”下俯首称臣，低下头去，筏尾因而朝后翘起。

    龙鹰晓得是龙是蛇，还看他的手段，当筏尾翘起至他认为最理想的角度，身体一弓一伸，运集全身能量的双掌往前疾推，九人战筏应掌狂飙，箭矢般射进水内去。

    龙鹰不愿想下去，道：“我们将取道中间的神门，三门以此门最是凶险，巨岩在河床形成石梁、礁石，石乱水激，水流变化无方，任你水底功夫如何高明，在水神爷前仍用武无地，大姐心里须有个准备。”

    从望台跃起，凌空而降的符太落在龙鹰身旁，代答道：“正是人人都这般想，峡顶上的敌方强手，注定了是‘阎王要你三更死，不留人至五更天’，换过另一个情况，怎都有防范之心，不那般容易成范爷的箭下亡魂。”

    众人轰然应诺。

    鬼门和神门宽窄大致相若，水流都是那么急激，却以神门更为难安渡，皆因神门水道对正另一端峡口的砥柱石，当三股急流合而为一的奔腾而出，将无法改向，经神门的船只，势被带得朝中流砥柱“投怀送抱”，撞个粉身碎骨。

    位于筏子中间的宇文朔见势不妙，人急智生，两手抵筏，身体勉力与水面保持平衡，两脚朝后方撑去，侥幸撑中鬼门岛一块在水下突出来的巨岩，生出推力，保命的战筏成功翻滚往湍流的中央处，避过筏断人亡之劫。

    横跨西、东的大河，如被陡峭挺拔的两块河心石惹怒的巨龙，变得凶暴异常，奔腾咆哮，浊浪排空，漩祸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