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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雪山神庙夺丐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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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脸色更加苍白,不过还没有等他和史夫人说话,台阶下的玄宗道人却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可笑啊!可笑啊!可笑……”

    见到张无忌有意无意地显示这一手惊世骇俗的内力,玄宗师徒终于自知原来自己当真便是班门弄斧而已,适才连番所为还好对方没有和自己一般见识,否则自己的这个亏可就吃大了。羞愧难当之下暗暗退到了他人身后。

    “屠龙宝刀”四字一出,顿时群情耸动,人人精神大振,只盼听他多说几句。

    张松溪微微变化的脸色当即被俞莲舟看在了眼里,师兄弟心意相通,当即飞跃而出,抬掌向秋苍苏和遗尊二人的背心击去——原来此时遗尊已和方东白二人退回原处提了兵刃奔过来向张松溪进攻了。这许多的高手同时进击,张松溪便是有屠龙宝刀在手也必招架不了几招。所以俞莲舟一跃而出,当先便击打秋遗二人。此时青海三剑已结成三才剑阵,站在外围,空智和玄慈两个老僧则分立东西,手捻佛珠,目视战局。昆仑掌门司徒余拔剑一上,其余昆仑弟子便纷纷拔剑按八卦方位分布站于四周,东道主丐帮弟子、其他门派的弟子也纷纷而动。见此情形,杨昳早已清吒一声拔出佩剑跃过人丛,向秋苍苏扑去。

    半晌无语,全场数千人都傻了一般的目瞪口呆。张无忌说话声音并不甚响,但远远地传了出去,使得远近山峰竞相回音,他的话音都落了好一会儿了,那回音还在一股接一股地传来:“缩头乌龟而已……缩头乌龟而已……”别说就是这在场的数千人,便是有人还在远处设了埋伏,也定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一手神功全场再无一人做得到,武当二侠不禁欣然欢喜,暗道无忌的内力真是越来越精纯了,五弟在天之灵也必欢喜啊!想到十几年前惨死的张翠山,二人又不禁暗自神伤。

    回过头时,眼光又从范遥脸上滑过,正巧范遥也注视着自己,忙向他点了点头,以示问候。范遥嘴角动了动,走近一步将左手在张无忌腹前摊开,张无忌垂目一看,只见他的掌中有几行炭条写的小字:“教中怀疑李天垣造反,已经分出三路人马追拿去了。”

    而少林四大神僧之一的空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人们心中不免均想:“此前曾听闻少林和明教已然化敌为友了啊?怎么这名老和尚又突然冒出来与明教教主为难了呢?”

    遗尊打得性气,耳边听到有人叫好,心中越加激动,当下将手中铁杖当地一声插入地下,只露出小半截,双手抓住刀身,口中道:“来!”

    众人纷纷道:“对,方长老敢当着大伙儿的面对天赌誓吗?”

    张无忌嘿嘿一笑,倒剪双手扫视群雄道:“屠龙刀便在此了,神衣门的朋友在哪里?不妨献身出来拿了去?”

    遗尊冷冷地哼了一声,并不打话,只是向前跺了几步,嘶哑着嗓子道:“秋老怪不敢先动手,老衲便先来领教领教这小子的武功又有何妨?”说罢合十宣了声佛号,道:“张施主请!”

    说罢大袖一挥站到了张无忌的身边,凛然瞪视着方氏等人。

    扫视一周,无人应答。张无忌又说了一遍,还是没人应答。张无忌冷笑道:“近来神衣门好生胆大妄为,无法无天,在江湖上做了不少大事,原来到了关键时刻只做缩头乌龟而已!嘿嘿!”

    张无忌垂目看见她雪嫩的掌心里以眉笔写着一些蝇头小字,曰:“拢玄方,避空遗,伤秋苍,夺刀给遗尊。夫君必胜!”

    众人听了忍不住想笑,但又笑不出来。只听方东白长叹一口气道:“是啊,连少林达摩院的三位前辈高僧都奈何张教主不得,我只剩一条臂膀的方东白自然是不成的。”

    这路剑法连张无忌都没有见过,其他外人则更没有见过了,但此时张松溪使将出来,却将速度提高了数倍,一时间哪里还是拂风,简直便是疾风,出手便刷刷刷数十剑。玄慈依然宝相庄严,左手捧刀,右手持珠,只屈伸几根右手手指,上下拈拂,便将武当四侠张松溪的剑招一一御去,这一节便是张无忌也看得暗暗称奇。心道原来这四人中,武功竟以这老僧为最高。何以南少林成立这么多年,寺中藏龙卧虎,武功之强几不在北少林之下,却并没有半点名气?当真是奇了。

    这一番话说得丐帮人人脸上无光,要不是场上正有帮中长老比武,当即便有几人要跳将出来与之理论。这时方东白剑尖一沉,唰唰唰三剑,将麻寻天逼退三步,沉声道:“麻兄弟好棒法!现下你我二人不可再大意了,免得教外人看笑话。小心了!”

    遗尊跺出几步后,看似轻描淡写的顺手将手中的黑铁法杖往足旁的一块青石板上顿下,只听登的一声闷响,那法杖粗钝的圆头便直刺入了青石板足有半尺,放手松开,便已钉牢在石板之上,巍然不动。如此神技一显,立刻引得许多人唏嘘不止,继而彩声如雷。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哑然,麻寻天顿杖正欲开口,站在一边的八袋长老程太湖却开口先说了:“老丐我久居江浙,却也曾听闻神衣门虽为新生门派,但行事诡秘,近来在江湖上掀起了不少腥风恶浪,所作所为,透着邪气,颇为不令人称道,所以丐帮帮主的大位绝对不能落入神衣门的手里!既然有人怀疑方长老,我看方长老还是委屈一下,对全丐帮十万弟子做个交代,以免去全帮上下心中的疑窦。”

    司徒余一愣,当即点了点头,张松溪喜道:“那好!司徒掌门且帮我护刀!”说罢将手中的屠龙宝刀向司徒余抛去。司徒余大喜,插回宝剑便去接刀,这时却见横地里一柄长剑刺了过来,剑法之凌厉快捷,世所罕见,却是方东白。无奈之下司徒余只得收步一掌向方东白握剑的手腕切去。伸手只等那宝刀自己落到手中来,眼看就要到手,横地里又伸出一只手来,将刀抢了过去,司徒余心中大怒,却听得丁丁两声,宝刀又向远处飞去。扭头看去,只见玄宗道人右手虎口鲜血淋漓,眼睛瞪着宝刀飞去的方向发呆。

    张无忌倒抽了一口凉气。杨逍有一手绝技叫作弹指神通,张无忌曾经见他数次使用,端的利害无比,而且依稀记得他每次用的均是右手,可是现在……他猛地醒起范遥还说杨逍的内力还散失了一半,心中电光一闪,道:“是何人所为?”

