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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讲斤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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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一个人是不是好女人,跟她做不做生意没什么关系。凭什么女人就不许经商?凭什么女人就不许出来做事业?我跟你说,有的地方女人还能带兵打仗呢,还记得我给你讲过花木兰那个故事么?我现在手里有一些钱,这些钱放在家里怕丢,更不会生出别的作用。我想用它们当钱母,为我生出很多钱来。”

    “那我要你读书习字,你愿意么?”

    “恩。”

    范进之所以找到这个问题也属偶然,他因为有过目不忘的加持,科举资料读的差不多,更何况这种资料本身就缺乏趣味性,让他提不起精神。明朝话本虽然发达,可是能买到的他也都看过,念念不忘地绣像版水浒传同人又找不到,只好翻县志解闷。

    在巨大的工作压力下,即使是经济欠发达的县城,这个时候也千方百计搜刮钱粮以维持军需。如果有人说给某位县令提供超过一千名纳税人口,外加百年欠税可收,这便是县官的大恩人。

    洪承恩一向对这个能读书的孙子言听计从,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此时却怒斥道:“胡说!咱们祖上就入了南海户籍,怎么成了番禺人!你这书,都读到什么地方去了?太爷,不要听他胡说,我们是南海人,真的不是番禺人!我们种的也是南海的田,这些年一直按数交租服役,请太爷明查啊。而且……而且下花溪改过好几次道,现在我们也该是南海人。”

    胡大姐儿本以为范进又想像那天一样把自己撕碎,心头砰砰乱跳着,准备含羞答应。不想范进的话锋一转,居然问起了读书习字。她一时间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抬头看向范进,似乎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范进笑了笑,“你不问问我,官司打的怎么样?大伯的力差又是个什么结果?”

    胡大姐儿接口道:“我知道我知道,进哥儿是想学别人去放债。我听说好多有钱人都是这样,别人还不出债的时候,就拉走他家的牛,或是拉走他家的女儿给自己当媳妇儿……”说到这里,她又有些害怕的看着范进。

    想着梁盼弟与范进走在一起的样子,胡大姐儿很想点点头,但心里知道,头一点下去,进哥儿一定会不高兴,而自己是不能让他不高兴的。只好违心地摇头道:“不……不是。”

    “我说读书习字打算盘,你愿意么?你虽然帮大伯做生意,可是也只是干些下手活,没干过正事,这是不行的。大伯年纪一天比一天大,将来有做不动的时候又该怎么办?杀猪这种事呢,我其实也不怎么擅长,所以没办法教你,可是做生意不一定非得杀猪,可不管做什么生意,都得会管帐。我想过了,我教你读书写字,再教你打算盘算账,将来不管你做什么生意,都可以自立门户,你愿意么?”

    她的目光里满是对范进的相信和崇拜,在她的世界里,范进就是她的神明,随心所欲无所不能。范进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院中石凳上。

    就在此时,敲门的声音响起,声音不急,但是很坚持,且有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传来,“范兄,在家么?请开门赐见。”

    县志这种东西,是地方主官的业绩之一,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关系不大,即便是书生,也都忙着看与科举相关的书籍,谁也不会去看县志,更不会几本县志对照着,去找这个毛病。

    他向高建功行了个礼,就告辞而出,至于洪家人接下来怎么向高建功求情,就不关他的事。有他在,高建功有些事不方便做,他也不能不识进退讨人厌烦,把火一点起来,接下来自然就是全身而退。

    胡大姐儿想想范进那些银子,这话自己说的就没底气,声音都低了几分,“我……我可以想办法养活进哥儿的,我不怕吃苦。”

    两人这样的接触,自然就离得很近,随着两人的手握在一起,胡大姐儿的呼吸变得短而急促,脸连着耳垂都泛起红晕。口内轻声呢喃着“进哥儿……”人无力地向范进怀里靠过去。

    范进可是凌云翼的幕僚,一个土棍,一个巡抚幕僚,该和谁交朋友,这笔账高建功算的很清楚。

    听他说到最好的报答,胡大姐儿的脸泛起红晕,低下头去喃喃道:“那……那不是报答,是我早就想要做的事情。进哥儿要什么,我都愿意给,是我心甘情愿的。”

    范进直视着胡大姐儿的眼睛,“不管别人怎么说,你觉得三姐是坏女人么?”

    “我是送给他的,没打算让他还。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报答,再说这些就没必要。”

    由于一直惦记着洪家这个敌人,有关自己家乡这部分记载看得就格外细致,于是,这段藏于文字里的秘密就被范进挖出来,成为他的致命武器。之所以从锦衣卫方面要了税收账簿,既是为了把事情敲死,也是为了拉锦衣下水。

    “做生意?开店?这倒是好事,可是进哥儿是书生啊,书生怎么能做生意?听说那样会被人看不起,还会耽误学业。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不管生意做的多大,都不如读书人受人尊敬,进哥儿还要给巡抚老爷做幕僚,又哪有时间经营?你还是该去读书考试,至于吃饭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我来养活你。”

    三人进了院子,范进回手带上院门,又示意两人在石凳那坐下,随后问道:“二位,你们当下似乎是该忙着办学籍的事,怎么这么得闲,跑到寒舍来,不知有何指教?”

    “肯学就好,笨或聪明都没关系,用心就不怕学不会。来,我先教你写几个简单的字,再教你打算盘。”

    范进倒是比较沉着,将笔和砚台重新放好,整顿着衣服沉声道:“门外何人?”

    可当下军情紧急,为了应付肇庆大兵开销,广州几乎已到刮地三尺的地步,殷正茂文书接二连三发来,催要钱粮,谁如果耽误了大军供应,便要指名严参。

    范进这一记,如同打蛇正好打在七寸之上,给洪家的打击堪称致命。过去的规矩,现在已经讲究不起。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前程,这件事牵扯到哪个层面,或是洪家死不死,对番禺现任地方官来说,显然没有自己的纱帽重要。

    胡大姐儿脸上笑意更盛,“我就知道进哥儿什么都行的,这次进哥儿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进哥儿才好。还有上次那五十两银子,阿爹听说不用还给张家了,转手就拿了二十两给二弟,现在怕是要他还,也还不出。”

    洪家这种历史遗留问题,在正常年月大多是选择和稀泥,把事情压下去。毕竟已经错了一百多年,就这么将错就错下去,对各方都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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