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狐不祟人，人祟人

    纵然力量消耗将尽，只差一点就要化为灰飞，但怎么说都是出自天云子之手的神符，纵然不是做此用途，镇压下胡月娘的妖丹还是没有问题的。

    “妖丹代为保管，要是证明你所言句句属实，妖丹还你，这次算是宁某人错怪你了。”

    “嗯？”

    宁风哈哈一笑，拿出苍玉盒，揭开耗尽力量的太阳神符，取出妖丹扔了过去。

    “看来正戏开始了。”

    “啊～～～”

    两人面前，一株三五个大汉都合抱不过来的老桑树，在月下荫出大片的影子，没了白日里顽童嬉闹，显得分外的苍凉，以及——孤独！

    顿了顿，他意犹未尽，又补充四个字：“真火炼死。”

    踏着月色，进入刘家庄子，走到刘府之外，宁风和舒百灵不约而同地驻足。

    “这番话老舒他练习多久了？还真有……味道……”

    宁风从少年身上收回目光，向着舒百灵瞥了一眼。

    “只是……”

    两人似乎还说了几句什么，隔得有些远，宁风等人便没有听清，紧接着就发生了让他们瞠目结舌的一幕。

    “狐不祟人，人祟人。”

    “奴家僻居此处，就是为了少些欲望，能强自忍耐，不去伤天害命，免得引来上仙这样的存在坏了修行。”

    恰值云开雾散，皓月当空，废园子中一片静谧，一片清幽。

    胡月娘能得回妖丹，已是意外之喜，哪里敢受宁风歉意，慌忙道：“也是小女子失察，不曾想自家隐居之地，竟成了狗男女苟且之所在，担此污名也是应有此报。”

    宁风缓缓摇头，吐露道：“人、妖殊途没有错，但同一片天地同一个日月下，总有些东西是殊途同归的。”

    如果按这么说的话，胡月娘妥妥的算是一只好狐妖了。生而为妖，放着捷径不走，忍着本能渴望，一心只为修行，那种决心毅力他舒百灵自认没有。

    最后，“啪”的一声，几乎耗尽了力量的太阳神符被贴在苍玉盒上。

    一路上，胡月娘恢复修为后噤若寒蝉的舒百灵又活跃起来，甫一离开废园，他就唠唠叨叨，说那小狐狸狡猾狡猾地，之前还一口一个奴家，现在知道顺着公子喜好自称“小女子”了，不是好东西云云。

    舒百灵在小狐狸针刺一样目光中浑身不自在，尤其是想到之前胡月娘出现时候那威势，觉得极不安全，连忙再撺掇：“宁公子，狐妖狡诈，万一她还有其他手段，这是缓兵之计，那……”

    宁风摆了摆手，还了一礼，歉然道：“月娘你一心修炼，这回却是我等错怪于你，这厢向你陪不是了。”

    宁风点了点头，继续向着废园子里望去。

    宁风将海纳百川袋中取出一个苍玉盒，飞快地将妖丹连带着其上裹着的太阳神光一起收入法中。

    明明还没有长成，却打扮得一身脂粉气，油头粉面，目光闪烁，怎么看都是一个坏得流油的家伙。

    她冲着舒百灵横了一眼，旋即盈盈下拜：

    宁风听到这里，感受到其中怨气，神色一正，意味深长地道：“胡姑娘，百年修持不能毁于外人，更不能损于自身。”

    “可是……可是……”

    “求上仙明察。”

    原来，那个女子乃是隔壁致仕老官员的第十九房小妾。老人家年纪既大，妻妾又多，难免就有些雨露不均的问题。

    她说的，有道理。

    胡月娘说完，冲着转过身来的宁风再行一礼，方才拉着裙裾，转了一个身。

    他径直上前，抱起小狐狸，再抬头张望了一下，寻了一个不那么显眼的地方，静静地坐了下来。

    “狗男女！”