    史夫人转身对方东白柔声道:“方长老,你说吧。”

    在如此激斗之中遗尊便是呼吸也得小心翼翼,不敢有差了,斗得数十招后感觉对方的招数缓而无甚力道,心中但想这小子武功是极高的,但看来只会一味取巧,真实武功毕竟有限,便看你如此取巧又能坚持多久。心念及此正欲加力,张无忌突然开口说话,当真又吓了他一大跳,连忙一个倒跃,跳到了五步开外,手拄铁杖,仔细审视了一番眼前的这个少年,方才缓缓道:“魔教教主张无忌果然名不虚传!老衲想要赢你很是艰难。”

    玄慈脸上微微变色,但转眼即逝,垂首道:“阿弥陀佛。”

    玄慈随意地分拨着张松溪的剑招,眉头低垂,面上颇显难色,口中只是喃喃默念经文,并不回答张松溪的问话,直到张松溪连问两遍方才掌上加力,将张松溪送出了两丈远,合什道:“阿弥陀佛,老衲本为方外人,不愿问方外事。但肉躯残瓦尚存,佛道法相亦然,亦有不得已而为之之处。张四侠侠名远播,贫僧不愿与你为敌,你且去罢。”

    话音落后,群丐面面相觑,均觉远非方东白的敌手,即使拼死上前也是白饶。不一会儿,便有甚善顺应奉迎者高声叫了起来:“方长老身蹬大位已成定局,此乃顺天应人所致啊!我等俱都拜服,哪敢上前冒犯?”喊罢屈膝下拜,大呼:“恭祝方帮主威震四海,万寿无疆!”其余人等见事已至此,再行犹疑等于公然与新帮主作对,新帮主为人如何,在场群丐大都心里无底,总之打又打不过,惹又惹不起,连川东毒丐都拜服了,自己又何必逞强?于是便呼呼啦啦屈膝下拜,山呼:“恭祝方帮主威震四海,万寿无疆!”

    张无忌心想自己要去隐居了,这些江湖恩怨能化解了自然是好,当下点头道:“甚好,但盼方帮主出得一口气后能化去心中的怨气。”

    说罢伏地拜了三拜,将高香插入香炉,从执法弟子手中取过长剑,走到阶下,挥剑向项中抹去。张无忌指扣石子正欲弹出,却见方东白肩头一动,立刻收势,这时方东白斜背于背上的古剑已然出鞘,当的一声,格开了麻寻天的长剑。麻寻天微微一怔,方东白已冷冷道:“久闻川东毒丐大名,不曾相会,今日你不同我先比划几招怎能轻易就死?”说罢也不等他回答,便左足前踏,正好踩中麻寻天放在地上的竹棒,那竹棒波的一声跳了起来,弹向麻寻天的面门。麻寻天长剑横撩,竹棒在剑身上绕了一圈,被麻寻天左手抓住,后跃三步,掷去长剑,瞪视着方东白摆了个起手势“游丐问路”。

    张无忌感激地一抱拳,自匣中拿出宝刀,劈空一挥,高举过头,朗声道:“此刀便是屠龙宝刀!”

    方东白道:“正是。”

    张无忌第一眼看见这个身材矮小,眉目间略显一丝狡猾奸诈的昆仑派新掌门便没有多少好感,再加上以往昆仑派在他的心中阴影难除,是以本打算对其敬而远之的,可是这时人家先行见礼了,只得一点头,道了声好。这时只听群豪正在争相向方东白道贺,催促史氏母女速行交接大礼,令新帮主早些带领丐帮做事。疑惑中便看见史红石将那璧油油的打狗帮交到了方东白的手里,方东白拜祭完天地神灵丐帮历代先祖,便跪在阶上,由群丐轮流上前拜礼,往身上吐吐沫浓痰,看得赵敏心中烦恶,喉中直泛酸水,一时间也顾不得自己改了装扮了,乘着混乱躲在了张无忌的身后,悄悄拉住了他的左手两根手指,以袖掩口暗暗呕吐。

    杨昳哪里想到这小女孩的脑海里转瞬间转了那许多的心思,只道她还在为自己的容貌丑陋而伤心,便又有意引开她的注意力问道:“妹子,后来呢?后来他们难为你了么?”

    太极拳乃武当新创绝学,在场之人虽大都已经听闻,但真正见过的还是甚少。此时但见张无忌以慢打快,以柔制钢,竟能将遗尊泰山压顶狂风乱卷般的铁杖以及夹杂其中的拳脚一一拆解,不由得又是疑惑又是惊叹,便是灵虚等绝顶高手,也一时间猜度不出其中的缘由,张口结舌,满目迷茫中连彩都顾不得喝了。

    方东白杨臂止住喧哗,朗声道:“另外多谢诸位武林朋友!我方东白多谢各位能够不吝赏光敝帮大会!不过我方东白一向喜欢快意恩仇,今日能做的事决不愿拖到明天!所以感谢各位的同时,敝人还希望同某些人将往日的一些私人恩怨做一个了断!”

    叶长青的师弟刘通此时也接言道:“我师兄说得不错!同样,以下犯上,目无尊长也是武林所不容的!丐帮号称江湖第一大帮,但现下看来简直毫无规矩可言!”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有人高声叫好,有人大叫到底何人?

    遗尊也道:“这事说来不大光彩,但事已至此,咱们也只好不要脸一次了。呵呵嘿嘿。”

    空智向玄慈行礼道:“玄慈师兄既已获取宝刀,便由师兄暂且保管也好。”转身对方东白道:“方帮主,我们和张大侠的约战不可误了时辰啊。”

    但也有人齐刷刷的叫好,张无忌循声看去,见这些人除了丐帮人众外,很多倒是站在圈外的其他门派武林人士,如武夷派、青海派等等,心中微觉蹊跷。这时只见南丰八卦刀胡德轻抖赭袍手捋浓髯笑呵呵地站出来道:“如此甚好!既合武林规矩,也合人世之常,还能免了同帮之间刀兵拳脚相见,实乃好事!恕老朽性急,便请史帮主快快说来尊驾心中的人选,以快人心!”

    史红石咬着下唇,只叫了声杨姊姊,便控制不住哭出了声来。杨昳心中一凌道:“妹妹告诉姊姊,你的帮主之位是不是别人逼你让的?如果是,快告诉姊姊,姊姊替你作主!”

