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上人见喜（上）

受欢迎。

    话音未落，却听外面已经传来几声呵斥，“你不能进去。”

    “正是，区区蛮夷，敢犯天颜，合当诛灭。不过眼下正值初夏，山中瘴气大起，不是用兵之时。”

    因为范进的出现，聚会出了些波折，几个文士的脸不怎么好看。但是能在这里吟诗唱和的，大多都是雅人，至少也要装的像个雅人。不会因为争风吃醋就大打出手，最多在心里嘀咕几句。几个助兴女子都被范进吸引，他们之间的话题反倒多了起来。

    说着话，老人朝袖子里一指，“范小友若是赢了，我这里有点不值钱的小玩意相赠，就算赌一个东道。”

    由于局势和节奏都在范进掌握内，两个老人聚精会神，每一步都要考虑良久。范进自也做出沉思状，同时小心地让自己的局面从平局转入下风，但是又会在某些地方给予适度反击，让老人赢也赢不了那么轻松。

    范进笑道：“火器原也是极要紧的，如果对阵强敌，器械犀利本来应当。但是罗山蛮不在此列，他们器械简陋兵甲不完，连铁器都极为难得，哪还用的着火器。而且这些人不懂得战阵，没受过训练，内部以寨洞为伍，没打过大仗。国家经制官兵，以堂兵正阵，长枪大戟来攻，他们就招架不住，何必破费重金去办火器？眼下倒是钱粮二字最是要紧，前线要是粮饷不济，当兵的就要闹出大乱子。”

    “冷泉兄，这我就不同意了，你想的到，蛮人自然也想的到。兵法之道，贵在出其不意，君不闻奇胜正合？若是小弟带兵，当以精兵间道入山，以一二大将为先锋，挥兵犁亭扫穴，生擒蛮酋……”

    那略矮些的老人一愣，“钱粮？难道不是火器？方才我问了好几个人，回答我的都是这两个字，怎么山翁问到你这，就成了钱粮，这也差的太多了。”

    听着书生们越争吵声音越高，身材略矮一些的老人道：“这些人的声音也太大了，让他们小声些吧。”

    “除了瘴气，另有一层好处，就是秋粮将熟，进兵之时正可以新粮充军资，是最好的进兵时机。若是小弟带兵，自然要选在此时挥师进剿。”

    折扇轻摇，狼烟自起。一群文人凑在一起，如果没有明显的科分辈分之类的座次管束，很难让一个人心悦诚服地支持另一个人。大家对同一个的问题看法角度都有出入，意见分歧最正常不过。何况所有人手上都不掌握罗旁实际情形，茶楼元戎酒肆先行，就更难免为着子虚虎贲而争论不休。

    对面老人一皱眉头，“山翁，咱们可是说过的，不许外人插手。”

    潜意识告诉范进，拒绝这个老人的提议并不是明智选择，便点点头，“既然老先生有此雅兴，范某自当奉陪。”

    可一听到范进的名字，几个神态端庄的女子竟是不约而同地起身，抛下身边的伴侣向着范进走过来。那弹琴女子第一个问道：“公子便是为海棠画像的范案首？小女子玉华春纪念奴，这厢有礼。一直想要邀请公子一见，公子却从不肯赏光，今日有缘相见，公子可愿听奴弹奏一曲？”

    范进随手丢下一子，然后朝外面大喊道：“大家自己人，别误会！”竟自起身离席，跑向门首。

    “子实兄，肇庆云集重兵又借客兵入境，想来是要对罗山蛮动手了。”

    不过这些才女也不好得罪，怎么也要敷衍场面，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范进摆脱几个女子纠缠，直走到棋盘之旁。两个下棋的老人，既然肯参加这样的文会，对于这些清楼女子倒是不反感。可是看的出，他们跟这些女子不熟，也没什么交涉，那些女子也就不往他们身边凑。

    范进一走过去，这些女子就只好驻足不前，不再来纠缠。两个老人看看范进，互一点头，谁也没说话，又把注意力放回棋盘上。

    “学生不知兵要，哪堪与论？怕是一张口，大家就要笑话了。”

    “石川兄，你不但诗文|做的好，于兵机也自熟悉，倒是让小弟佩服。按小弟想，制军久历戎政，自不会在此时动兵，多半是要等到初秋。瘴气已去，天气转凉，进兵也自便当。”

    既要让对方赢，又要让对方觉得整个游戏有意思，最好的方法就莫过于给他一些压力，但又不至于让压力大到其无法承受的地步。范进两世为人，这种处事手段并不欠缺，加之棋力远胜，也不难维持局面。

    “定是如此了，那些蛮人杀官掠府，胆大包天，不好好打他们一顿，还当我们大明好欺负了！是时候让他们知道一下，我大明天兵的厉害。”

    注意力全沉迷在棋盘上的范进忽然抬起头来，他已经听出这个声音属于谁。不等他开口，外面男子的声音又响起来，“一个时辰以后再说，现在不行，快，拉走她。”

    老人打量范进几眼，“年轻人血气方刚，最不易服人。即使自己不懂的东西，为了撑场面，也往往会强不知以为知。范小友年纪轻轻，能知藏拙，这便很难得了。不过今天既然来了，就当是游戏，也随口敷衍两句便是了。总不能只许他们谈兵，不许咱们论武。你且说说看，若你带兵，何物为先？”

    范进最近行走大宅门，专门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并不缺乏与富翁社交经验，与两人打个招呼，就在一旁观棋。两个老人年龄大，棋力并不算高明，与萨世忠比还略弱一些，好在彼此之间棋逢对手，因此下的极是有精神。

    高个老者看了看范进，点头道：“范小友这句话，当真有趣的很。今天听了这么多高见，只有范下友这钱粮二字最合我心。战场如棋局，能在战事上发此宏论，棋力必有过人之处。老朽的手痒，来，范小友陪我下一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