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A计划和B计划

    “两雷相叠，震为雷”这就是方展所说的天时之应，按八卦算震卦排老四，对应着打雷这种自然现象，震为雷上下都是震卦，四加四刚好等于八，按里数算就是八里地。

    这俩都是九叔跟前的红人，说起九叔，那在组织里可算得上是个神一级的人物，没人比他更大了，可组织里却没几个人见过九叔。

    “老雷，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将手中的烟头丢进积水，方展冲着其中一个黑色布包点了点头，“放心吧，这是你用命换来的，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一定会还你个公道。”

    凭心而论，方展和雷在天的交情并不深，对这个外粗内细的汉子也不太了解，但方展却很喜欢雷在天的爽朗，欣赏他那种敢爱敢恨从不藏着掖着的个性。现在这个活生生的汉子就这么死了，而且死得相当惨烈。

    “吕澄，我希望你不要插手。”刘孜飞用力压了压手枪，胡乐的太阳穴被枪口压得有些凹陷，“像这种无视人命的混蛋，杀一万遍都不为过。”

    违反自然规律的恶果！刘孜飞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身子顿时佝偻了起来，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九二式手枪，胡乐满不在乎地看了看他，随手收回了抵在哑巴脖子上的匕首，屋里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转而变得死气沉沉。

    “我这地方简陋，没啥好招待三位大哥的，就这两包烟还拿得出手些。”哑巴只当是对方没看清烟的牌子，连忙晃了晃烟盒，“正宗大熊猫香烟，特供的，味醇得很。”

    正说话间，一阵汽车引擎声传来，三辆原本停靠在远处的黑色林肯轿车先后停在了方展的面前，方展冲车内打了个手势，车上立刻跳下六名监察，从车子的后备箱里各自拿出两个长条形的箱子，返回车厢快速忙碌起来。

    “萧三才、雷在天、战家两个嫡系子弟……这麻烦可闹大了。”贾悦突然迸出一个念头，脑袋不由一阵阵发胀。

    而那个拿枪的“刘哥”，听说是最近才进的组织，具体情况没什么人了解，只知道进来之后，九叔特别看重他，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他才敢那枪指着“胡哥”吧？

    “我在这里看了半天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你一赶过来就说要抓凶手，好像很清楚这里发生过什么。”方展咂咂嘴道，“战大哥，你的卜术实在高明，不知道能不能透露一下，你算出来的凶手是谁？”

    夏末的天气总有些变幻莫测，天上那个热得够呛的太阳刚才还在耀武扬威，可转眼的功夫就不知躲哪里逍遥去了，只留下一片死气沉沉的天空和一堆废气般的云层。

    “妈的，这南边什么鬼天气。”贾悦嘟囔着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松开衬衣的领扣，脸上的汗水黏糊糊地往外渗着。

    “请注意一下你的措辞，我们也是刚到这里不久，对这里曾发生的一切并不知情。”贾悦打着官腔，“战如风，你们战家虽然声名显赫，但按规矩还是在卜监会的管辖范围之下，所以说话的时候不要太放肆了。”

    可这又不太合情理，贾悦用脚趾头也能觉察出其中有些蹊跷，那个萧三才据说是被战家老爷子一手带大的，照说生恩没有养恩大，这个书呆子没事吃饱了跟战家造反做什么？

    ※※※

    他们？贾悦身上没来由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想来的该不会是战家那帮瘟神吧？

    “是的，所以我们也在等待您的命令，准备执行您所说的B计划。”胡乐对着手机一脸敬佩地说道，“只是我还有些担心，方展毕竟是天卜，他会不会……”

    那个不是哑巴的哑巴此刻真的成了哑巴。

    在组织里哑巴只负责信息传递和过往安排，像这样大哥级的人物他也只能是从上下关系人那里了解个大概。

    哑巴瞪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不明白这笑嘻嘻的“胡哥”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他更不明白，那个其貌不扬的“刘哥”究竟是什么来路，居然敢这样对“胡哥”。

    刘孜飞并没有回答，而是用右手拇指将枪的撞针扳开，脸上冷得像结了冰。

    轰隆，轰隆，空中想起两声闷雷，骤起的狂风劈头盖脸地从四处卷入，暴雨顿时如瀑而下，在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中，整座危楼竟有些摇摇欲坠。

    看看水舀得差不多了，哑巴恨恨地丢下手里的脸盆，转身进屋，从高高的货架上翻出一包东西，打开外面的几层报纸，里面居然是半条大熊猫香烟。

    “嗯，让周围的弟兄都撤回来吧。”方展懒懒地伸展了一下身体，笑着道，“待会儿要开场子谈判，人多点看着有气派。”

    哑巴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身子僵在那里丝毫不敢动弹，只等着这两位“大哥”赶紧把恩怨扯清楚，别拿自己当靶子玩。

    他在那里嘬着牙花一个劲儿感叹，好像没啥事，贾悦可是连腿都软了。

    “只要把凶手交给我们，其余的战家将不再追究。”那名五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冷冷道，说话的时候，他右手的手指不断地在身侧敲击着，那样子很像是在弹琴。

    说着右手食指一紧，胡乐的脸上却依旧带着笑容，似乎完全不在乎脑袋上那把随时可以要了他命的手枪。

    里屋靠左侧有个老旧的写字台，上头坐着一个满脸笑容的男子，其实他并不是在笑，可看着就是笑嘻嘻的。

    吕澄盯着刘孜飞手中的枪，语声突地沉了下来：“你杀了他，九叔的计划怎么办？”