    说道此处稍有知道那些事情前因后果的人都明白了。张松溪忍不住心中有气,便踏上两步抱拳道:“既然大师如此看不开,那么那两人一人是在下弟妇,一人是在下侄妇,在下便斗胆接神僧几招高招,替她们了了这桩俗事罢!”

    叶长青的师弟刘通此时也接言道:“我师兄说得不错!同样,以下犯上,目无尊长也是武林所不容的!丐帮号称江湖第一大帮,但现下看来简直毫无规矩可言!”

    这个问题也在张无忌的心里回转,见方东白介绍完,便走向前数步向空智拱手道:“空智神僧!晚辈张无忌有理了!”

    因恼赵敏等人的无礼,遗尊这一击,实在是欲伤及大众了。

    丁辉道大声笑着附和道:“我看八成是丢了或者被人抢了吧,却在江湖上胡吹大气,说什么自己得到了屠龙宝刀,成为了武林至尊,要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哈哈哈哈!你当笑死人不用偿命么?哈哈哈哈。”

    遗尊大步上前道:“阿阿阿!阿你个贼秃头!且先将宝刀交过来再说!”说罢伸手便抓住了刀背回夺,刀已夺过一尺,突觉一股大力传来,这刀便就此停在半途,进不得半分。遗尊大喝道:“好啊!咱哥儿俩来试试力气也不错!”说罢沉声大喝,奋力夺刀。巨力传将过去,众人耳听得此头陀全身骨骼噼啪作响,抓刀之手臂尤巨,那刀便又夺过来了半尺。

    遗尊急道:“那老……”后面的“和尚”等等尚未说出口便被空智瞪目制止住了。

    玄慈的掌力刚启动便传出了震动空气的嗡嗡声,遗尊哪敢怠慢,忙直臂后仰,推回刚刚夺过来二尺的宝刀。那掌风呼啸而过,吹得遗尊胡子上翻,一张原本深棕色的方脸霎那间泛起一阵白,掌风过后,又涨红得猪肝一般。

    麻寻天双手接过了高香朗声道:“黄天在上厚土在下,灶君真神丐帮历代先贤,弟子麻寻天在此抄刀自刎以谢冒犯方长老之罪!愿弟子的血能应了方长老的誓言,令方长老忠心我帮,永不背盟,否则天地诛之,立遭报应!”

    张松溪手中没了屠龙刀,早已没有人来纠缠了,这时走到玄慈面前抱拳道:“大师有礼了!”

    一语道醒梦中人,玄慈道:“多谢!”脱下僧袍,将宝刀包了,负在了背上。这才归位,行礼道:“张施主,老衲有礼了。”

    心中思忖着庙门后人影绰绰,走出四人来。看上去四人的年龄都在七旬以上,第一位昂首阔步出来的老人面色赤红,头顶凸得发亮,也作赤红色,鹰钩鼻,外翻唇,满脸的阴骘凶恶之色,着一身青袍;第二位是一名迈着方步走出的带发头陀,须发灰白,头顶戴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青铜箍,方面阔口,手提一根通体漆黑的铁杖,着一身油迹斑驳的土灰僧袍,看不出喜怒之色;第三位和第四位却都是光头老僧,二人相互谦让了一番后走出一人来,令俞莲舟、张无忌等人都忍不住惊讶万分地啊了一声。他竟然是少林四大神僧之一的空智神僧!

    方东白脸色更加难看,一直望向远山的双目此时扫过群丐瞪向了麻寻天,好半晌才道:“本人能重新被纳为丐帮弟子已经了了平生心愿,并不敢妄想做这帮主高位,假若帮中有何人不服,不妨便出手抢了去,本人乐意之极!”

    那一下未能将遗尊的钢杖移位,张无忌的心内也是微微一惊。侧身让过铁杖,反手便欲去夺,遗尊已然变招,压低杖身横扫过来。一抓没有凑效令张无忌喝了一声好,抖擞精神施展开太极拳守紧门户,看这头陀的招数。

    瘦丐魏长老哼哼了两声没有说话。麻寻天转身对史红石道:“属下恳请帮主下令擒住二人当场拷问,务须弄个水落石出!”

    这一番话说得丐帮人人脸上无光,要不是场上正有帮中长老比武,当即便有几人要跳将出来与之理论。这时方东白剑尖一沉,唰唰唰三剑,将麻寻天逼退三步,沉声道:“麻兄弟好棒法!现下你我二人不可再大意了,免得教外人看笑话。小心了!”

    数千名花子尽数拜完吐完委实用了不少时间,安静下来后,方东白浑身上下已不堪入目,其余武林人士上前道贺,看他那副德性心中又忍不住好笑。俞莲舟和张松溪、灵虚子也上前道贺了,张无忌、赵敏、杨昳只是和其他武林小辈一样远远地抱了抱拳就算了事。

    文长老大怒,眼中凶光大盛,死死盯着掌棒。掌棒踏前一步道:“大辱之下安敢苟活?你的解药老子也不想要了!我就是要全天下人都知道……”说到此处只见一点白光一闪,掌棒龙头的嘴便僵住了,那后面的话尚未说出便普通一声扑倒在地,挣扎几下后不再动弹了。张无忌等大惊,忙抢上去看,只见他的咽喉处已深深地刺入了一枚月牙镖。张无忌剧怒攻心,老仇新恨一齐涌了上来,起身手臂一长便将文长老擒在了手里,甩手掷在了台阶之下。再一伸手,又卡住了文长老身后一名一直低头不语的瘦丐的脖子,将他拖前两步,甩手掷下了台阶。

    方东白点了点头,转身对着庙内躬身道:“有请四位前辈高人献身!”

    说罢跪下九叩,将高香插入香炉,回过身来望向麻寻天。武夷派的丁辉道立时嚷道:“自刎呀?适才是那位英雄口口声声说要自刎谢罪的?”

    空智呵呵冷笑数声道:“说起来张施主本人与老衲是没有什么过节的,而且张施主对老衲还多少有些恩情。”

    张松溪如此直截了当的说便是看准了空智这老僧虽然贵为少林四大神僧之一,但素来心胸狭隘,脾性乖戾,原没有空闻那般谦和慈悲,单是劝是没用了,不若替张无忌接下他来,令张无忌可以留存余力对付另外几人。

    张无忌听到此处,心道同他们作这些无谓的争辩已是无益,还显得自己怯懦了,于是抱拳道:“多谢二师伯了,此事既已事先说好了,无忌若要畏缩不前,却教天下人小瞧了我们武当派了!”

