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突破缺口

bsp;  李显目光落在损毁了的圣谕上，又移往龙鹰。

    李显欣然道：“依轻舟之言。”

    上官婉儿或许是宫内最了解李显的人，在李显眼里，她代表的不但是母皇的遗统，更属武三思一系，加上在施政和起草诏书上对她的倚仗，说上官婉儿为李显最信任的人，绝不为过。

    高力士又凑往李显道：“时间急不容缓，请皇上定夺。”

    她温柔婉转道出来的几句话，勾起李显对武三思遭杀害的深切仇恨，提醒他另一迫在眉睫，不处理势成终身之憾的大祸，其震撼力，不在高力士所说的之下。所谓被软禁，龙鹰到此刻尚未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李旦给软禁在哪里？但观目前形势，除大明宫外，西京其他地方全沦陷于韦宗集团的魔掌里，一俟宇文破被迫撤职，西京再无可供龙鹰等立足的寸土。

    武三思死前的几个月，肯定在李显和韦后面前尽数宗楚客的不是，自己则加强防护，故此令田上渊在攻打大相府一役上，伤亡惨重。

    看韦捷竟可听也不听小方宣读圣谕，悍然出手，便知李显大权旁落。表面是韦后和外戚，实则由宗楚客在背后操纵。

    此话没头没尾的，然人人清楚明白，李显作出了继册立李重俊为太子后，另一个重大决定。

    御书房内，除李显本身和上官婉儿外，人人清楚。

    且杨清仁的权位难以持久，李显何时被害死，他的官运将在那一刻寿终正寝。

    但另一方面，患难见真情，李显与皇弟李旦、皇妹太平，建立了宫廷内罕见的兄、弟、妹的感情。

    因着太平，杨清仁亦变为皇族最内一重小圈子的人。干陵地震，李显找符小子密议，杨清仁是李旦和太平外，唯一有参与资格的皇族人马。

    若没有龙鹰，深悉李显的上官婉儿，定不肯费半句唇舌，徒揽口舌招祸。

    众人均知不可以催促他作决定。

    高力士的两句话，是截至目前为止，说得最直率、露骨的谏言，却非没脉络可寻，勾起李显因过去长时间耽溺逸乐，被深深埋藏的记忆。

    不论李显反抗恶妻的心意如何坚定，闻言仍大为错愕，不相信一双龙耳。

    龙鹰道：“攻其无备，到他反抗吗？谅他没那个胆子。话又说回来，谁都可斩，独韦捷不可斩。请皇上定夺。”

    宫廷当权的女人，没一个是正常的，也没一个是简单的，如李显不振作起来，上官婉儿唯一选择，将是效忠韦后，失去了以往游走多方势力间的左右逢源。

    龙鹰笑道：“当然不漏他的一份，可是，他敢来吗？”

    韦捷给逮捕，在背后搞风搞雨的宗楚客，绝不敢于这个风头火势的时候，踏足大明宫，左右各扑出五百名刀斧手时，他怎么办？

    龙鹰生出似曾相识，旋又醒悟在现实里，未见过李显如此神情，而是在符小子的《洛阳篇》读过，描述的是李显在汤公公的病榻旁，听汤公公的“临终劝告”，符太和武三思进入汤公公卧房时的情景。

    李显的龙躯抖颤一下，眼神开始凝聚，从魂游太虚返回御书房的现实里。

    上官婉儿温柔的声音响起道：“大相已去，请皇上当机立断，否则相王将步上大相后尘。”

    恐怕连他自己也感这句是自说自话，苍白无力，残酷的现实是皇令难出大明宫半步，眼前放在龙桌上的毁烂圣谕，以毫不含糊的事实，道出真相。

    龙鹰语调铿锵，字字掷地有声的道：“皇上明察，此事不容有失，寸步不可让，须以快制慢，既不容人反对，更不可让人有异议的时间，三管齐下的进行，藉韦捷羞辱圣谕的事尽情发挥，乱对方耳目下，来个奇兵突袭，完成目标。”

    李显被女帝罢黜后，最亲近的，首数妻子、儿女，大家共历艰辛，使李显重登帝座后，尽可能补偿他们，造成今天韦婆娘当政，安乐觊觎“皇太女”之位的恶果。

    宇文朔道：“韦捷抗命又如何？”

    两句话意之所指，就是李显不引以为诫，势步上乃父高宗的后尘。

    宇文朔等惊魂甫定，瞧着李显欣然接纳的龙态，开始看到龙鹰聪明之处。

    而最吊诡之处，是不论李显有否绝地反击的勇气，他的命运早注定了，问题只在“何时”。以田上渊混毒的高明，肯定在韦婆娘协助下，完成了上半部。由于表面上没任何用毒的征状，故进行下半部时，无可预防，无从破解，像独孤善明般的高手，仍难幸免，何况被韦婆娘的人重重包围、常伺在旁的绝局下。

    真正的政变，于李重俊和李多祚兵败后，方告展开。唯一的得利者，乃宗楚客。韦婆娘及其外戚集团，不过被利用的烂头蟀、可怜虫。

    汤公公定曾向他解释李重俊为太子的诸般好处，并以李多祚辅助之，内则以高力士代他汤公公，成为保护李显皇权的“金钟罩”、“铁布衫”。

    让李显有足够时间掌握他的语意后，续下去，解释道：“真正的目标，是收其权，撤其职，改为由一个无可争议的人代替之，此人如能坐上右羽林军大统领之位，事成过半。”

    龙鹰投李显之所好，不容他三心两意，有别的考虑。

    符太说得对，田上渊的实力终于见底。

    龙鹰一字一字缓缓道：“河间王李清仁是也！”

    在这个唐室正统风雨飘摇的时候，李显可接受者，惟他的唐室子弟。而与他关系最密切的，就是李旦、太平两人。

    可是武三思死，宫内朝外出现权力的大洗牌，上官婉儿因一向属武三思集团，自然遭宗楚客排斥，而她与韦后的关系，亦变得难以测度。

    没人敢公然杀李旦，然害死他还不容易，制造出像武懿宗般突然病发身亡的假象便成，李显可奈何韦婆娘和宗楚客吗？

    此正为思想的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