    方展懒懒地看着战如风的右手，端详了一阵，似乎看出了什么，嘴角挂起了一阵笑容。

    ※※※

    第六个……贾悦实在认不出这家伙是谁，那老兄的脑袋和烂西红柿没啥区别，成了这副模样，就算是自己的亲爹，贾悦也未必能认出来。不过，那人手里拿着一根样式奇特的洞箫，质地像是金属的，这倒是很符合战家子弟的特色，看样子这个冤死鬼也是战家的某个子弟。

    “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不会就此罢手的。”透过破败的窗洞，方展默默地注视着远处，“刘孜飞，这就是你们的B计划吗？”

    最要命的是，贾悦记得震卦在古卦辞中代表战鼓震天，也就是打仗，正好暗含了一个“战”字。

    下午一点刚过，猛地变了天，狂风夹着暴雨把小区灌成了水上乐园，人们忙着疏通水沟检查楼顶，可同样住在底楼的哑巴却没出现。

    “你猜得一点都没错，就是他们。”方展瞥了眼贾悦的脸色，遗憾地摊了摊手，“按天时之应算，大概还有八里地。”

    方展抬头看了看，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在方展心中，除了惋惜之外，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悲哀。

    “九叔的计划我会继续执行。”刘孜飞显然被这种不屑再次激怒了，“但这个混蛋绝不能留！”

    可他很明白，这会儿最明智的就是当个真正的哑巴。

    “人的生死是自然规律，注定的就肯定会发生，胡乐在遵从这个规律，所不同的只是方式方法而已。”那个苍老的声音继续道，“你亲身尝试过违反自然规律的恶果，难道今时今日你还不能体会这其中的意义所在，你还要继续错下去吗？”

    “我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抽烟。”那笑嘻嘻的男子笑得很是灿烂，眼睛却没有看着哑巴，而是斜斜地盯向自己的右侧，“但我更不喜欢别人用枪指着我的头。”

    从刚才交待救护，到布置外围防守，方展一共只说了两句话，之后便一直闷着头没再搭理贾悦，自顾自地叼着扭曲变形的烟卷，在那六具尸体间转来转去，认真得像是在鉴定古代文物。

    “二组，三组。”走在楼梯上的贾悦通过对讲机吩咐道，“你们立刻围住大楼，有特别任务的那几个，一定要尽全力……”

    从告示挂出的那一刻起，哑巴就没再出门，屋里也没啥动静。

    “方展是个头脑很好的人，思维方式也和常人不同，跟在他后面监视只会被他的行为所迷惑。”苍老的声音笑道，“要想对付他这种人，就必须从他无法顾及的方面去入手，打乱他的思维和步骤。”

    “放肆？呵呵，没有人能阻拦我们抓捕那个凶手。”战如风冷笑道，“就算卜监会也一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哑巴有些心疼地咧咧嘴，顺手打开一包，脸上带着客套的笑容走进了里屋。

    方展刚才扶在怀里的那人贾悦是认识的，那个书呆子叫萧三才，是卜术四大家族中战家的唯一外姓弟子，打得一手好算盘，在卜术界算得上是新兴的中上层高手。贾悦在大衍论卜时见过这人，按当时的情况来看，这个萧三才和方展的关系很不一般，交情应该不亚于常伴左右其的秦扬和苏彦。

    这天，哑巴破天荒地没开铺子，门口挂了个告示，盘点一周，平日习惯去他那里买东西的居民多少有些不习惯，但也没辙，只好跑去小区三百米外的超市。

    楼前，暴雨的冲刷将地面上的血腥污秽冲去了不少，那些失去血液的肉块在雨水的浸泡下呈现出一种死鱼般的白色，五颜六色的内脏也渐渐变了色。

    城郊的暴雨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风一个劲地刮着，危楼那本就破败的窗户成了风雨灌入的最佳通道，很快，四层楼的地面上浸满了污浊的雨水，四周围的墙壁也逐渐渗起水来。

    右侧是个老旧的单人皮沙发，一个满脸胡子的男子闷头坐在那里，有意无意地捏着指关节，发出一阵格拉格拉的响动，听着跟爆豆子似的。

    方才那名站在窗边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到了哑巴面前，手里拿着一支锃亮的九二式手枪，但他的枪口并没有指向哑巴，而是死死地顶在了那名笑嘻嘻的男子的太阳穴上。

    方展叼着烟，把身子藏在一个背风处，淡淡地看着身旁的地面，那里整齐地码放着六个黑色塑料布捆成的长条状布包，里面裹着刚才那六人的尸体。

    他话还未说完，写字台上的男子身子突然动了动，哑巴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亮闪闪的东西晃了一下，脖子上微微有些刺痛。等哑巴回过神来，那笑嘻嘻的男子竟已站在了他的面前，手里正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刘哥、胡哥、吕哥。”哑巴满是谦卑地打着招呼，伸手将烟递了过去，他心里明白，里屋这三位都是爷，平时他这种角色见都见不到的爷。

    哑巴的铺子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大半夜你去敲门他都给开，有人总觉得奇怪，都说哑巴多数是聋子，可这老兄的耳朵怎么就这么好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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