    众人看到张无忌身处五大高手的包围之中尚且神情自然,谈笑自若,均不禁心生佩服,暗道张无忌近年来名头如此之响果然不是江湖乱传的。

    范遥的“教主”二字令张无忌浑身不自在了一下,但听他说道“教内出大事了”,心下却一惊,忍不住问道:“出什么大事了?”

    心念及此,不敢再与他比拼内力,便撤掌跃开,又拔出了剑来。玄慈甚是谦和,并没有缠住张松溪,而是任由他去了。

    范遥道:“杨大哥他……”

    众人原本看他踏石而立便已惊呆了,此时听到此言,均自面上一热,纷纷将手中的兵刃放到了一边,心想怎么心头一紧竟将此事给忘了?

    史红石微微一怔,道:“后来娘和方叔叔便带了十几个人冲进了那所宅子,杀死了张长老,杀死了那里所有看守我的人,便将我带到这里来了。娘说让我将帮主的位置先传给方叔叔,等我再长大一些,学好了武功,那时方叔叔也已经老了,那时再让他将帮主之位传回给我……杨姊姊,我想求你一件事你可以答应我么?”

    张无忌道:“那件事现下已不好分说是非了,在下现在只能跟方帮主说上一句对不住了,其余的,还听方帮主示下。”

    于是群丐纷纷面向方东白下拜,山呼道:“我等聆听帮主宝训!”

    方麻二人的武功都以快和狠见长。方东白的剑招上下开合,剑气纵横,显得大气凌然;而麻寻天的棒法却是近击短打,阴险狠辣,棒招到处,尽选对方难以防备之处,挑、点、抽、打、戳,无所不用其极,当真不愧为毒丐的称号。但过了几招后几乎所有高手都看出无论就内力而言还是就招数的繁复精妙而言,方东白都远在麻寻天之上,但方东白却招招走空,剑剑留力,如此数十招过后,连武功平平的后生小辈也看出不对了。这时果然听得武夷派的玄宗道人哈哈笑道:“丐帮当真不愧为江湖第一大帮,帮中藏龙卧虎,高手如云!只不知时下两位是在比武还是在练武,假如是练武的话,我等在此观看倒是不大合适了。”

    方东白插回宝剑,道:“念在麻长老对我帮一片赤诚,我不怪你,你起来吧。”说罢跃上台阶,对众人朗声道:“适才主母说了本帮选新帮主的三种方法,其一是由先帮主传位于新帮主;其二由帮中元老共同推举;其三设立擂台,以武功强弱决胜负!为了维护帮内的团结一心,不使伤了自家兄弟的和气,这三种规矩向来以第一者为先,第一者不能为时用第二种方法,第二种不能用时才用第三种。现下本人虽得自史帮主传位,但想必许多人心中都不服,假如帮中有何人欲用第三种方法夺得此位的,阁下不妨便站出来与在下一决高下,胜了在下的,在下定当退后,以让能者!”

    “了”字音一落,身法立变。麻寻天嘿嘿冷笑中方东白的长剑已然欺到眼前,麻寻天竹棒上撩,半避长剑,左手入怀,向前一撒,三只手指大小的巨型蜈蚣脱手掷向方东白的左中右三路。麻寻天此招意在拼个两败俱伤,或以进止进。方东白若要执意进攻便两败俱伤,若退却闪避,麻寻天则正好从中取便。那蜈蚣在空中受冷,立刻在空中伸缩卷曲,狰狞万状,看得无数人都惊呼起来。

    张无忌还未回答,俞莲舟已怒气填陻地朗声道:“如此算什么规矩?今日本人既已做了本次大会的公证人,见到如此不平之事焉能不管?”

    方东白哈哈一笑道:“张大侠不愧为近年来江湖上最杰出的少年高手,果然有风范!方某今日请了四人为方某助拳,这四人说来都多多少少与张大侠有些过节,他们平时都苦于寻张大侠不着,现下好容易提前得知了张大侠要上荷花峰的消息,是以都不远千里的赶来了,就此替自己了结一些私人恩怨。”

    听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张无忌倒对此人生出了不少好感,正想说那也不打紧,前辈不必客气。空智已沉声道:“适才在场人等都听到了,张教主言道比武规矩全凭方帮主定,不知张教主是否会临阵退缩,进而食言?”

    张无忌哪里会想得到这个小小少女的那许多心思,人虽站在二师伯的身边,心里却实在想去和赵敏站在一起。耳边听得二师伯同众英雄客套了一番后,那麻寻天便放下了掌棒龙头的尸身,手提竹棒走到台阶下躺着呻|吟的瘦丐身边沉声道:“魏长老!你为何要下此毒手暗害掌棒龙头?龙头大哥所说的‘大辱之下安敢苟活?你的解药老子也不想要了!我就是要全天下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你们是不是已经给龙头大哥下了毒,到底有何居心?”

    空智尚未回答,遗尊已然不耐其烦地道:“自然如此!空智贼秃,有胆子上不?”

    方东白脸上一红,忙干嗑一声以作掩饰道:“第二,张教主武功天下第一,绝非一人可敌,我等便要不客气的一起上了。”

    她们的这些话旁人虽不甚爱听,但还是教旁人给听去了不少,灵虚子一直在为自己的英雄毫无用武之处而感到颇为烦恼,这时听到此处,忽然想起自己洞中确实有一套丐帮的绝技打狗棒法,不妨便传给了这个小女孩子,令她以后能凭自己的实力做回帮主来。便点头道:“昳儿,难得史家小妹子与我们如此有缘,又有这份心,你便答应了她罢。”

    原来玄宗偷接宝刀后又被空智掷出念珠打飞。司徒余心中暗喜,心道这道人外表喳喳呼呼,真实本领原来如此稀松平常。立刻放下方东白,拔剑向宝刀追去。

    赵敏出身蒙古贵族,世代尚武,崇拜英雄,是以心里虽担心至极,但仍不愿临阵退缩。

    那一记石破天惊的奇招波及面甚广,不少人因之头破血流,人群胡乱叫嚷之下退了十余步远,相互践踏者无数,一时间叫苦之声响彻广场,叫好之声反而听不见了。此时的张遗二人之战比之前者方麻二人已经全然不同,近看虽然极其危险,但人群并不忍远离,退出十余步后依然尽量前拥,以期看得更加真切。但此时定过神来看时,却只见遗尊钢杖风声如吼,前后左右上下大步飞跃,张无忌却站在当地,双掌圆转,身如风拂杨柳,舒缓有致,无论遗尊的铁杖拳脚如何交加却始终只能擦身而过。

    众人心中一凌,玄宗道人开口道:“方帮主与何人有何往日恩怨?不妨说出来便是,正好趁现下这么多英雄在场,与你分说分说。”

    麻寻天话音落后,他的亲信好友等人立刻便一同轰然叫好,片刻间,大部分的丐帮帮众都觉得这样有理,于是一起叫起好来。纷纷嚷道:“俞二侠、张大侠二位侠名远播,威震天下,做我们此次大会的公正人当真再合适不过了!”