    这番话出来，先不说作揖鞠躬，苦苦哀求的小狐狸，宁风第一个侧目而视，目光里说不出的古怪。

    那是一个少年人。

    宁风知道舒百灵说得有道理，人族与妖族之间，本就是这么一个情况，是非曲直本不重要，你是妖，我为人，足够了。

    看到这个眼神，宁风下定了决心。

    他还记得，先前似乎有路过那块石头，见上面没有青苔还诧异了一下，只是后来舒百灵提出了“引狐香”的法子，他才没有再深究下去。

    她怕事情败露，少年把不住口风，于是自称是狐，让少年不敢随意炫耀，亦不敢盘根问底，最终惹出事来。

    少年视线为假山所挡，他看不到，宁风等人却是看得真切，呼唤声刚过呢，就有一个穿红戴绿的女子从一墙之隔地方翻了过来。

    舒百灵多机灵的人，当即会意，凑过来小声道：“宁公子，这小子就是沈寡～～妇家的小兔崽子，一个寡～～妇家多不容易，结果养出这个一个不成器的东西。”

    沈姓少年轻车熟路地过废园，到了临墙致仕官员园子不远的地方，一处假山前坐下，低声呼唤：“娘子，小娘子，小生来了。”

    宁风再次摆手打断，淡淡地道：“太阳神符，我可不仅仅是一张。”

    “比如：一饮一啄；比如：种瓜得瓜；比如……”

    胡月娘想到现在处境，想到百年苦修都不归自己所有，气得口不择言的同时又要动用唯一武器。

    宁风一表示，这对狗男女跑得比什么都快，少年一溜烟就窜了出去，小妾翻墙连垫脚的都不用，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先是尖锐的狐狸啸声，继而失去妖丹本不能开口的胡月娘竟然口吐人言，最后它在宁风怀中一弓身，化作一道白光窜了出去。

    宁风这番话说出来，胡月娘先是大喜，从地上蹦起来，又无力地跌落回去，高高抬起头来，眼中全是欣喜之色。

    这石头的用途，分明有些广啊，怕是很多时候，还充当了床榻在使。

    “真的，找错人了？”

    这仇，算是结大了。

    “哪里哪里……”

    宁风赶紧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摒除掉，皱起眉头，望向在太阳神光中苦苦告饶的胡月娘。

    “罢了，你们去吧。”

    整个盒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皮毛不错，祭炼祭炼，送给女修不失为好礼物；妖丹更好，炼成丹药，可增修为。

    一边呼唤着，他还一边左顾右盼，神情紧张又期待。

    宁风说完自个儿笑了，伸手抚摸小狐狸皮毛，触手柔软，温暖，只是怎么在抖……

    宁风看着小狐狸眼中流露出心死般的悲哀，流露出种种的不甘，不禁将手掌攥紧了。

    舒百灵原本还想再吹吹妖风，煽动一下云云，不曾想宁风如此干脆，连忙把到口的话咽了下去，只是没控制住，还是“哎呦”出声。

    说着，她感慨无比，庆幸地道：“幸好小女子遇到的是公子这般信人，若是不然，百年修行，一朝尽毁，就是坠入地府，也当不与那对狗男女干休。”

    宁风点了点头，摆手道：“你去吧，我们便不打扰了。”

    兴许是看出宁风心有不忍，舒百灵忍不住了，凑过来，冲着胡月娘指指点点地耳语：“宁公子，切切不能手软，人、妖殊途，不管是不是她干的，公子降妖伏魔，便是有功无过。”

    舒百灵低声地道，宁风怀中的小狐狸耳朵竖起来，眼里面瞳孔皱缩，身子弓起来，摆明怒不可遏。

    人影动作小心，没发出什么声音，然而其影子在月光下拖得老长，宁风等人角度又好，想要看不到都不可能。

    眼看着，再过个十余个呼吸功夫，无论是她的妖丹还是本体，都会在太阳神光当中净化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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