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回 天心月圆，良辰虚设

    妖道圣者就跟没听见他的话似的，自顾自往下说了去，她声音低柔，仍带着一种对晚辈的包容之感：“可惜了，这不是个珍爱天资纵横之辈的时代。它来得太快，来得太急，年轻的尚未成长起来，年老的却即将辞世。”

    这番话说得太直白，妖道圣者有些忍俊不禁：“这些事总归由不得自己。”

    而它背上的，毫无疑问就是妖道圣者公孙魇花了。

    ——你若不在履天圣坛之上，公孙魇花便随时有可能踏平大镜。所以坐着别动，本座自会化身来镇离宫。

    ——千万载以来，我仙道得飞升者不知凡几，而人之得道者鲜矣。自巫道以后，人族再无大能统御，此道之艰，不言而喻。神霄子，你可想清楚了？

    她想了想，细细回忆了一番，然后对人道圣者说道：“人族之盛早已不复往昔。正是因为天地失序，大道有暇，才有人族崛起，才有巫道获天启。”

    人道圣者的眼神落在雾霭笼罩的石镜上，宁静深远一如往昔：“太清总说我修行时日太短，是以不敌其余圣者，可我百年得道，自然也可再花百年超过你们所有人。我不惧年逾十万的公孙魇花，不惧背后捅刀的邙绎，不惧行事诡秘的圣天香，亦不惧杀圣灭门的你。”

    妖道圣者一直断断续续地咳着，白牛不安地踱步，转了几圈她才停下。她咳完之后声音有些沙哑，但依旧温柔容忍，她说：“吾等早晚都会陨落。果实熟透了，剩下最后那点价值就是散播种子了，所以对于死亡，吾等是不惧的。镜离，圣人都是这样，活在这个圣位上，全身心地想着怎么死。”

    “闲谈到此为止了，还请公孙道友不吝赐教。”

    人道圣者的白发迎风散开，纯白的祭服在月光下有着如水般的褶皱。他轻笑，天空中弯月瞬间化作满月，光华倾泻而下，白月光与圣坛上的神圣光辉交织在一起，辉煌壮阔，变幻万千。

    人道圣者神色漠然，他平淡地答道：“同居圣位，太清也不敢妄称我的长辈，不知公孙道友这是何意？”

    人道圣者看了一会儿镜子，又看了一眼是剩下小半截的香，默然放下了手中茶盏。若是在这三炷香燃尽之前还不能与太清联系上，那这次作法就算失败了。之前初燃檀香、奉上清茶之时，石镜上清晰地出现了北海之冥的云台雾楼，可是后来又迅速被雾霭遮蔽，多半是太清在施展神通干涉。

    她话没说完就又咳嗽起来，人道圣者微微垂眸，不再直视她，再看下去多少有点冒犯的意思了。

    人道圣者一动不动地坐在案前，可是那点雾霭没有半分散去的迹象。

    人道圣者看着眼前的三炷香，香火倒映在他澄明的瞳中，明明灭灭，闪烁不定。

    现在他让出离宫，太清知会他的意思，于是也让出别馆，天宫重临可以说是大局已定。天宫中有着十万年前的神明，而如今的修道界已经容不下这么多修行者了，天道给的这条路实在是太窄，所以要争，要斗，要搏命。

    皓月渐渐升于中天。

    人道圣者原以为她是在端前辈架子，先在气势上压他一头，可是这番话听来却始终有种深深的无奈。他平视着妖道圣者，目光沉稳，静默地等她下文。

    人道圣者站在祭台之上，此时月夜岑寂，却掩不去履天圣坛恢弘壮阔的光芒。

    镜中云雾逸散，将种种仙境之景遮掩，最后只剩下一片看不到边的苍白。

    “此番大劫来临，也许我就是最后的人道圣者，无论如何……不能让人族的自由毁在我的手里。”

    “天启之后，人族中出现了巫，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获得道种的人。”人道圣者自然知道她所说的事情，他接道，“为了人族能够繁衍，巫舍弃了人的情感，修行世上最初的那个道统，巫道。他们利用天地之力，利用人心之力，对抗惊天动地的天地灾变，对抗虎视眈眈的妖魔猛兽。”

    对于无妄魔境的魔道而言，人族只是和福地洞天、天地灵气一样的资源。

    “太清，若说登临圣位之前我尚有犹疑，那么登临圣位之后……我就已经没什么好畏惧的了。”

    现在人道大军被黄泉所率领的魔军牵制，连嫡传首座都生死不知，可是他没法跟鬼道圣者一样亲自出手相助。因为风中已经传来血的讯息，妖族的味道越来越浓了。相比起作为人道根基镜国，显然东海那边的事情要更缓一步。

    妖道圣者活得比如今的任何一位圣者都久，她是真正经历过神魔时代的。

    太清不愿意见他。

    他面前摆着一个小案，案上置着一个香炉，炉上插着三炷香，这香炉看着朴素，但内里暗纹却极尽繁复。小案对面摆着一面石镜，足有一人来高，镜中烟霞缭绕，云台雾楼连蔓成片，恍如世外仙境一般。

    人道圣者敛起祭服，端坐案前，燃香，斟茶，举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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