    丁辉道道:“那难道说你这断臂大仇便不报了?”

    听了此言有些人哈哈大笑,有知道张无忌底细的不由得只是干笑两声,心道若不是这师徒俩有惊人艺业傍身便是孤陋寡闻狂妄无知之极,连明教和武当派也敢如此得罪,当真不想在这个世上混了!活腻味了么?还是借机长长自己的名声?

    想那史红石十几岁女童,原本自小跟随父母隐于深山,哪曾见过什么外人,当真有如一片白纸一般,可是自从那次随杨昳来到卢龙,一眼见到身穿白袍,骑在假史火龙脖子上的张无忌以后,他那浓眉俊目,凌然居于众人之上,一脸无可奈何又颇为神气的样子就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里,再也没有抹煞得掉。数月前去少林,她再次见到了张无忌,当时张无忌只是出于礼貌,匆匆从她身上扫过了一眼后就再也没有看向她,可是她却一直在偷偷地看他。她不知道该怎样做这丐帮帮主,但她知道,自从自己很想很想看到这个魔教教主大哥哥以后,自己开始飞快地长大了。

    遗尊一再袭玄慈下盘,便是要让玄慈难以稳固下盘,同时上面拼内力,下面又偷袭也令玄慈上下难以相顾。如此这般原也正常,但他手中提着一根铁杖,而玄慈空手,毕竟不大光明正大。看得许多人不禁暗暗摇头皱眉。玄慈的那只空手虽已难以用上,但他的腿脚却也稳固灵活之极,遗尊连点十几招都被他巧妙御去,看得人目眩神驰,不由得击掌叫好。

    范遥深吸了一口气,在掌心写道:“他已练成。还有几件大事,容属下稍候禀报。眼前丐帮有诈,教主小心。”

    范遥抹去掌中之字,飞速又写了十几个,更令张无忌张大了口合不拢来:“李天垣就是神衣门的主公使君,主公是张士诚。”

    空智却不知遗尊之所以以前决少涉足江湖,便正是因为苦练狂改少林绝技走火入魔所致,若非其人天赋异秉又悟性极强,还当真早已不在人世了。

    此时司徒余和胡德互望了一眼,两人虽初次见面,但竟也心意相通,分开左右,同时向玄慈攻去。张松溪见此情形,立刻欲收掌力,却感到对方一股大力袭来,不敢造次,只得运劲相抗,只见玄慈微微一笑,右手推开张松溪的左掌,宝刀横拖,令张松溪的左掌也按在了宝刀上,空出了右掌,拖着张松溪滑出数步远,司徒余的长剑和胡德的八卦刀便纷纷走空。二人足下依势合为一处,此时玄慈已然跨出两步抬掌推了过去。这一掌掌势不急不缓,但掌力到处,竟震得空气嗡嗡作响,便如劈空掌一般,手掌还离二人半丈多远,二人便已同时回刃护面运劲相抗。掌风过处,二人足下足滑出了三步远,待二人终于挺住时,玄慈的第二掌却又来了。二人哪敢硬顶?忙倒跃飞出,闭气运劲相抗,落地后,脚下一阵摇晃,鼻孔中同时流下鲜血来。

    玄宗道:“是何恨事?”

    听到此言,秋苍苏立刻盯向了张无忌的双目,双目瞳孔急速收缩,半晌后切齿道:“我的两个徒儿果然便是伤在了你的手里?”

    史夫人道:“自然是假。”

    史夫人停语半晌见无人答话,便继续道:“现下方长老已经重归本帮,鉴于方长老在帮中辈份最高,武功最高,而且为本帮立下奇功,对小女及老妇又有救命之恩,是以小女红石将帮主之位传与方长老!各位可有话讲?”

    说了一个“请”字后好一会儿,五人竟无一人出手。

    玄宗道人道:“我笑有人管闲事管到别人家门口上了!哈哈哈哈,即使别人要清理门户也是别人自己家里的私事啊,何时轮到外人来插手?”

    张士诚么?想起前不久在战场上碰到的张士德,张无忌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尤其是平时默不作声的李天垣,更不敢相信。以他的武功及能力,也似乎不可能能统帅得了象鹿杖客那样的高手啊?怎么会?他接过范遥的炭条,在自己掌心写了四个字:“葵花宝典。”

    将擒住的几人拉上前,由麻寻天亲自动手行刑逼问,只几下子便有人抵受不住连喊饶命。不过这几人除了说一切全是文长老一人安排,事前给了每人不少好处,还传授了几手功夫,收归舵下外,只是要求他们事事完全照着他的意思办而已,再没有半分多的。麻寻天大怒之下连施狠手毙了两个也是如此,也就只好交归帮主发落。史夫人挥了挥手,叫人将他们带进了庙内,抬入掌棒龙头的尸身,此事也就只得如此暂且搁下了。

    麻寻天道:“江湖中常有传言方长老已经加入了神衣门,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张无忌自场中一站,自有一股气势平地升起,玄慈空智等五人心内自然而紧,都怕自己一生的威名就此毁于一旦,不用多言,便分五行方位围住了这个少年人。

    “了”字音一落,身法立变。麻寻天嘿嘿冷笑中方东白的长剑已然欺到眼前,麻寻天竹棒上撩,半避长剑,左手入怀,向前一撒,三只手指大小的巨型蜈蚣脱手掷向方东白的左中右三路。麻寻天此招意在拼个两败俱伤,或以进止进。方东白若要执意进攻便两败俱伤,若退却闪避,麻寻天则正好从中取便。那蜈蚣在空中受冷,立刻在空中伸缩卷曲,狰狞万状,看得无数人都惊呼起来。

    范遥切齿道:“灵鹫双怪!”

    杨昳说得更加刺耳难听,开口就讥刺星宿派的掌门,丝毫不留余地,这是硬逼着他出手了。杨昳的这般作为如果让张三丰看在眼里,不免又要感慨万千,思慕百年前的故人神雕大侠杨过了。杨昳虽然同其祖已隔三代,但脾气性格毕竟还是有几分其祖之风的。

    方东白寒着脸,长剑前伸,足踏阴虚,作“仙人指路”。麻寻天道:“在帮中以你居长,由你先进招。”

    方东白冷冷一笑,道:“多谢道长好意!现下别的不说了,敝人平生唯有一恨,常自埋在心头!”

    金刚门的阿二、阿三以及刚相的武功许多人都曾见过,连少林派的空性都死在阿三的手里,武功之强,当世实所罕见,而他们的师傅武功却会有多高?能否胜得过张无忌?对此最感好奇的莫过于空智了。空性死在这妖僧的徒弟手里,在妖僧面前说起来怎么都令他感到面上无光。虽然他自认功力强了师弟空性不少,但说到整体身手,他却委实强不了师弟几分,那么这个杀死师弟空性的阿三的师傅又会是一个什么角色呢?只恨自己不能立刻亲试,便让他和姓张的小子斗一斗,看看深浅也好,若这妖僧的武功足够强,可以将姓张的小子斗得元气大伤,那时自己可以捡个打赢魔教教主的便宜;若妖僧不济,以姓张小子的脾性,亦不会轻易取了妖僧的性命,待自己看清妖僧的虚实了,日后再行慢慢理会不迟。于是便手撵念珠,素来吊挂的嘴角微微上扬看着场上的一举一动。

    赵敏和灵虚等几人远远地站在圈外看着圈内夺刀大战并不言语。张无忌愣了一会儿,隐隐感到四叔如此必有深意,便没有上前。范遥则依然站在原地,袖着双手,冷眼旁观,没有丝毫表情。

    说罢张无忌就要作下揖去。空智冷冷道:“张施主不必客气。老衲数月前原本要闭关静修的,可是心里却总是安宁不下来,后来仔细想想,才发现自己还有两件尘缘俗事未了。第一,老衲曾有一名俗家徒孙,名叫都大锦的,还有一名不成器的徒儿圆业,他们一人全家命丧令堂之手,一人左目丧于令堂,以至伤残半生;第二,老衲及老衲的同门不慎中了一人的卑恶手段被虏,受尽了凌|辱,少林一派还因此险遭覆灭之灾,此事后来虽被施主含糊带过,但细细想来终究难平其心。”

    此番慷慨陈词令群丐大部份人立时叫起好来,一时间全场沸然。

    方东白只有独臂,除了回剑格档或闪身躲避外别无他法,但蜈蚣这种活物不似金铁暗器,用剑格档之下非但不能将之碰飞,反而极易将之从中斩断,剧痛中的毒物却不会就此而亡,前半截依然会飞到身上疯狂乱啮。丐帮人中使唤毒虫者甚众,知道冬季使虫有相当大的难度,将毒物养到如此硕大而且空手抓取更加难为,是以看出利害,惊叹之下不少人不由得还叫起好来。

    用收买反间暗算的办法来瓦解对手的确乃是兵家之上计,不能一概以江湖上的规矩来猜度。想到这里张无忌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中暗暗为明教的未来而发愁。突然有一种冲动想重归总坛,重掌教主大位,将这一个烂摊子收拾好再归隐山林,但转念一想,这方面的才能杨逍胜己百倍,他定然会想出办法提拔贤良,铲除奸佞,重振明教雄风的!

    张无忌看到那个“伤”字原本乃是“杀”字,写完后被她抹了又改写的,痕迹犹存,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激,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拉住了那只手握了握,点头道:“谢谢!”十分想抱抱她吻吻她,终于还是忍住了,又点了点头。踱到了场中。

    张松溪呵呵一笑,抬掌向玄慈胸口印去,道:“实的来了!”玄慈见掌到来,点头道:“这是武当震山掌!”也不躲闪,只是缓缓伸掌迎在胸前,软绵棉地接住了这一击。张松溪这一掌便如击在了棉花上,掌力深陷,却无半分功效。张松溪反手插回宝剑,右掌又击向玄慈胸膛,玄慈微微一笑,提起宝刀横挡在胸前,张松溪这一掌便击在了宝刀上,这一掌张松溪用了足有七成的功力,但击中宝刀后,依然如中败絮,所有掌力都被化为无形,张松溪暗叫一声佩服,足下跨出半步,双手同时催动内力,推将了过去。

    这偏远山区小庙门前的青石板虽非选料考究的石材,大小厚薄方圆乃至好坏等均不相等,但这头陀只随手一放,又非巨力掷击,声音低沉,刺洞周围无甚多余裂纹,若非其人的钢杖出奇的重,便是其人的内力已然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但无论如何,如此巨力或内力,放眼全场数千人,当真没有几人可及。

    众人素知方东白平生以剑成名,几乎从未见他空手过招,此时见他单手备战,许多人的心中均不禁为之一振,盼能一见风采。

    玄慈微微一愣,便将宝刀递了出去,但递了一半却又后悔了似的收了回来,只道:“阿弥陀佛。”便不给了。

    那几十名壮丐轰然一声吼,立刻又围了上去。

    张松溪已挺剑刺了出去,口中说道:“大师武功高强,佛法深湛,慈和谦让之极,却不知为何要与在下的师侄为难?而且还要伙同他人之力?在下实在想不明白,还请大师不吝教诲!”

    俞莲舟等人知道张无忌的武功已经远在方东白之上,而丐帮除了方东白以外并无甚么突出高手,却也不怕他邀人助拳,是以也没有吭气。倒是杨昳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开口朗声道:“那得看方帮主邀了甚么人,又要怎样同张公子比武,若太过不合武林规矩,张公子也可以邀人助拳。”

    此话说得倒也有理,张无忌一时间不由为之语塞。这时却听愈莲舟呵呵笑道:“外人一般自是不便插手他人家事,但武林一脉,有些事虽是他人家事,但若牵扯到私家以外了,身为武林至尊屠龙宝刀的主人,不得已也得管管啊!”

    听得此言,方东白跨前两步点头道:“神僧所言是极!张大侠,咱们的约战可以开始了么?”

    转身向史红石抱拳道:“史姑娘——不,史帮主!你现下还是丐帮一帮之主,请你快快下令免去麻长老一死吧!”

    这一点连赵敏都失算了,否则她会让张无忌保护南山妖丐仇海英,令他安然上山来与方东白放对,混乱之中或许能够发现神衣门的狐狸尾巴,把它的底牌逼出来。只可惜,仇海英已经死了,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为所欲为,心中满怀疑惑,空有绝世武艺却毫无办法。

    说道此处,史夫人眼中的泪水便滚了下来,而原本心里早就发酸想落泪的史红石此时干脆掩面放声大哭起来。还好她此时虽贵为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但在众人的眼里她依然还只是一个小女孩子,所以听来并不刺耳,相反还引得众人心生同情怜悯,不约而同地痛恨成昆师徒,许多性子暴躁的人当下便破口大骂起来。

    史夫人道:“张公子,方长老是我们丐帮辈分最高的长老,适才的事情又不能怪他,咱们之间最好不要伤了和气!”

    当下便有小丐捧上香去,丁辉道等人此时几乎同声高呼:“好汉子!这才是一条好汉子!”语气中竟真的含有不少钦佩之意,有人甚至开口赞道:“丐帮之中到底还是有几个血性好汉的!不过如此人才这么平白死了倒是可惜……”

    遗尊笑道:“张教主邀人助拳也无不可!一对一,二对二才最是公平!”

    史红石虽不甚聪敏,但到底也是半大姑娘了,听这一声叹息便明白了几分,不由得心里更是伤心,偷偷看了一眼赵敏,只见她虽然道冠高戴,道袍蓬松,还一直低垂着头,但那一份惊世容颜便连她看了都为之怦然心动,再看一看身边的杨昳,也是那么的美丽,转头四顾,还看见了昆仑派人众中的几名女子,她们虽然远不如赵敏和杨昳美丽,但也比自己的亲娘美丽万倍了。自己是亲娘所生,自然也美不到哪里去的。羞惭之下,不由得又是泪如雨下,又斜眼看向赵敏,只见她半倚在张无忌的胳膊上,满脸的祥和幸福,心中酸楚嫉恨难当,不由得想:“美甚么?等本姑娘武功练得高了,非要将你那狐媚脸给划花了不可!”

    俞莲舟也微微吃了一惊,但心中自付此人外功虽极为刚猛,天下罕有,但自己武当派的武功所长者正是以柔克刚,却也不至于会输了他了。便抱拳道:“遗尊大师果然好功夫!想我侄儿武功虽也不弱,但毕竟乃是武林后辈,遗尊大师乃前辈高人,必不会只欲对比于后生,不如先让武当俞二先领教领教大师高招罢。”

    麻寻天道:“还请方长老亲口对大家说的好。”

    遗尊有深插入地的铁杖借力,占了优势,玄慈足下的青石板渐渐碎裂,双脚向前滑动了半尺多,眼看二人呼吸相接时,玄慈呼地撤出了左掌,任宝刀被对方夺将过去,屈臂向遗尊额头击去。许多见识较深的高手都看出了,这便是他适才使的如来神掌,都不禁跨前了两步希望看得更加清楚一点。

    听到丁辉道的胡言乱语张无忌的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此人的年龄虽足以做他的父亲,可在张无忌的眼中,他却如同小小孩童一般,只想不和他一般见识,争辩都不想和他争辩。这时愈莲舟向张松溪点了点头,张松溪便哈哈笑道:“无聊,可笑,如果单是拿给贵师徒看宝刀么却也不必了,但好在有这许多英雄在此,便顺便给贵师徒开开眼又有何难?无忌,宝刀在此,你便拿了去。宝刀百年,从来都是为害江湖,难得今日让它做点好事!”说罢从身上解下一只青布包,取出一只长形木盒,打开,只见一柄黑黝黝、毫不起眼的单刀躺在其中。

    方东白插回宝剑,道:“念在麻长老对我帮一片赤诚,我不怪你,你起来吧。”说罢跃上台阶,对众人朗声道:“适才主母说了本帮选新帮主的三种方法,其一是由先帮主传位于新帮主;其二由帮中元老共同推举;其三设立擂台,以武功强弱决胜负!为了维护帮内的团结一心,不使伤了自家兄弟的和气,这三种规矩向来以第一者为先,第一者不能为时用第二种方法,第二种不能用时才用第三种。现下本人虽得自史帮主传位,但想必许多人心中都不服,假如帮中有何人欲用第三种方法夺得此位的,阁下不妨便站出来与在下一决高下,胜了在下的,在下定当退后,以让能者!”

    玄慈不敢托大,亦双手握住了刀柄,扎住了马步。遗尊见玄慈准备好了,当下大喝一声,奋力回夺。玄慈面上逐渐色重,内力涌往下盘,那神情便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是不令宝刀离去而已。遗尊三番运力,均刚夺过半毫,便又被玄慈夺了回去。第四番大喝之下,他足下踏的两块青石板竟然咔嚓一声爆裂开来,但宝刀依然。遗尊大喝中右足伸出,勾住了深插于石板地的铁杖,将十二成的力道均用在了双臂和腰胯上,咬牙大喝:“嘿!”硬生生将宝刀拉回了一尺多来。

    方东白道:“好说。”说罢足下错移,一招“关山飞渡”,长剑向麻寻天前胸膻中穴刺去。这一刺虽为人身要害,但同时也是对方防守最为紧密之处,果然剑尖未到,麻寻天已身移棒撩,格开了这一招。竹棒触剑只觉轻如拨落飞来的毛羽一般,丝毫没有受力,知道是虚招,当下竹棒斜挑下击,一招“七上八下”,如疾走之蛇一般向方东白上下盘连连点去。这一招也多是虚招,招名虽然极为寻常,但却是麻寻天这一路棒法中的一记绝招,棒法中虚虚实实,又快如闪电,令人极难抵挡。适才方东白攻要害而用虚招,此时麻寻天还击也有意用绝招而招招虚击,他快,但方东白手中的长剑竟丝毫不乱,轻轻松松、清清楚楚地把这一路上下翻飞的竹棒尽数格开了,干净利落得如同两人事先已经拆解纯熟方才上台表演一般,在场之人无不点头,功力浅看不出那些纯为虚招的当场便叫起好来。

    玄慈宣了声佛号道:“张四侠有礼。”

    张无忌点了点头,写道:“知道了。”见他还是教主教主的称呼,很是别扭,但现下又不是与他分说的时候,只得罢了。心中只是对李天垣是神衣门的主公使君不敢相信。至于张士诚么,仔细想来却还极有可能。因为张士诚雄踞苏浙,在高邮称王已有数年,放眼天下各路义军势力中,唯其可与明教相抗衡而以。而且广闻张士诚精明能干,顽强机诈,重然诺,讲义气,对人慷慨大度,十分宽厚,帐下能人志士数不胜数!其人张无忌虽未见过,但从其弟张士德身上应该可以见到一些影子。所以他要集合这些江湖上的高手另立帮会门派倒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且神衣门自出现时就屡屡与明教为敌,虽然行为极不光明,但为天下大计者,如此施为却是一个不错的计策。

    方东白缓缓扫视了一周,眼光路过张无忌时在张无忌的脸上稍稍停留了一霎,扫过后,他朗声道:“多谢诸位好兄弟!想我方东白坎坷一生,多半被人瞧不起,现下承蒙史帮主信任,大家抬爱,令我身临如此高位,担负如此重任!方某定当不负众望,力求将丐帮发扬光大,重树往日雄风!”

    杨昳没想到她会求自己这个,一时间愣住了,不知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的好。

    张无忌哼哼冷笑,大步上前,又一手一个擒住,再次掷到了台阶之下。此时二人已顾不得惊惧了,大辱之下只想拼了这条老命,不顾一切的爬起又冲了上来。常言道一人拼命,十人难敌。好几人大惊之中不禁叫了出来:“小心!”“无忌小心!”“无忌哥哥小心!”“无忌大哥哥小心!”“张公子小心!”等等。

    杨昳见大家都如此赞同,便也点头了,喜得史红石当即下拜磕了八个响头。拜完扭过头看向母亲,只见她正在方东白的身边喜笑颜开地忙着应酬,竟全没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又是一阵失落。灵虚子和杨昳的武功虽然当世少有匹敌,但却颇为不谙世事,此时虽觉收人女儿为徒却没有事先告诉站在身边的其母有些不妥,但却没怎么往心里去。尤其是杨昳,她是只顾心里颇为激动地拉了史红石的双手,将她拉了起来站在自己面前,道:“那姊姊以后可是你的师傅了,这个姊姊妹妹的称呼便再也要不得了。”

    史红石心里一热,差点想说那将无忌大哥哥给我吧,好歹总算想起这已不是小的时候娘给自己讲的那些小故事了,一个被神仙帮助的人儿只要对神仙说我想要什么什么神仙便可以给你什么,如你所愿。脸上一红低声道:“求姊姊能收我为徒,教我武功,等我长大了也好安身立命,不再被人欺负了。”

    那三名老者自出场开始张松溪的注意力就没有一刻离开过他们,他越看越是心惊,心道方东白从哪里找来的这些几乎不出世的异人,看样子他们的功力没有一个在空智之下,尤其是那名星宿派掌门秋苍苏,素闻星宿派有一门极为邪门的武功叫作化功,专门化人内力,废人武功,而无忌所仰仗的又是九阳神功,如此不是很糟糕了么?如此四人便是一个也极难对付,何况四人!自己能替他抵挡一阵也是好的。

    灵鹫双怪前一日才伤在张无忌的手上,没想到他们此前竟还如此伤过杨逍,早知道当时便不能跟他们如此善罢甘休!今日神衣门还想妄图图谋丐帮,天幸叫自己赶来,今天便什么也不顾了,坚决跟神衣门干到底!正想到此处,突然方东白身后的文长老哐地将手中的土碗摔碎在地,怒喝道:“麻寻天!你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分舵舵主,凭什么在此发号施令?来人啊!先把这目无尊长的狂徒给我拿下!胆敢在帮主面前如此放肆!先问了罪再说!”

    只几招张无忌便看出原来遗尊所使竟是少林最寻常的金刚伏魔杖法,间或又夹杂着大力金刚掌、大力金刚指、罗汉七十二扑等等,这些武功有些乃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但大多却是少林派中最寻常的武功而已。武功虽寻常,但在遗尊使来却凶狠无比!这些招数已变样甚多,原本少林武功中的稳重、谦和、圆让之感尽去,阴狠、凶恶、绝杀之气极甚,若非太极拳及乾坤大挪移都是天下外功、硬功的克星,张无忌又将这两种武功练致极高境界,碰上这种高手,还当真难以应对。

    空智此时已呵呵笑道:“玄慈圣僧已练成了佛门至宝如来神掌,当真可喜可贺!呵呵。”

    方东白只有独臂,除了回剑格档或闪身躲避外别无他法,但蜈蚣这种活物不似金铁暗器,用剑格档之下非但不能将之碰飞,反而极易将之从中斩断,剧痛中的毒物却不会就此而亡,前半截依然会飞到身上疯狂乱啮。丐帮人中使唤毒虫者甚众,知道冬季使虫有相当大的难度,将毒物养到如此硕大而且空手抓取更加难为,是以看出利害,惊叹之下不少人不由得还叫起好来。

    遗尊满脸通红地伸手抓了抓头顶枯发,想想就这么吞声而退太也没有脸面,便去拔了铁杖又要去放对。这时空智站出来拦住了他道:“遗尊大师且息怒,切莫冲动坏了大事!”

    张无忌心中一紧,只得停了下来,道:“史夫人,你……”

    方东白脸色铁青,冷冷道:“本人并不知道神衣门为何物。”

    另外冲到圈外想浑水摸鱼的还有神拳门的掌门刘开山、巨鲸帮的帮主麦少伦等等,这一干人的武功实在是差得远了,便连圈外一丈以内都近不得,只能在外翘首张望,惊声而呼。

    看得几十招后,张无忌心道这老头陀武功内力都高出其徒弟阿二阿三甚多,但临敌经验似乎尚且略有不及,便开口温言道:“遗尊大师年齿已高,在下年幼,大师如此,等于在下以逸待劳,恐于大师不利啊!”

    其余人等心中也均有此等疑惑,此时便纷纷嚷道:“请方长老亲口对大家说!”

    玄慈一掌过后,一掌又来,遗尊终于撒开抓刀的双手,合力迎击,众人只听轰地一声闷响,遗尊平地滑出了三尺,而玄慈已经手捧宝刀飘然退到五步开外了。

    史红石微微一愣,竟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啊?若是有,也是我娘……不过我也真的很怕做这个帮主的,他们人人都欺负我年龄小,什么也不让我做,哪里也不让我去,还总是看着我唉声叹气……我……我……”说着她又哽咽起来,杨昳搂着她在她的肩头轻轻的拍了几下后,她才继续说道:“后来有一次张长老和刘长老他们吵得很凶,他们说我这个帮主作不得数,要换人来做,否则丐帮从此便要垮了什么的,吵着吵着就动起了手来,刘长老被张长老一掌打得吐血,后来张长老便指使人将我带走,关在了一所大宅子里,每天除了让我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外,别的哪里也不让我去!后来我心中不痛快,便和他们理论,杨姊姊你猜他们怎么说?他们说我长得跟鬼一样,还出去做什么?一个姑娘家也不怕丑么?我……气死我了……杨姊姊,你说我当真便这么丑么?不要骗我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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